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在絕大部分人這輩子都看不見的起點上,我想要什麽立刻就有人送到手邊。


    作為徐家金貴的長孫,我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把天捅出個大窟窿也有人替我頂著。


    同一個胡同裏長大的肖聲和南天我是從小到大的兄弟,我娘很看不上我們這群不學無術的娃,時不時就要提溜著我開始教訓。


    我倔脾氣上來更不喜歡學習了,瞅準空子偷溜出去打遊戲,每每迴來就去找爺爺,娘肯定不會當著爺爺的麵打我。


    家學淵源,在大宅院裏能長起來的孩子勾心鬥角看人下菜碟的功夫幾乎是無師自通,我從小就能靈敏地判斷出來誰是食物鏈頂端的人。


    最高層是我爺爺,其次是我,最底層則是我大嬸娘,一個溫婉賢淑,總是不動聲色關照所有人的好媳婦。


    大嬸娘算傍進我們家的,當年她們霍家當家都被下放到山區牛棚了,隻來得及把人送出去一部分,好巧不巧,我們家就成了接盤俠。


    雖然家中很多人都瞧不上大嬸娘,比如我二姑姑徐梔,還有我爹徐濤,但也沒做什麽,隻是偶爾用動作和眼神漫不經心地敲打。


    外出赴宴的時候,除不得不帶著她的我二姑姑和我娘也總是各自交際,獨留她一個尷尬。


    飯局上的言辭機鋒和宴會上不露聲色的調笑排擠,加上從來沒站在自己身邊的丈夫,她總能不動聲色咽下所有難聽的話完美地笑著。


    說實話我都有些佩服她。


    後來我看到她在吃藥,維生素c,我買了同款藥發現正常藥片的黃色,而她的則是白色。


    我好奇地告訴了我爺爺想知道為什麽兩個瓶子裏的藥不一樣,爺爺什麽都沒說隻是摸了摸我的頭。


    大伯迴來後在祠堂跪了三天。


    當時的我還小,不明白為什麽大伯明明願意門不當戶不對地娶霍家女,卻在婚後不聞不問,就當她是空氣。


    大伯還是那麽不鹹不淡地過著婚姻生活,他始終沒有孩子,連私生子也沒有,我爹倒是靠在爺爺那裏刷的存在感官職步步升遷。


    上了高中後南天和肖聲憑著還算不差的臉和身後的權勢,出手大方吸引了不少鶯鶯燕燕。


    每次去酒吧都不忘把我叫上,酒吧老板為我們群閑的發慌的二代專門準備了射擊室,本來十分繁雜的流程,南天興致上來順口打了個電話,沒過多久就有人專門捧著營業執照過來。


    見南天這麽囂張我挑了挑眉,沒多說什麽。


    南天的家世在我們裏隻能算不錯,家教極嚴的肖聲晃了晃手裏的紅酒杯一飲而盡笑道


    “我這也算蹭到你的光了,家裏要是知道我敢在酒吧裏瞎搞這玩意,高低得把我腿打斷。”


    南天嘖嘖兩聲,順手摟住大半個身子倚靠在他身上的金發性感美女,語氣裏帶著嫌棄


    “肖哥玩笑了,我可啥都沒說,就是給總想進圈子跟徐哥混的小劉打了個電話我可啥都沒說。”


    眾人馬上對我就是吹捧,我身邊的穿著學生裝身材極棒的陪酒女順勢蹭上了我的手。


    我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周圍人又是一番馬屁,南天見我沒反應,還特地給酒吧老板使了個眼色。


    老板上前點頭哈腰


    “東哥有什麽需要盡管提,不管啥都得給您搞來。”


    我順手把從南天那邊撈過來的鈔票撒上天,漫不經心地翹起二郎腿笑道


    “大家都放開了玩,今天我買單。”


    “東哥威武!”


    “嗷!東哥!東哥!!”


    ……


    酒吧外麵的音樂震耳欲聾,裏麵是紙醉金迷笙歌曼舞,權力和地位在此刻展現的淋漓盡致。


    身後另一個美女悄無聲息地攀上我的肩頭。


    一夜荒唐。


    第二天,就因為在外麵鬼混被不知道誰捅給了,本來沒什麽,偏偏是我大伯升職的緊要關頭。


    各種各樣出入酒吧的舉報材料,詳細到連床照都有,還有各種消費的發票打印,事沒多大,主要是差點鬧開。


    我被家法狠抽了一頓,被送到祠堂麵壁思過。


    二姑姑瞞著我爹娘親自過來找我,她在家裏是除了爺爺外最疼我的人。


    我趴在地板上,後門緩緩打開,我二姑姑背對著陽光臉上籠著一團陰雲。


    高跟鞋噠噠聲停到我麵前,身後的保鏢仆人立刻遞上凳子,然後井然有序地退出去。


    祠堂內隻剩我們兩人,二姑姑徐梔低頭剃著手上的美甲,年過四十保養得宜的臉上看不出多少歲月的痕跡,不過你第一眼看到她印象最深的絕對不是臉,而是渾身上下浸泡在權勢中的威嚴。


    二姑姑徐梔歎氣道


    “小東,知道你錯哪裏了嗎?”


    我意識昏沉,身後的傷口腫脹火辣的感覺讓我沒法集中注意力,隻能聽徐梔說


    “玩女人不是你的錯,不按流程走弄下酒吧槍械營業執照也不是你的錯,你錯在讓人知道,錯在到現在沒有想明白誰坑了你。”


    “……是我的錯,謝謝二姑姑。”


    徐梔滿意地點頭,用食指挑起我的下巴


    “我得到消息,老大有了私生子,這次是他做的局,但是小東,我永遠站在你這邊,爸對你很失望,小小年紀鑽女人被窩有什麽出息。”


    二姑姑金色的耳墜在燭火下一閃一閃地搖曳出鬼魅的弧度


    “你姑父找了關係,能混出什麽樣就看你自己了。”


    說完她頭也沒迴地走了,臨走前頓住腳,仰頭看向牌匾,嗤笑一聲


    “對了,你姐姐徐秋兒也很優秀,徐家沒用的人很快就會出局,可別讓我失望。”


    大伯父做的局?


    我拳頭死死攥緊,憋著口氣去了軍營。


    有家裏從小給我打的底子在,軍隊裏很快脫穎而出,靠著家裏關係鋪路我每次隻需要完成任務走在一線很快就有迴報。


    周圍還有不少人豔羨我的成功路企圖複製,他們哪裏知道,不是我的實力強敢拚命,而是徐家有機會去拚命。


    邊疆衝突,暴力維和,特種訓練,海外緝兇,我飛快成長起來,從徐家少爺變成了二代中的徐哥。


    二等功在手,我很快就在家裏的安排下迴到京城,物是人非,板正的身姿和卓越的軍功讓我爺爺連連拍手叫好。


    二姑姑沒多說什麽,隻是意味深長地對我點了點頭,接風宴後遞給了我一個地址。


    我笑著揮了揮紙條


    “二姑姑你打什麽啞迷呢?”


    她嘴角勾出弧度


    “給你的驚喜。”


    到了地方早早就有人等在那裏,琉璃孫的二兒子孫華南殷勤地給我開了車門。


    到了醬香鴨店我突然想嚐嚐,直接讓人停車。


    到了飯店我抬眼就看到了穿著白色運動裝氣質脫俗與眾不同的張鎮屍。


    當時我還不知道她是我未婚妻,孫華南見狀眼珠子一轉就猜到我的心思,故意挑事。


    她隻是淡淡坐在那裏,眼神中沒有絲毫慌亂,我沒有多停留,離開前打量著麵色波瀾不驚的張鎮屍,笑道


    “真是個聰明的姑娘,從一開始就沒有反抗。”


    心中倒是有了點好奇心。


    在去ktv的路上,我接到二姑姑的電話,告訴我未婚妻的事情,順帶警告我別搞花樣,能結婚最好。


    她說得委婉,但實際上我聽明白了沒說出口的意思,徐家人又不傻,要是沒利可圖怎麽會把我的婚事拴在這上麵。


    現在才告訴我,很明顯就是讓我履行婚約。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徐小東,家裏很有權,本人很有錢,現在我是你男朋友,明白了嗎?”


    好吧,小阿張不僅不明白還罵了我,她懵懂透徹的眼神很吸引我,本來以為大家心裏對婚約都有數,好家夥,她心裏根本沒當迴事。


    迴去後我問了徐梔和張家有關的資料,結合我爺爺給我講過的事情,大概推論出了張家的情況。


    花哥的麵子還是要給的,他打電話特意詢問了孫華南的事,我倒是沒放在心上讓他看情況把人處理了就行。


    第二次見麵,是在新月飯店,我第一次見到了張家人確實厲害,簡簡單單的外家成員就能和從小被昂貴藥材泡過來外加頂級訓練的我打成平手。


    張家人看我的眼神讓我很不爽,尤其是那個有發丘指穿黑色風衣的男人,嘖嘖。


    兩億六對我來說就是小菜一碟,多的是人想幫我簽下這個賬,我順手遞給花哥讓他幫我簽了,反正錢是我出的。


    再次見麵是在夜色ktv,從水深火熱的軍營裏迴來我倒是有點不適應酒吧裏的氛圍,肖聲和南天和我的聯係一直沒斷。


    此刻正在酒吧裏狂歡,裏麵煙霧繚繞,我隻是抽煙坐在那裏,想湊上來的男男女女都被我一個眼神嚇在原地沒敢上來。


    想到張鎮屍我心裏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煩躁和不知所措,對,就是這種感覺。


    我自覺自己除了家世和臉還不錯,其餘的都一塌糊塗,尤其是對伴侶方麵,而小阿張,透亮晶潤的眼眸瞬間在我腦海裏浮現。


    居然有了一絲自卑的感覺,我悶頭抽煙,耳邊發小勸我的言語時不時就能點出我當年多荒唐。


    “我出去透口氣。”


    丟下給我接風洗塵的一地人,我直直出了包房,在巨大的落地窗下,我看見了坐在秋千架上的阿張,裙角被風吹起,整個人仿佛和自然融為一體。


    我心念一動,人就到了花園。


    站在阿張身前,我覺得她整個人分外嬌小讓人不自覺就想守護。


    “我可以娶你,你想嫁給我嗎?”


    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我說完就想抽自己兩巴掌,阿張輕輕一笑,我的心顫了顫。


    “我娶你不算勉強,你不願意嫁給我是因為喜歡其他人嗎?如果沒有喜歡的人,婚約繼續,如果有,婚約隨時作廢,我們家那邊我去說。”


    過了很多年,我隻記得自己說了些什麽,對阿張的迴複屬實是記得不太清楚。


    每次想到這我都想抽自己一巴掌。


    很快張家在京城異軍突起,在京城見到張景雲的時候我恍惚了片刻,幾天前張家還沒人能在正式場合上台,他們怎麽會這麽厲害?


    等我再次得到消息他就去了港城,我們此後還有四次見麵機會。


    一次是碼頭重逢,一次是九門會議,一次是張家古樓我聽說她受傷奔襲千裏,隻為了見她平安無事,最後一次,是退婚。


    我真的不甘心。


    從我大伯父算計,二姑姑為了家產選擇我,父母在我成長過程中完全缺席,姐姐吝嗇於給我微末的親情。


    縱觀我的人生,從來沒有人純粹對過我。


    從小撫養我長大的爺爺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等迴了家屏退周圍的人進了書房。


    他捋著胡須,笑眯眯地問


    “小東,你是不是還在想小阿張?”


    我遲疑了一下,然後鄭重點頭。


    爺爺背對著我站起身,眸光沉沉


    “當年我和張鎮屍定下來婚約,你知道為什麽是你嗎?”


    並沒有等我說,爺爺自言自語道


    “難道找不到比我們徐家更好的嗎?京城世家如雲,我們徐家近十年才發展起來,為什麽張鎮屍選擇我們?憑我們是官家,憑我們能通天,可笑!”


    爺爺目光如電,神情中滿是冷峻,連皺紋裏都帶了不容反駁的氣勢,手裏的拐杖指向我


    “因為你,小東,不是他選擇了你,而是你們本就有緣。”


    我愣住了,在原地一時半會不知道做什麽反應。


    “爺爺,您的意思是?”


    緩和了語氣,爺爺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指了指玉佩


    “小東,一切的選擇權都在你身上,我隻能告訴你,別後悔。”


    手裏的玉佩玉質溫潤細膩,魚戲蓮葉的玉佩雕工極佳,仿佛下一秒魚就能從玉佩上跳出。


    我茫然地走在街頭,不知何去何從,我們有緣?


    幾個月後,張家人從青銅門迴來,沒有阿張,我找遍京城都沒有半個人影,嚐試過各種辦法一無所獲。


    直到我去了三一門,玉佩被人驗過後很快就有一位身穿道袍手持拂塵滿身腱子肉的道長前來,對我客氣道


    “貧道周正陽,客人請。”


    聽完我的話,道長若有所思。


    遞給我一根香,讓我在布滿符咒法器的禪房中睡了一宿。


    第二天起來,我心中再無半絲執念。


    娶妻,結婚,生子,平靜地過完半生。


    我不知道的是,一絲執念飄飄蕩蕩,穿越時間空間,最後還是迴到我身上,當我再次睜開眼


    “我們有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盜筆,誰家好人下墓自帶棺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山雲不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山雲不計並收藏盜筆,誰家好人下墓自帶棺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