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將軍,他離開了長安。


    這一年裏她征戰沙場,殺敵無數,立下戰功,皇宮闖入刺客刺殺皇帝她護駕有功因此得到了皇帝的信任,並將兵符交給了她。


    她手握兵權,朝堂之上人人覬覦,她日日提防那些對兵符有所圖謀的人,唯恐對方有機可乘。


    近來楚毓總是做同一個夢,夢醒後畫麵依然清晰可見,令她百感交集。


    那個風雨交加的雨夜,深林內地上的雨水被血染紅,天邊一陣雷聲響起伴隨著一道白光閃過,雨幕中,冰璿月與黑衣人廝殺,楚毓站在黑衣屍體中,隻見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在雨中模糊不清,周身的黑衣屍體使楚毓心中有些恐慌,她下意識的奔向冰璿月,這時一支箭矢從冰璿月身後直直飛來,楚毓大喊:“娘,小心!”


    冰璿月轉身一劍將箭矢擊飛,楚毓站在離冰璿月大約兩步的位置,女殺手察覺到了楚毓,她拋出一隻暗器,隻見暗器衝著楚毓過去,冰璿月飛快擋了過去暗器瞬間劃過她的胳膊,血順著手臂流了下來,滴落在了雨水中。


    楚毓有些慌亂,不禁大喊:“娘!”


    冰璿月轉過頭看向楚毓:“快走,堅強的活下去!”


    冰璿月手臂上的傷口還在不停的滴著血,她握著劍的手緊了緊。


    “娘,那你呢?”


    “我會去找你的。”


    她轉頭拚命跑著,她不敢迴頭,她怕看到母親倒下的畫麵,隻聽到冰璿月吼道:“你我這麽多年的姐妹情分都不及一個冰風令令主的位置,冰璿夕你好狠的心!”


    “哼,姐妹情分?當看著被所有人眾星捧月的你,當他將令主之位傳給你,當我與他斷絕關係,當你父女二人要將我和母親趕盡殺絕時,你又可曾有過一絲一毫的姐妹情分?!"冰璿夕也冷哼道。


    漸漸的楚毓聽不清她們在再說什麽,跑的急了,腳下一滑,摔倒在了雨水中,她掙紮著爬起來,繼續向前跑,隻見前麵有一個小院,她跑過去敲響木門,開門的是一個身著布衣的中年男人,她被收養,成了葉家的孩子。


    楚毓從夢中驚醒,剛才的夢那麽清晰,令人不堪迴首。


    天也漸漸亮了,她呆呆的坐了一會兒,一雙眼睛望著某處發呆,剛剛夢中的畫麵又浮現在了腦海中,令她的內心一陣波瀾起伏,良久才換上一身深藍的衣袍,長發簡便的用繩帶梆起。


    這時一個婢女走進來手裏端著盆熱水和毛巾道:“將軍你醒了,奴婢伺候你洗漱。”


    這些年她已經習慣了自立好強,從小到大一個人磕磕絆絆走來,磕磕碰碰都是常事,磕著碰著自己敷草藥,喝了別人給的水或吃了別人給的東西,不小心中了毒,自己想辦法解毒,遇到刺客刺殺,自己想辦法脫身。


    她能活下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拒絕了,婢女隻好作罷,習慣的放下水盆出去了。


    平日裏用膳他會讓下人和她一起坐下來吃飯,吃的東西都是一樣的,從不分主仆。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一個人坐在一處花圃旁,一雙眼睛盯著草叢裏自己捉養的一隻螳螂,眾身一躍捉住了一隻蟬,隻見蟬垂死掙紮著,卻也無能為力。


    她想她就像這隻蟬一樣,在過去的十幾年裏自己無時無刻不在掙紮。


    “將軍,你該上早朝了。”安寧過來提醒道。


    “嗯。”


    她起身整了整衣衫出門了。


    上早朝的時候,所有人都紛紛趕來,卻遲遲未看到那個人的身影,她問身旁的周大人:"最近怎麽沒有看到李書行的人?”


    想來奇怪,以往不管在哪裏即使在將軍府都能常常看到李書行的身影,最近不知為何,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您說李大人啊,他最近幾日都在城外救濟百姓,已有多日未看見他了。“周刑畢恭畢敬道。


    楚毓無視他敬畏的語氣,問:“皇上何時派他去的?”


    “七日前。”


    “我知道了,走吧。“


    整個長安城誰人不知,她與李大人的關係,他們二人自幼一起長大,關係比跟任何人都要好,可如今李大人就要與周家二小姐成婚了,真是可憐了這對相愛卻無法相守的有情人,想到這周刑不禁歎了一聲。


    長安城外,一個身著官服的人立於窗前,一個下人遞來一封書信:"大人,這是家主給您的信。”


    他接過信打開:行兒,婚事在即今日務必趕迴府中商議此事。


    宮中,元英站在那裏,看著正在練劍的墨殤出神,一襲墨衣手持一柄長劍,移動著身形,斬碎飄在風中的一片葉子,他收劍轉身看向站在那裏望著他許久的元英道:"阿英,你想不想學?”


    她迴過神道:"想。”


    聲音清脆好聽。


    他伸出手:“過來。”


    元英走過去,衣裙隨風飄動,他將劍放在她的手上,從身後握住她的手招一式的教她,兩個身影慢慢移動著,影子也疊合在了一起。


    這邊,楚毓來到軍營中看著正在訓練的將士們也會指點一二,一襲藍衣長袍,手執弓箭演示給他們,她拉開弓弦,一箭穿透靶子的圓心,讓將土們都驚歎不已。


    她將弓箭還給了將士,正要離開,這時,身後飛來一隻箭矢,她靈敏的耳朵動了動,側身躲過了飛來的箭矢,箭紮在了靶子上,轉過身去,隻見來人長得眉清目秀,勾起紅紅的唇角,一身粉衣,長發垂在腰間,向她走來。


    楚毓問:“阿英,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你,“她將弓箭拋還給身旁的人道:"順便來看看你的耳朵恢複的怎麽樣了。”


    她的耳朵曾在與敵人交手的時候受過傷,當時就雙耳失鳴了,後來是江湖上有名的郎中雀躍治好了她的耳朵。


    那時她一人帶著僅剩的將士一直與敵人苦戰,堅持到了最後,敵人和自己的將士全都戰死,唯獨她一人活了下來,隻覺全身無力劍掉落在地上,整個人倒了下去,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待她醒來時,自己已經迴到了將軍府,躺在了將軍府自己房間的床上,她想坐起身,隻覺頭一陣劇痛,耳朵嗡嗡直響,婢女走了進來,隻見她嘴一張一合好像在跟她說著什麽,可是她卻好像什麽也聽不見一樣,看著婢女一張一合的嘴,這時她發現自己的耳朵好像聽不見了,她激動的抓住婢女的手問:“你在說什麽?我為什麽什麽都聽不見?還有我的十幾個將士呢?”


    婢女顯然有些笨拙,這才想起她已經聽不見了,忙用手筆畫給她,告訴她她因交戰時傷了耳朵,隻是暫時聽不見了,叫她不要擔心,她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但她的十幾個將士已經全部戰死了。


    看了婢女的手勢,整個人癱坐在了床上,就這樣一連幾天她都沒有出過屋,周辭找來郎中雀躍幫她醫治耳朵。


    如今已經恢複徹底了,不得不說他的醫術堪比他人。


    兩人並肩走在軍營中,“已經好了。”


    “最近怎麽樣?”她問。


    “還是如此,每日除了吃飯睡覺、操練兵馬隨時準備帶兵打仗外,就也沒什麽了,阿英怎麽了?”


    元英小心翼翼的看著她:"有些事即使現在不知道,也總有一天會知道的,他又何必瞞著你呢?"


    楚毓沒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問:"阿英,誰?何事瞞著我?”


    她忙道:“沒什麽,隻是一個人自言自語罷了。”


    看來她猜對了,李書行真的沒有告訴她,他要娶周音雨的事。


    將軍府,“將軍,你可迴來了。”


    楚毓剛邁進府,安寧就急忙走來。


    “什麽事這麽慌張?''楚毓見她著急的樣子問。


    “宮裏的李大監捎來口信,說皇上讓你進宮一趟。”


    楚毓心下不知皇上突然召她進宮所為何事,道:“好,我知道了。”


    她步步靠近昭華宮,在殿前等候的李公公看見她走過去:"快隨公公進殿吧,皇上已經等了好久。”


    “讓皇上久等了。”


    入殿隻見皇帝俯首在桌案前,一個手拿著毛筆一個手裏拿著奏折,批改著上麵的內容。


    楚毓走過去行禮,"臣參見皇上。”


    “起來吧。”沉穩有力的聲音道。


    “不知皇上叫臣進宮有何吩咐?”


    皇帝放下手裏的折子道:"比爾紮木進犯堅周城使城內的百姓民不聊生,將士死傷慘重,三日後,朕要你率三萬兵馬趕赴堅周擊退比爾紮木的人馬,平息這場戰亂,朕覺得你身為大魏的將軍理應前去,再加上你這幾年的戰績,明日朕會當眾提起這件事,那時你便親自,上前領旨,能讓這些眾臣更加信服於你。”


    將軍府。


    楚毓在院中練功,一刻也沒有停下來,不斷揮著手裏的劍。


    李書行趕迴府前,第一時間先來了將軍府。


    “將軍,李大人來了。”安寧道。


    她聞聲抬起頭,長廊的拐角處,李書行踏風而來,她收劍,望著來人笑道:"怎麽今日才有空來看我?”


    “這是我從醉閣樓帶迴來的梅酒,名叫寒梅釀,是用你最喜歡的梅花釀製的,清涼可口,味道不錯。“他將酒放在桌上道。


    “我不喝酒的。”她說。


    “我忘了,你從不喝酒。“聽了她的話愣了一下道。


    “最近忙於救災,已經很久沒有來看你了。”


    “說到救災,你不去救你的災來我這兒豈不是浪費時間?”一想到這個她的心裏就有些不悅。


    “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我有什麽好看的,你去忙你的吧。"楚毓不知是喜是怒道。


    李書行以為她是因為自己許久未來看她而生氣,柔聲道:"阿毓,別說話,我們就這樣靜靜的坐一會兒。”


    楚毓不再說話,隻是拿起桌上的酒壺一口灌了下去,李書行沒有說什麽,想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她喝酒,如今見她抱著酒壺往嘴裏灌也沒有阻止,這壺酒反正也是他帶給她的,隻是道:“慢點喝。”


    “味道的確不錯。“她喃喃道。


    倆人不知坐了多久,直到李府的人前來尋他,才隨他們走了。


    李書行走後,楚毓一個人坐了一會兒,這時天下起了小雨,安寧撐著傘走過來,“將軍下雨了,迴屋吧。”


    “嗯。”她的聲音如這雨一樣冰涼。


    走著走著,楚毓忽然問道:"小寧,你說這次去堅周還能像以前一樣化險為夷嗎?”


    “將軍怎麽突然對自己這麽沒信心?將軍你這一次一定能逢兇化吉,平安無事的,奴婢想李大人肯定也是這麽認為的……”說到這她忽然停頓了一下。


    “他...…"楚毓低語著。


    對啊,以前的她是多麽有信心啊,可現在為什麽就沒信心了呢?以前她一人帶兵上戰場殺敵從未害怕過,但這次她害怕了,她怕自己不能活著迴來,那樣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將軍,好久沒有看到你笑了,奴婢想你定是因為李大人要與周家小姐成婚了,所以將軍不高興,畢竟你和李大人從小一起長大,如今他就要娶別人為妻了,將軍你是不是接受不了?所以今天才對他那個口氣。”


    “你說什麽?"她想確認自己有沒有聽錯,問。


    “奴婢是說李大人馬上要與周家小姐成婚了,你是不是因為這個不高興?“


    “李書行要與周音雨成婚?什麽時候的事?我為什麽不知道?"


    “對呀,將軍你還不知道嗎?所有人都知道李大人要與周家小姐成婚的事,奴婢以為將軍你也知道了…這件事...”


    她剛說完,楚毓就衝去了馬廄牽了匹馬,騎上馬飛奔而去,到了李府,楚毓從馬上飛身而下。


    李書行,為什麽要娶周音雨?


    為什麽因為這個躲著我,待婚事將近才來見我,為什麽不告訴我?


    你是不是有什麽苦衷?若我問你這些你可會如實迴答我?


    你若說,我便信。


    她在來的路上,想了很多問題,一個不留神險些撞到了路人,她忙勒住了彊繩刹住了馬蹄,繞著那人繼續奔向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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