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現代詩曾寫道:古時書信車馬慢,一生隻夠愛一人。


    萊蕪距離臨淄不遠,不過古時道路不好,就算駕車也要走上一天。


    “公子,前方有片桃林,我們在此處歇歇腳吧。”範忠停下車迴頭請示。


    李昊也不趕時間,馬車沒有減震裝置,一路顛的他頭暈腦脹,正好出來透透氣。


    “忠伯,這天已過午時,你把釜搬下來,我搭個小灶,咱們不趕時間,幹脆吃飽肚子再趕路。”


    範忠很是無奈,古人每日隻吃兩餐。一為朝食,早上八九點吃飯;二為餔食,下午四五點吃飯。自家公子可好,每天早中晚三頓飯雷打不動,半夜還得跑庖房再弄點吃的。身體比半年前壯了許多,體重都長了十多斤。


    倆人一通忙活,釜中不大會兒就飄出了肉香。自從有了錢,李昊在吃上,絕對不會虧待自己。隻是古代調料不多,味道有些差強人意。


    李昊正跟一碗肉糜較勁,遠處又駛來一架馬車。本以為隻是個路人,李昊也沒在意。結果,馬車卻停了下來,從車上下來一位中年人。


    對方走過來,彎腰端端正正行了一禮道:“陳軫見過公子,早上急著趕路未曾進食,如今肚腸饑餓,欲向公子購買些肉糜飽腹,不知公子願否?”


    李昊初時還沒在意,聽到名字不禁一愣,滿臉訝然的道:“你說你叫什麽名字?”


    對方重新拱手朗聲道:“在下陳軫,見過公子。”


    “陳軫?用畫蛇添足勸退昭陽退兵的那個陳軫?”李昊不大確定的道。


    陳軫有些驚訝,古人重名,李昊能喊出他的事跡,陳軫自然高興,神色也顯得親近許多,拱手笑道:“微薄賤名,陳軫慚愧,正是在下。”


    李昊眼皮一跳,心中直唿臥槽,這位可是牛人,戰國有名的謀士縱橫家。像畫蛇添足、卞莊刺虎等很多成語都跟這位主有關,其才不亞於蘇秦、張儀二人。


    李昊連忙起身正了正衣冠,同樣鄭重向對方行了一禮道:“李昊見過先生,久聞先生才名,一直未能相見,今日終於得償所願,昊甚是高興。此處條件簡陋,先生不必客氣,請隨意安坐。”


    說著親手為陳軫盛了一碗肉糜。


    戰國時期沒有高凳,古人習慣跪坐。李昊在地上鋪了一張粗布,中間擺了一張矮桌,倆人相對而坐。


    “公子意欲何往?”


    李昊道:“素聞,齊國因有管仲之能,鄒忌之法,經濟發達繁茂,齊都更是眾國國都之最,我欲遊曆臨淄,一觀其繁華盛景。”


    李昊不是小白,文房四寶關係重大,完全是開創之舉,那是可以封祖成聖之物。古人重名,李昊不敢賭陳軫的人品。況且,戰國時期的縱橫家們朝秦暮楚,實在讓人信不過。大家萍水相逢,還是有所保留的好。


    陳軫放下筷子,惋惜道:“臨淄之繁華,確實冠絕一時。一國之強,首在君臣。君為先,臣為後。威王一代明君,聚賢納才,禮賢下士,稷下士人聚集,百家之學爭鳴。臣有鄒忌、孫臏、田忌等人輔佐,使齊國法度嚴明,國力日漸強盛,隱有霸主之勢。可惜,明君已逝,如日月無光。”


    李昊頷首認可,齊威王新喪不久,其在位期間,功績卓著,不但將齊國帶上了霸主之位,聞名後世的稷下學宮,也是此人所創。他的死,讓天下士子無不哀慟。


    “敢問先生,如今事秦?還是事楚?”李昊問道。


    “公子如何知我行蹤?”陳軫麵露駭然,非常不解。


    要知道,他年初才辭別秦國去了楚國,月前剛被昭陽舉薦為楚國客卿。如此隱秘之事,眼前之人卻了如指掌,讓他如何不驚。


    “先生離齊事秦,然秦國已有相國張儀,其師從鬼穀子,連橫之策名動天下。但是天下皆知,張儀乃勢利之徒。先生之才與他不分伯仲,已然威脅到其相國之位,對方肯定容不下先生。而魏、趙、韓、燕等又是孱弱小國,施展不出先生才華。幅員遼闊的楚國,自然成了先生首選之地。”


    戰國策記載,陳軫離秦去了楚國。原因是和張儀不和,張儀畢竟是秦國相國,陳軫鬥不過他,隻能另謀高就。時間應該就在這兩年間,李昊故爾有此一問。


    “公子真乃博聞之士,陳軫佩服。月前,楚王剛拜吾為客卿,此次重迴故國,亦肩負出使任務。”


    “可是為了聯齊伐秦?”


    李昊貌似記得,公元前318年前後,陳軫協助公孫衍坐上了魏國相國之位,之後聯合五國伐秦。


    “什麽都瞞不過公子,陳軫正是為此而來。”陳軫詫異之下,眼中已盡是欽佩。


    “想必公孫衍此時也沒閑著,正在三晉和燕地遊說,聯合六國之力伐秦。秦國自孝公和商君變法,國力日強。秦王數次東出函穀關,攻城略地,秦兵之勇猶如虎狼,各國有危機感也屬正常。”


    “公子見微知著,勝陳軫多已。不知公子師承何人?”陳軫自歎弗如道。


    李昊搖頭笑道:“鄉野小子,閑時讀了幾本閑書,哪有什麽師承。”


    陳軫讚歎道:“世之名士,多為師授之。而公子之才,則是天授之。師授難超越於師,天授則潛力無窮。敢問公子,可願隨我歸楚?以公子之才,必能為卿為相,我當全力薦之。”


    臥槽,這貨跟老子想一塊去了,看來自己這波裝的很成功。他之所以這麽賣力表現,還不是為了給對方留個好印象,也為後麵招攬對方打基礎。


    “昊謝先生厚愛。隻是,楚王雖無大過,但亦無大誌。若生於小富之家,固守家財足矣。然身為國君,上無爭霸天下之誌,下無安民定邦之能。優柔寡斷,急功近利,非是明君。”


    楚王的德行,陳軫自然清楚,所以並未反駁。


    “公子前往臨淄,難道更加看好齊國,準備輔佐齊王辟疆?”


    李昊傲然道:“非也非也!我若出山,必佐明主。此人當有鯨吞天下之誌、憐憫眾生之心、容納萬物之量、嚴於律己之德。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陳軫聞言神色震撼,站起身鄭重向李昊行了一禮道:“公子之言,震耳發聵,當流芳千古。嗟乎,如此明君當為聖主,堯舜亦顯遜色,世間難尋。”


    “先生不必惋惜,若此等明君出世,先生可願輔佐之?”


    “公子戲言,如今天下,七雄爭霸。七國之君,吾亦知之甚詳。秦王、趙王雖有霸主之姿,然相去聖主甚遠矣。其他五國之君,相去霸主甚遠矣。”陳軫隻把李昊的話當成了玩笑,並沒有正麵迴答。


    李昊正色道:“敢問先生之誌?”


    陳軫聞言傲然道:“輔佐明主,定國安邦。”


    李昊嗤笑道:“此乃燕雀之誌也。”


    陳軫疑惑拱手道:“請教公子?”


    “敢問先生,當今七國,能否一統?”


    陳軫沉思良久,緩緩搖頭道:“不能,七國任何一國都沒有滅一國之力。一國崛起,餘者必共抗之。”


    李昊點點頭道:“既然如此,先生輔佐明主,定國安邦,隻是定一國基業,安一國百姓。但天下之大,何止七國,中原之地也不過是芥子爾。北有餘夫、東胡、匈奴,西有月氏、羌、樓蘭等族,再往西還有西域諸國。而東方大海不是天之邊界,大海宛若湖泊,大地如同島嶼,海中還有比中原更加寬廣的大地。那裏國家無數,有些國家比七國加起來都大。如此,先生之誌,止步於中原一國之地,豈不如燕雀一般。”


    陳軫麵露震撼,驚聲道:“無邊大海之中,居然還有比中原更加廣闊的大地?”


    李昊搖頭失笑道:“先生請看,我們目之所及,遠山也。我們所見之地,無非山之內也。然,山外空無一物乎?正如井中的蛤蟆,所見之天,井口之大也。然,天之大,無邊際也。”


    陳軫鄭重行禮道:“陳軫受教了,公子博識,遠非陳軫所及。聞君一言,陳軫獲益良多。公子有此大才,陳軫敢問公子之誌。”


    李昊站起身,背負雙手,抬頭向天目光堅定道:“七國歸一,征服大海,一統天下。”


    陳軫目瞪口呆的看著李昊,嘴巴大張呐呐不可言。若不是剛才和李昊有過交談,知曉他不是瘋子,恐怕會轉身就走。


    “敢問公子根基何處?”


    李昊搖頭笑道:“暫無立錐之地。”


    陳軫失望道:“如此,豈不是空言。”


    “先生,君子一言,重若千金,可願與吾一賭。”


    陳軫疑惑道:“願聞其詳。”


    “吾原本乃己姓,郯子氏,郯國王室後裔,如今的亡國之人,並無背景根基。此次臨淄之行,吾必得封地,此為一;六國合縱攻秦,必敗。此為二;以此賭先生追隨身側,輔佐吾完成衝天之誌,定天下之邦,安天下之民。”


    陳軫愕然抬首,驚異的看著李昊道:“諸國雖常有封地之舉,但皆為上卿大夫之流,兼身負大功之人。郯國已亡百年,公子落魄之人,欲得封地何其之難。六國攻秦之勢已成,合六國之兵,秦軍雖勇,如何抗之?好,陳軫就與公子賭上一賭。然,若公子之言未應,當如何?”


    李昊淡然一笑道:“若吾之言有誤,便欠先生一諾。先生但有所言,昊必從之。”


    “如此,可也。若公子之言未應,陳軫沒有他求,隻需公子歸楚,隨我共同輔佐楚王即可。”


    倆人定下賭約,各自歡喜,均覺勢在必得。


    一見如故,惺惺相惜,不外如是。同往齊國,自然結伴而行。


    “先生,此次出使齊國,為何隻有一乘車架,豈不有失楚國禮儀和身份?”


    陳軫搖頭道:“此番來齊,密謀結盟抗秦,不能大張旗鼓。若被秦國察覺,反而不美。以張儀之能,必然出策幹擾。”


    “言之有理,昊預祝先生此行順利。”


    傍晚,倆人趕在城門關閉前,終於進了臨淄城。


    陳軫身為楚國使臣,自然下榻在國賓館。


    “公子,此馨然客棧多為士人居住,環境清幽雅致,汝在此落腳如何?”陳真曾在齊國為官,城內自然熟悉。


    李昊當然沒意見,讓範忠辦理了入住手續,價格真不便宜,畢竟是齊國國都,消費水平較高。


    晚上,陳軫宴請李昊,倆人談天論地。


    李昊畢竟來自未來,多了兩千多年的知識儲備。相比古人而言,見識肯定不一般。往往數語之間,就能引來陳軫讚歎,一時驚為天人。


    次日。


    李昊起床梳洗後,換上一身長袍,氣質出塵,容貌上乘,身材高挑挺拔,儼然一副文人士子形象。


    陳軫昨晚就告了歉,這幾日要忙齊國結盟之事,沒時間陪他遊玩臨淄城。


    李昊也不在意,他也有正事要辦。吩咐範忠帶上東西,倆人駕車直奔齊國王宮。


    “站住,王宮重地,閑人不準靠近。”


    齊國王宮雖然不比故宮規模龐大,作為國家中樞也是氣勢巍峨,倆人剛靠近宮門就被攔了下來。


    李昊含笑行了一禮,道:“勞煩軍爺通報一聲,就說齊人李昊,有重寶獻於齊王。”


    守衛冷嗤一聲,根本沒拿正眼看他,譏笑道:“齊國富甲天下,齊王什麽寶貝沒見過,怎會看上你的破爛兒?快走,快走,再敢停留,小心抓汝入牢。”


    李昊臉頓時黑了,真他麽是閻王好搞小鬼難纏。


    “公子,我們快走吧!”範忠擔心出事連忙勸道。


    李昊衝守衛冷哼道:“汝可知道,汝錯過了一個名留青史的機會?”


    “什麽青史不青史,再敢多言,必嚴懲之。”


    這守衛還是個暴脾氣,不爽的甩了甩手中大戟瞪眼望來。


    李昊哭笑不得,還他麽遇到個愣頭青,根本就是對牛彈琴。再仔細一想,對方不攔自己,還真沒機會青史留名。反而攔下了自己,還真就有機會留名青史了,隻是不是美名,而是臭名。


    要知道,紙張問世,成就斐然,比蔡倫早了數百年,必然會轟動一時載入史冊。


    太史記錄時可能會寫道:李昊欲獻寶,遇宮門而不得入,王宮守衛甲拒之。


    守衛甲就是青史中對方的名字,李昊想到這裏,瞬間又高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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