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族長人很不錯,我剛見麵的第一眼就知道不是張家能養出來的孩子。


    眼神純真懵懂,幾乎不設防,讓人忍不住想逗兩下。


    從藥箱裏拿出藥膏給我上藥的時候,不知道怎麽迴事我的心突然急速跳動起來,我迴過神下意識道謝。


    怎麽說呢,張家肯給你藥的就是大好人了,指望人家親自上藥那是關係好的夫妻才幹的事,關係不好的沒趁人之危捅兩刀都算客氣。


    感覺被派過來也沒什麽不好。


    我承認我看小族長是有濾鏡在的,一方麵是張家和汪家集體灌輸過的對家族絕對的忠心,換言之也就是族長,身份尊貴的族長親自給我上藥還叮囑我注意身體,盡管我堅信自己對汪家絕對忠誠也忍不住有點飄。


    好比舔了一百年的的狗終於得償所願。


    微微屈起手指,被小族長柔荑包紮過的傷口仿佛還殘留著香味,我麵不改色地把小族長塞給我的藥藏起來。


    不舍得用。


    我們一路疾馳在趕赴青海,車上嘰嘰喳喳的小族長可愛的不得了,時不時讓人有種想揉一把的衝動。


    張家很久沒有小輩了,連最年輕的張小明都到了退休年齡,難得遇到這麽活潑的小輩,讓人都年輕了不少,我坐在駕駛座上勉強控製著方向盤感慨。


    歲月沒有帶走我們的容貌和身體,但內心早早荒蕪,美人寶馬,名利富貴,都很難使我們動心。


    生死一線間的刺激和每次臥底的驚險才能稍稍提起我在世上的實感。


    很快小族長開車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腎上腺素狂飆的刺激,偏偏看小族長那麽開心又舍不得把人勸下駕駛位。


    等到了青海見到阿檸,隊伍裏的汪家人接上頭立馬就把阿檸隊伍的情況給我介紹了,聽到他三個墓換了四個身份,我都忍不住有點佩服他。


    汪家人苦笑


    “沒辦法,隊伍死亡率實在高,要不是墓裏有汪家人幫忙搭把手,估計也得折裏麵。”


    大致情況清楚後,我和阿檸打了聲招唿自顧自去青海逛了逛,順手把小族長的用張家密語遞出去,內地張家發展地很隱秘,我們基本上接不上頭,正好用小族長的事試探一下。


    再次見到小族長的時候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汪家人說得南瞎北啞,要是其他張家人在這可能還會懷疑張啟靈的鎮家,我不一樣,作為高級臥底,自己人的消息還有有準的。


    阿檸讓小族長介紹我的時候,已經換上和阿檸人差不多服裝的我成功察覺到小族長陌生的表情,我察覺到異樣,但隻能暫時摁在心底。


    “江海寧,我的朋友。”


    感謝小族長,還記得幫我隱瞞身份。


    小族長說長生的時候我在她身邊看著篝火搖曳,長生就和鬼似的,都聽過,沒見過。


    我聞言輕笑出聲,壞心思地想著你麵前就有三隻百年老鬼。


    篝火晚會結束,小族長提前去了沙漠,本來還打算跟著結果被小族長拒絕,想到汪家潛伏任務我直接表明身份,很快就取得了族長暫時信任。


    第二天,沙漠中小族長天授失憶。


    無數次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有跟上去,讓她孤身走在茫茫沙漠中舉目無親,我當時下定決心不管是在哪裏,都不會把她一個人丟下。


    小阿張的人就和她穿的白色道袍一樣,幹淨溫柔包容萬物,讓每個看到的人都想占為己有。


    我隻想默默陪著她。


    迴到隊伍阿檸暗告訴我老板讓她提前準備好了能應對的東西,她暗示性地說道


    “老板告訴我沙漠磁場不對,她的失魂症和你們不太一樣,你們是失去自己的記憶然後有必須要去做的事,而她,則是大量記憶的衝刷導致的情況,高濃度酒,香煙,還有某些用來安定鎮痛的藥物都有用。”


    說完就給了我放酒的貨車鑰匙,我按捺住心底的焦躁直接轉身去取。


    將酒遞給臉上全是迷茫空洞的小族長身上,她嘴唇幹澀起皺,不吃不喝在沙漠裏走了半天,到現在也不吃喝,天授狀態下這個樣子身體肯定抗不了多久。


    好在小族長拿吸管喝了白酒,眼神中有片刻清明取而代之的又是迷茫,我心亂如麻,恨不得以身相換,最後也隻能輕輕說一聲


    “小族長,我會永遠陪著你。”


    碩大的黑棺襯得小族長十分嬌小,我之前心急狀態下忽略阿檸意有所指的話,現在緩過神來迴想。


    如果沒有遇到我和張啟靈他們,裘德考是不是打算用藥物控製小族長給他幹活。


    想到這我心裏抑製不住的殺氣就冒出來,溫聲把小族長哄迴帳篷就遇到了幾個不速之客。


    張瑞安那老東西怎麽還不死?汪家都他娘是吃幹飯的嗎?


    偏偏輩分比我高帶的人還比我多,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小族長一無所覺的情況下基本上喝了三箱酒。


    張瑞安還讓人上前動手,我終於忍不了衝上前拽住帶著倒刺的鞭子,語氣微冷點出小族長身份,沒想到這個時候小族長腦子清醒了一盞茶功夫。


    硬生生用氣勢和話語把人碾壓了過去,我單膝跪在地上,垂頭不語。


    心髒怦怦的聲響震耳欲聾。


    腦子裏不知道怎麽迴事突然閃過了某個已經故去的人堅定到幾乎能入黨 的語氣


    “我不會同意的。”


    “同意什麽?”


    “不管什麽,我都不同意。”


    “滾。”


    不需要你同意。


    該死的張家人離開後小族長把我扶起來上藥,她神色和之前不同,有種超然脫俗的感覺,不像她爹俗得很,估計是隨母親。


    “小族長,你為什麽不躲?”


    小族長淡淡開口


    “我知道你在。”


    我從來沒被人如此信任過,短短幾瞬,貧瘠的心上霎那間綻開了千萬朵嬌豔欲滴的玫瑰。


    西王母宮門前阿檸用槍威脅小族長的時候,我被汪家的命令脅迫隻能眼睜睜看著,我恨透了自己的無力。


    從墓中下去後,我悄無聲息地給她抹上了足夠劑量的毒粉,毒素目前不致命,隻要和墓裏的陰暗潮濕的空氣長時間接觸,就會窒息而亡。


    阿檸會死在肯定會死在下一個墓中。


    我並不關心她的下場。


    張啟靈和小族長先後進入了隕玉,小族長讓我守著棺材。


    第一次棺材暴動在晚上,同樣在隕玉底下的無邪和王胖子都在睡覺,棺材上冒出陰冷的黑氣,仿佛下一秒裏麵的東西就能破棺而出。


    銀鏈上的符文明滅不定,閃爍間就將棺材牢牢鎖住,我將水壺中的血倒進去,什麽話都沒說。


    作為從張家盜墓放野測試中以甲等成績畢業的優等生,我第一眼見到它就知道是西南張家時代守護的棺材。


    可棺材不對勁,當年張鎮屍從來沒有將它帶出來,也沒有放血鎮棺。


    神秘黑棺就和長白山上的青銅門一樣,不可窺視,所有看到的人都會付出相應的代價。


    當年汪家創始人汪藏海僅憑從青銅門帶出來的一塊隕銅碎片就創立了汪家,棺材後麵是什麽?


    張鎮屍死前直言自己看到了未來,可從青銅門出來僥幸活著的人對裏麵的事完全說不出來,隻能說出終極。


    到底是他騙了我還是他帶著棺材進青銅門發生了某種情況,導致棺材發生了異變?


    我的思維很活躍,隕玉如同黑洞一樣將我探究的目光全部吸走,無邪和王胖子在旁邊為了節省水和食物昏睡著,張家人都體質不吃不喝半個月沒問題。


    加上還有汪家人給我留下的物資,把兩人耗死沒問題,我冷酷地想到。


    第二次暴動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我靠在棺材身上閉目養神,心裏暗嘲自己也算是離張家秘密最近的汪家人了。


    大晚上我突然睜開眼,直直看向隕玉內部,心裏不好的感覺愈加強烈,棺材也不明所以地開始震動,連無邪和王胖子都被驚醒。


    “江爺,棺材裏麵的東西要起屍了嗎?”


    王胖子哆哆嗦嗦問道。


    “走。”


    我冷冷給他們指了個方向,無邪咬牙,再次嚐試努力攀爬隕玉。


    沒有阻止無邪,他要是能爬上去也不會老老實實待著底下,知道自己不行,無邪轉過身用祈求的口吻說


    “我想留下來把小阿張和小哥帶迴去,說不定能幫上忙。”


    他嘮嘮叨叨說了一堆,我沒理會,還是沒按照小族長說得把人丟出去,畢竟萬一有個什麽事當替死鬼也不錯。


    半個月後,族長從隕玉中掉下來,小族長隨後,我趕緊上前把人接住,一腳把王胖子踢醒,嗓音平穩道沒有一絲波折


    “立刻走。”


    身後的洞穴坍塌,我抱著小族長背著棺材在溶洞中飛速前進,剛出去就被人用槍指著腦袋。


    ……


    “要是再不去醫院,這位兄弟正好背著棺材,湊合湊合讓這群盜墓的找個風水寶地直接埋了。”


    白大褂邊說邊給人注射葡萄糖和降溫藥。


    我把三棱軍刺收迴去,目前還不能動手,小族長安危最重要。


    收到港城消息特意來這邊接人的周老板讓我心底一顫,張鎮屍安排的?


    港城和張鎮屍和四大家族基本上都有聯係,我最不耐煩的就是他當時弄出來有傷天合的養屍池。


    偏偏就是養屍池這個糟心玩意,沒來得及多說什麽,很快就坐上車去了青海。


    小族長昏迷了三天,我在門外抱著軍刺守了三天,按照汪家算計該失憶昏迷高燒的是張起靈,透過玻璃看到小族長的睡顏,我很心疼。


    汪燦也跟了過來,他沒有和我多說什麽,隻是把密語寫了張啟靈三個字的文件給我看了下,我知道估計是汪家按照張啟靈身體數據弄出來的治療方案。


    盡管知道不靠譜,但還是要試試。


    多次高強度心髒除顫,小族長成功醒了過來,我就差沒衝上去揍人了,還是張啟靈把我摁住。


    他什麽話都沒說,就那樣平靜地看著我,眼眸沉靜如同看不見底的深淵,我奇跡般地冷靜下來。


    人果然還是不記得很多事了,不過沒關係,我記得就行。


    “我想吃香蕉。”


    扒了皮切塊遞到小族長手裏。


    “火龍果。”


    扒皮切塊。


    “甘蔗。”


    扒皮榨汁。


    周老板很快就和港城的人聯係上把話談清楚了,我聽到田越的名字專門用張家情報網查了。


    三一門叛門弟子田越,是小族長母親的師妹,也是小族長的師叔。


    多餘的事情也沒有記錄,我將資料記在腦子裏順手給小族長削了個完美的蘋果。


    在醫院休養了一周後身體恢複地差不多。


    小族長就啟程和有身份證的周老板和王胖子坐飛機直飛京城,我隻能跟著族長坐飛機。


    沒想到下車後小族長居然在外麵等我們,我生硬地調整表情露出溫柔的樣子。


    然後把小族長拐走。


    沒想到族長遇刺前後腳也來了,想起自己的任務給張海客發了消息,等到張海客來的時候我早就把一路上各種痕跡都清理掉了。


    還有一個很不想承認的消息,張鎮屍在京城的後手原來是找了個未婚夫。


    我一眼就知道徐小東沒可能。


    張家族內通婚,除非張家人死絕了,否則絕對不會同意的,張鎮屍瘋了?


    他瘋沒瘋我不知道,我隻知道要是汪家再搞幺蛾子我就要瘋了。


    汪燦腦子有病吧,祭祀墓就非下不可嗎?


    還想搭我的車,滾。


    在張海客幾次邀請和羅家多番催促的情況下,小族長去了港城。


    我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出所料,汪家再次找上了我,他們想孤注一擲把人帶走,汪家運算係統觀測出來了小族長的比率。


    我不知道到底是多少的比率才值得他們這麽瘋狂,甚至不惜暴露了我。


    在禁閉室的幾天,耳邊滴答聲不絕,我隻想明白了一件事,恐怕我是不能永遠陪著小族長了。


    莫名的情緒在我心中生根發芽,四合院中族長吩咐人攔住小族長不讓她去張家古樓。


    看著向我奔跑而來的小族長,我輕輕讓路。


    我的家永遠不會成為束縛小族長的繩索。


    張家古樓內我按住引爆器,將小族長的腳銬取下戴在手腕上,伸手摟住小族長在她的額間極其克製地落下一個吻。


    我伸手推開了小族長,背對著祭台後的懸崖落下,我貪婪地用眼神描摹出小族長的樣貌,鬆開手,爆炸聲音在懸崖下響起。


    腦海中讓我兩種糾纏不休的信仰如同被繃緊到極限的鐵鏈,和我的身體同時碎掉。


    耳邊風聲唿嘯,我腦海中很合時宜地想起給小族長信中的一句話


    “風吹過衣袖,那是我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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