丹陽城外。


    暮春,望九日。


    “嗷嗚~”


    “那群老東西和那幾個小家夥兒沒守住?不可能吧。”


    經過幾天的長途跋涉,幾次生死危機,終於帶領部下趕至丹陽城。濃濃烈日下,冉勝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水,聽著不遠處傳來的狼嚎聲,望著遠處高聳的城牆,想著朝堂上跟荊溪和諸大夫鬥嘴的場景,心情萬分愉悅。


    “什麽玩意兒,這都到丹陽了怎麽還有野狼呢。這荊溪怎麽迴事兒,就這麽守護丹陽的?迴去就向國君告他一狀,看我告不死他。”


    就在冉勝想著怎麽在國君麵前將此事放大,給荊溪製造麻煩之時,一隊輕騎從丹陽方向趕來。


    “冉勝上將軍,國君帶領諸大夫和各將軍在西城門外等著你們,迎接諸位歸來。”


    “國君親迎?”


    “是的。”


    冉勝神色激動,一臉榮幸的衝著身後急切喊道:“弟兄們,加速行軍,國君在城外親自迎接咱們迴去呢,別讓國君久等了!”


    “是,重甲師,給我跑起來!”


    “長矛師,加速!”


    “……”


    一柱香後,丹陽西城門外。


    熊徹帶領眾人站在門外迎接冉勝一眾,待其率領部下抵達,荊溪上前一步,立在熊徹身旁。


    熊徹冉勝二人四目相視,前者雙眼之中帶著慶幸喜悅的神色,後者迷茫的對視一眼之後,便左顧右盼尋找另一道身影。


    “徹公子……”


    “父親……”


    冉鑒剛剛開口準備提醒,便被冉勝和熊徹同時揮手止住。


    “冉勝將軍辛苦了。”


    “保家衛國是吾等將士們應該做的。隻是,徹公子,國君他是臨時有急事兒走了嗎?”


    聽到冉勝提起自家王兄,看著不斷四處找尋的冉勝,熊徹咬牙切齒的說道:


    “他確實有急事兒!走的時候可衝忙了,火急火燎的,還帶著小茂一起走的!”


    “哦,怪不得也沒有見到茂公子。”


    冉勝神色恢複正常,轉而對著熊徹作揖道:“感謝徹公子出城迎接,冉勝不甚榮幸。”


    “此戰若無將軍示警,丹陽將不複存在,冉勝將軍不必如此,應該是吾等感謝你才對。”


    “那,徹公子咱們迴城吧?”


    “走吧,冉勝將軍和諸將士曆經大戰又辛苦奔波許久,想必也十分困乏了,趕緊休息一下,晚上給各位慶功。”


    “冉勝上將軍,這次多虧了你啊……”


    “此戰若無將軍示警……”


    “……”


    冉府。


    收拾利索的冉勝一身紅袍,揮退府上旁人,與冉鑒相對盤坐。


    “小鑒,在城門處你好像有什麽重要的話對我說?”


    “今楚國國君為徹公子繼任,城門處吾欲提醒父親……”


    “熊徹反了?怪不得荊溪一直在他身後站著防著我。你怎麽做的?”


    “徹王未反,是眴王他……”


    聽著冉鑒的述說,冉勝緊皺的眉頭愈來愈重,雙拳緊握,臉色鐵青。


    “嘭~”


    冉勝一拳錘在案幾上,憤怒的問道:“荊溪也跟著胡鬧?鬥伯比怎麽做的,鄂文呢?敖印呢?楚木……祭司就算了,宗廟呢?”


    “父親,這事兒就是鬥大夫組織的,鄂文出城後就沒迴來,鄂家所有直係全部消失,其他人也都參與進來了,宗老當時也在。”


    冉勝聽到宗老也在,情緒逐漸冷靜下來,看著門外熊熊烈日說道:“鄂家可能有問題,鄂烈也不見了。換國君這事兒可大可小,若事情不明不白,那幾個家夥可不一定會做什麽。走,趁天色還早,隨我去宗廟問個究竟。”


    “父親,這……好吧。”


    …………


    囹圄,高塔之巔。


    一襲白衣的鬥伯比負手而立,眉頭緊皺,瞭望遠方。


    “獄長,乙子區十號、十一號囚犯已帶到。”


    “嗯。”


    鬥伯比停下思緒,揮手示意獄卒退下,轉身看向二人。


    隻見兩人身穿破舊獄服,長發零散的披在後背上,獄服下露出的條條疤痕,控訴著這幾天的悲慘遭遇。


    “抱歉,手下不懂事兒,讓二位遭此折磨。”


    “呸!”


    召沛滿臉不屑的衝鬥波比吐了一口唾沫,說道:“這麽多天下來,你們應該也知曉吾父何人,有膽你就殺了我,別搞這些小把戲。”


    “嗬……”


    不待鬥伯比開口,鼻青臉腫的伏雲便搶著說道:“鬥大夫,我說我說,此事因為你們國君熊眴……”


    “廢物,閉嘴,吾輩綴衣人豈可畏懼蠻夷之輩。”


    “你爹是仲山太宰,還是宣部冠主,你當然不怕。我又沒人關注,沒人贖我。”


    “你對的起服主的信任嗎?”


    “那也是我跟尹服主的事兒,跟你又沒關係。”


    “你……”


    就在兩人爭吵之時,鬥伯比不耐的指著召沛說道:“停停停,老婺……老婺!把這個拉下去,讓大夥兒照顧照顧。”


    “是,獄長。”


    待手下將召沛帶走之後,鬥伯比和顏悅色的繼續說道:“伏雲是吧,你接著說。”


    “鬥大夫,你們國君公然違製也就算了,還攻伐濮族百國,滅陘隰,擴增兵甲,違反先祖百族對山上山下的禁令……這哪一條放在百年前都是要被滅國的,你們國君他……”


    鬥伯比不屑道:“二百年前那姬瑕不就來過了嗎?我們楚國滅國了嗎?他自己不就折在這了?”


    “鬥大夫,那一戰你們先祖不也是付出慘痛的代價才平息此事嗎?”


    “荒謬,你們昭服有人嗎?”


    “你們不也斷代了嗎?”


    “……”


    就在二人繼續爭執之時,一陣微風拂過,鬥伯比轉頭看向遠方,衝伏雲問道:“不說這事兒,你們就因此事發起戰爭?我楚國邊境處你們也布了不少局吧,不然你們也到不了丹陽。”


    “我就知道這些,真實原因我並不知曉。你們邊境處被大軍拖著了,周王宗室在你們楚國西邊的是上上任三軍統帥,武部的方叔和召虎前輩,東邊的是……”


    “怎麽在丹陽城內突襲國君的是尹太師?你們這欺負老實人呢?”


    不待伏雲迴答,鬥伯比接著說道:“獸部來了四軍,卜筮人出動三司,五行部來了兩位主陣,丹陽城外布陣的是五行部的伯陽太史吧。你們這陣仗真大啊!尹太師、伯陽太史,嘖嘖,一個真心為民,為了天下,一個無欲無求,順應心意。你們還真是逮著老實人可勁兒欺負。”


    “也不是,此事是尹太師自己要求來的。我聽說原本天王都調集了四軍,外加殷八軍,獸部四軍,卜筮人三司,加上宗室配合,準備直接滅了你們楚國呢。最後是尹太師擔心天下民眾,召集各部前輩前來助陣,至於伯陽太史,他是自己要求來的,為了什麽我們都不知道。”


    “此事是宣王主導?”


    “開始是天王通知的宗室,宗室跟我們宣服聯係的。後來就不知道了,我位卑權輕,此事知道的就這麽多。”


    鬥伯比見狀,眼瞼低斂,盯著伏雲沉思起來,將伏雲看的心驚膽顫。就在伏雲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時,鬥伯比開口說道:“好,那我問點兒別的。”


    伏雲慌忙說道:“鬥大夫您問,伏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鬥伯比揮了揮手問道:“你們,可曾設立幽服?”


    “幽服?應該沒有,我們隻管山上之事,山下的事兒都已經交接出去多年了。也就這幾年一直沒人與吾等交接,跟宗室聯係之後,我們才知曉此間之事。”


    “穆服後麵應該還在吧。”


    “我還未去過岐山,具體不太清楚。”


    見鬥伯比不太滿意的抬頭看向自己,伏雲急忙說道:“應該在的,應該在的,我前一陣聽尹服主說過幾次,好像懿服服主帶著冠主和飾主找哪個仙宗麻煩來著,尹服主還說山上山下皆不該如此啥的。”


    “嗬,果真不虧是尹太師,雖然不了解山上之事,但肯定與咱們山下不同。嘖嘖,有他在,那就是再一個元……周公啊,山上不太平了。”


    “可不嘛,我們服主哪都好,我們這幫開始就跟著他的弟兄們,就算讓我們送死我們都願意。就是太愛管閑事兒了,他們愛死愛活與我們什麽關係,隻要別霍亂天下民眾不就得了?”


    “嘖嘖,還真不愧是尹太師帶出來的人……我再問你,畢公毛公那幾位可在?”


    “哪位畢公毛公?”


    “就是有沒有設立康服。”


    “沒聽服主說過。”


    “那幾位先賢呢?”


    “哪……哪幾位?”


    鬥伯比抬頭望了下天空,畢恭畢敬的作揖行禮,而後說道:“那四位聖人。”


    伏雲聞言,滿麵驚恐,肝膽欲裂,磕磕巴巴的說道:“聖……聖人,你……你們楚國膽子這麽大?我不知道,我從來沒聽服主提過,我們也不敢議論。”


    “聽說他們去天外了?”


    “不知道。”


    “聽說自康天王為界,所有先賢盡皆前往天外了?”


    “不知道。”


    “山上是什麽風景,天外又是什麽風景啊!”


    “不知道。”


    “……”


    聽著鬥伯比的感歎,伏雲心跳劇烈抽動,臉上布滿驚恐的神色,完全不敢參與其中。


    “你什麽都不知道,留你幹嘛,幹脆殺了算了。”


    伏雲聞言,緊張的向鬥伯比一點點蠕動,口中緊張的說道:“鬥大夫,我真不知道啊!我隻是處理一些雜事,跟服主接觸的都不多,還沒有真正了解山上,天外就更不清楚了。”


    “那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所有的。”


    “好,我們宣服總共分為三塊,一共……”


    時至黃昏,滿天金黃色的光線照耀在高塔之上,給冷漠的囹圄帶來了一絲溫暖。


    經過伏雲一下午的招供,將宣服所有信息以及最近山上發生的所有事情盡皆了解清楚後,鬥伯比雙手揉著腦門,伏在案幾旁思索著該在竹簡上記錄哪些信息。


    …………


    丹陽內城,信堂。


    長寬數十丈的房屋內,立著數百具木架,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竹片信件。


    “都大夫,信在何處。”


    “徹,國君!在這邊。”


    正在信堂中處理各方信件的都大夫聽到聲音急忙起身,一路小跑到熊徹身旁為其帶路。


    “國君,這些都是各處邊軍的將帥們發來的密信。”


    看著麵前一大兩小三方由竹片堆成的小山,熊徹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些都是?積攢多久了。”


    “迴國君,這些都是前天晚上到今早收到的信件。那邊還有一堆沒有處理,裏麵應該還有。”


    就在兩人說話間,幾個長袍士人衝二人行禮後,將手中信件分類放入三堆小山中。


    熊徹揉了揉劇烈跳動的太陽穴說道:“先把這些送到我府上。”


    說完扭頭向門外走去,邊走邊對旁邊親衛安排道:“通知秋大夫、萊大夫、楚原、紅芬他們去我府上,把荊溪和紅光也喊來。”


    “是,國君。”


    迴府路上,熊徹好似想到了什麽,轉身對身後親衛吩咐道:“你去囹圄通知鬥大夫,讓他晚上迴來,一起給冉勝將軍慶功。”


    “你去通知……”


    “……”


    公子府。


    恢宏寬闊的大堂內,熊徹帶著四人不斷翻閱著密信,旁邊諸多手下刻刀不停的揮舞,在空竹筒上刻下新的命令。


    “國君,荊湘總帥密信已收集完整。”


    熊徹抬頭從秋大夫手中接過密信,示意其繼續整理,自己則準備低頭看去。


    “國君,紅威上將軍密信已收集完整。”


    “國君,霜降上將軍……”


    隨著時間的推移,傳令兵接連從熊徹府上進進出出,信件逐步減少。


    在迴複完最後一封密信,天空已是黃昏,眾人伸著懶腰重重的唿出一口氣。


    就在幾人準備告辭之時,熊徹攔下幾人說道:“各位,別急著迴去。”


    眾人神色一緊,下意識的四處張望,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疑惑的看向自家國君。


    “一起喝酒去,給冉勝將軍慶功,也犒勞犒勞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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