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芝芝快速走上前去,伸手摸了一下食盒的外壁,果然,是熱的。


    “怎麽加了熱水溫著菜?”她轉身,小聲問容姨娘。


    “小廚房的人說,秋風涼了,得用這種食盒。”


    可這種食盒裏底層全是熱水,雖然有保溫的作用,但這是涼拌菜呀!


    上麵的蒜泥被蒸得有了蒜的臭味。


    而裏麵的青菜,也完全沒有了脆生生的新鮮樣子,全部都是蔫了吧唧,看了就完全沒有食欲。


    至於口感,嚐都不用嚐,肯定沒有新鮮清涼的口感,必定是一股子過期的蒜味了。


    婉柔一邊捂住鼻子,一邊說道:


    “芝芝姑娘,聽說這道菜是你跑前跑後弄出來的,連裏麵的配料也是你在小廚房試的,你讓容姨娘拿這樣的菜糊弄黎大人,難不成是想要坑害容姨娘?”


    “婉柔,芝芝不是這樣的人。”


    李沐打斷了婉柔說道。


    許芝芝下意識看向了黎簌,看他臉色難看,心裏更是擔心。


    他這種人肯定是要麵子的,而自己,這個時候卻讓他完全沒有了麵子,顯得他的後院像是一群草包一樣。


    “大人,其實這菜原本它還是……”


    “跪下!”黎簌厲聲說道。


    許芝芝一愣,看了看旁邊幸災樂禍的婉柔,她正一臉得意,看著自己的笑話。


    而一邊的李沐,也在看她。


    “讓你跪你幹什麽呢?”黎簌又道。


    許芝芝顏麵掃地,雙眼一紅,她嘴裏發苦,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卻見黎簌並不看她,而且臉色難看。


    逃不掉了,他已經生氣了。


    許芝芝隻能硬著頭皮,低頭跪了下去。


    婉柔臉上的笑藏都藏不住,“黎大人,您也消消氣,這菜雖然難看,但我在外麵從來沒有見過這麽難看又難聞的,說不定嚐嚐還有別的驚喜呢。”


    “讓你跪,你膽敢不跪?!”黎簌猛然轉身,目光直指婉柔。


    “哎?”


    “婉柔,快跪下!”李沐在旁邊提醒道。


    “我?”


    不等婉柔伸手指著自己問,景玉已經上前,朝著她那沒有跛的一條腿給了一腳。


    瞬間,婉柔的膝蓋向前,整個人沒有了平衡,直接朝著前麵撲跪倒地。


    景玉的手重重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將她徹底按了下去。


    “大人,婉柔做錯了什麽?”


    婉柔掙紮著問道,可被景玉按得她連頭也抬不起來了。


    “從前你便是擅作主張沒有腦子,自以為是實則蠢貨一個,府裏不養蠢材,本是要打死的,不知道你用了什麽道道還是命大,活了下來。


    我本不想在你這種廢物身上耗費半點精力,老夫人說喜歡你的針線,留下了你,也罷。


    後來如風看你跛腳可憐,他心地善良,為人赤忱,將你要過去,也沒有虧待你,出入還帶著你,你呢?


    你不知感恩、沒有自知之明,還話多,你若是我的奴仆,在你剛才說話的時候,你的舌頭必定被拔,如風,你說呢?”


    黎簌說著,看向李沐,並幾步走到許芝芝身前,朝她伸出了手。


    “謝大人。”許芝芝紅著眼睛,看著眼前的黎簌,第一次覺得他真的好高。


    從前無數次跪身在他麵前,他也是身姿氣派或站著、或坐在椅子上,也是高高在上的樣子。


    可今天卻不一樣,她看著他目光看向自己,他身姿頎長,看著好高,可他手心向上,又那麽近。


    許芝芝小心翼翼將自己的小手放在他寬大的手心裏,他立馬握住,將她像是拎小雞一樣拎起。


    “黎大人說得是,”李沐起身有些尷尬,“是我管教不嚴,這婢女僭越了。”


    婉柔見狀,朝著黎簌連連磕頭,“大人,都是奴的錯,奴是看那飯菜實在是不像樣,擔心大人,怕大人吃了不舒服,才……”


    “我竟不知我清漾閣裏,最聰明的人是你,做主的人也是你。”


    “大人我……”


    “婉柔,別說了,還不快給大人和芝芝姑娘賠不是?!”李沐在旁邊提醒道。


    “大人,我錯了,芝芝姑娘,我……我錯了……”婉柔低下頭,嗚嗚地哭了起來。


    “還不快滾出去,留在這裏惹人煩嗎?”李沐皺著眉頭說道。


    婉柔哭著離開了房間,李沐也和黎簌賠了不是便匆匆離開。


    容姨娘見狀,趕緊跟上,“大人,我拿錯盒子了,我迴去看看……”


    說完,便是一溜煙跑了。


    前腳剛走,後腳景玉就上前,匆忙將食盒合上,讓下人拿出去,他便忙著去開窗戶。


    深秋的涼風從窗口撲進來,許芝芝鼻子一癢,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穿那麽少,著涼了吧?”


    “我這是過敏性鼻炎,冷熱氣流過敏那種,罷了,說了你又不懂……得關心一下人家……”


    許芝芝的嘴和腦子極限拉扯。


    景玉見狀又想要關窗戶,可房間裏麵的蒜味實在是太大,他的手放在窗戶上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那就去寢室吧,這間屋子好好通風。”黎簌說道。


    許芝芝一聽嘴角就樂滋滋受不住了,立馬聽命,乖乖跟著黎簌進了寢室,腦子裏全是豆腐渣。


    可進了房間之後……


    “你的字練得怎麽樣了?”黎簌問。


    “字帖臨摹了多少了?”黎簌又問。


    “給你的筆墨紙硯用了多少了?”黎簌又又問。


    “你的字帶體了嗎?”黎簌又又又問。


    “帶了,”許芝芝微微一笑,“狗爬體。”


    “……”


    “哎呀大人,您都累了一天了,怎麽像個責問功課的父親,您還是少操心,多享受吧,我那個字,沒得救的。”


    “你詩作得那麽好,字卻……不應該啊……”黎簌懷疑的目光看向許芝芝。


    “是呀大人,可是我……我小時候手受傷了,很難控製,所以能寫出個樣式來就已經是很萬幸了。”許芝芝扯謊隨口就來。


    “受傷?”黎簌一愣,原本懷疑的目光便得柔軟,“到這個程度,是受了很大的傷害吧?”


    “是。”許芝芝嘴角亂顫,傷害性極小,侮辱性極大。


    “小時候?你在那裏的時候?”黎簌看向她軟白的小手。


    “是呀大人,您也知道的,那種地方,隨便做錯點什麽,都是不被當人打罵的,能活下來已經不錯了,這點小傷,不算什麽。”


    黎簌聽完,若有所思,片刻,他輕聲歎氣,“怪不得,不曾見你拂過琴,在那裏卻不能撫琴,你的日子,一定很苦。”


    “是……是啊,大人。”


    “那……女紅呢?”


    “那肯定也是垃圾……額……就……”許芝芝說道一半感覺不妙。


    “之前讓你繡的香囊,聽說你已經做好了,拿來給我看看。”


    許芝芝想起自己找人‘代加工’的香囊,那可是成衣鋪子的繡娘連夜給她趕製的。


    “愣著幹嘛?哦,我看見了。”


    說著,黎簌伸手,將許芝芝腰邊別著的那枚香囊摘了下來。


    那枚香囊許芝芝是動了小心思的,在扯下來的時候,會有一條細細的線連著,對方一拽,她身上的外衣扣子就會掉落。


    瞬間,外衣脫落,和那香囊一樣料子的衣裳,出現在了黎簌的麵前。


    麵料,少得可憐。


    “景玉,閉眼,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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