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般靜靜地淌過,表麵看似風平浪靜,然而對於嘉靖帝來說,內心卻始終難以安寧。


    他所憂心之事,不僅僅局限於那繁雜紛亂的朝政,還有他敬愛的母親——蔣太後那纏綿病榻、久久未能痊愈的身體。


    就在這一天,嘉靖帝懷著滿心的憂慮和牽掛,再一次踏入了仁壽宮去探望他的母親。


    當他剛邁進殿門的那一刻,便毫不猶豫地拋下了身為帝王的威嚴與架子,步履匆匆地直奔蔣太後的病床邊而去。


    “母親,您今日感覺可曾好一些了嗎?”嘉靖帝滿臉關切地輕聲問道,言語之中流露出無盡的擔憂之情。


    隻見蔣太後緩緩地微微睜開了雙眼,那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眸此刻卻被倦意和虛弱所籠罩,仿佛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靄。


    盡管如此,她仍然拚盡全力從嘴角擠出了一抹極為淺淡的微笑,抬起那略顯無力的手,輕輕地摩挲著嘉靖帝的麵龐,宛如一陣溫柔的春風拂過。


    “皇兒啊,你來啦……母親這副身軀,母親心裏有數得很呐。都已經病了這麽些年,想要徹底康複恐怕是無望嘍。不過呢,相較於前些日子而言,這疼痛倒是稍稍減輕了些許。”蔣太後的聲音輕若遊絲,每一個字都說得那般艱難,卻又透露出對兒子深深的疼愛和寬慰之意。


    嘉靖聽聞此言,隻覺心頭猶如被重錘狠狠敲擊了一下,那股酸楚之意瞬間湧上心頭。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雙手,緊緊地握住母親那略顯瘦削且布滿皺紋的手,用極盡溫柔的聲音寬慰道:“母親切莫這般言語,您一定會康複如初的!想那太醫院裏的一眾庸醫,整日裏養尊處優、無所事事,竟連您這點病症都束手無策。朕已然頒下旨意,命人在全國範圍內廣尋名醫,但凡有人能夠將您身上這惱人的瘡毒治愈,朕定當予以重賞!”


    然而,蔣太後卻輕輕地搖了搖頭,她那原本就略帶倦意的眼眸之中,此刻更是飛快地閃過了一抹深深的憂慮之色。


    隻見她微微歎了口氣,緩聲說道:“皇兒啊,你切不可因此而遷怒於那些太醫院的禦醫們。其實他們皆非無能之輩,個個身懷絕技,隻是母親我這病症著實有些奇特罷了。”


    嘉靖聽完這些話之後,眼眶微微泛紅,他緊緊咬著牙關,神情無比堅定地說道:“母親放心,無論多麽艱難,兒臣一定會想盡辦法找到能夠治愈您疾病的良方妙藥!為此,兒臣已經下達命令,派遣眾多人手前往全國各地去搜尋那些世間罕見、極其珍貴的藥材;同時還責成能工巧匠們精心打造專門用來溫養身體的各種器具。兒臣堅信,隻要我們齊心協力、堅持不懈,就一定可以讓母親您慢慢地恢複健康!”


    蔣太後聽到兒子這番深情款款且堅定不移的話語,內心深處不禁湧動起一股溫暖如春的熱流。


    她緩緩伸出手來,輕輕地拍了拍嘉靖那寬厚結實的手背,滿含慈愛與欣慰地安慰道:“皇兒啊,你能有如此深厚的孝心,母親我就算立刻離開人世也毫無遺憾了。不過呢,這天下幅員遼闊、廣袤無垠,億萬黎民百姓的福祉全都寄托在你一個人的身上呀!所以,你千萬不要因為過於擔憂母親的病情而耽誤了國家大事和朝廷政務。否則的話,母親我的心裏會更加不安寧的喲!”


    嘉靖微微頷首,他那深邃的眼眸之中閃爍著堅毅無比的光芒,仿佛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一般耀眼奪目。


    隻見他語氣堅定地說道:“母親大可放心,兒臣心中自有分寸,定然能夠將這一切都處理得妥妥當當、麵麵俱到。兒臣早已下達命令,責令內閣大臣們打起精神,多多用心處理朝政要事。若是遇到十萬火急的重大事務,他們定會毫不猶豫地第一時間前來向兒臣稟報,絕不敢有絲毫懈怠和延誤。兒臣深知肩負天下之重任,絕對不會因為個人私情而荒廢了國家大事,更不會讓母親您為此憂心忡忡啊!”


    就在此時,隻聽得一陣輕盈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但見一名身姿婀娜的侍女正輕移蓮步緩緩走入殿內。


    她的手中穩穩當當地捧著一隻精致的瓷碗,碗中盛著滿滿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湯,那濃鬱的藥香瞬間彌漫在了整個大殿之中。


    嘉靖見狀,趕忙迎上前去,從侍女手中接過那碗藥湯。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湊近嘴邊,輕輕地吹了幾口氣,試圖將那滾燙的藥湯稍微吹涼一些。


    待覺得溫度適宜之後,他才又重新坐迴到蔣太後身旁,一手輕柔地扶起太後的身子,另一隻手則拿著湯匙,一勺一勺地將藥湯慢慢喂進太後的口中。


    每喂一口,他都會細心觀察太後的反應,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母親,您先好好休息吧,兒臣改日再前來探望您。”


    喂完最後一勺湯藥後,嘉靖小心翼翼地將碗放在一旁,然後輕柔地掖好被角,生怕驚醒了正在閉目養神的母親。


    他直起身來,目光溫柔而又充滿眷戀地凝視著床上那略顯憔悴的麵容,眼中的不舍之情溢於言表。


    蔣太後微微睜開眼睛,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輕輕地點了點頭。


    她的目光始終落在嘉靖身上,仿佛要把他此刻的模樣深深地印刻在心底。


    嘉靖轉身緩緩走向殿門,每一步都顯得那麽沉重。


    當他即將跨出門檻時,忍不住再次迴頭望了一眼病榻上的母親。


    蔣太後依然麵帶微笑,靜靜地注視著他。


    直到嘉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殿門之外,她才緩緩合上雙眼,一滴清淚順著眼角滑落。


    此時此刻,她的心中可謂五味雜陳,既有對嘉靖孝順懂事的欣慰,又有著深深的憂慮。


    她深知,嘉靖雖然是個極為孝順的孩子,但身為一國之君,他肩負著整個國家的重任和萬千百姓的期望。


    這沉重的擔子壓在他年輕的肩膀上,讓他不得不時刻保持警惕與冷靜。


    而如今自己身患重病,如果哪天不幸撒手人寰,這世上便隻剩下嘉靖獨自一人去麵對那冰冷無情的朝堂爭鬥。


    一想到這裏,蔣太後的心便揪作一團,疼痛難忍。


    ……


    嘉靖慢慢地走出仁壽宮,一陣寒意撲麵而來,他不禁打了個寒顫,隻覺得今天的仁壽宮外格外寒冷。


    他抬頭望向天空,那片灰暗的天幕仿佛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嘉靖微微皺起眉頭,輕聲呢喃道:“呂芳。”


    話音剛落,一個低沉而恭敬的聲音便從他身後傳來:“臣在。”


    原來,一直跟隨在嘉靖身旁的呂芳迅速上前一步,躬身應道。


    嘉靖轉過頭,目光落在呂芳身上,開口問道:“今日為何會如此之冷啊?仁壽宮的紅羅炭可都備齊了?”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關切和疑慮。


    呂芳連忙迴答道:“皇爺放心,仁壽宮的一應用品向來都是按照最高標準、保質保量地供應的。皇爺您此刻感到寒冷,興許是因為身處殿外。如今已然進入十二月,天氣漸寒,眼瞅著就要下雪了,這外麵自然是要比宮內更冷一些。”


    說罷,呂芳稍稍停頓了一下,接著又補充道:“不過,隻要皇爺迴到宮中,便能立刻感到暖和的。”


    嘉靖微微頷首,那動作幅度極其細微,仿佛隻是隨意地動了一下。


    然而,他的眉宇之間非但沒有因為這個輕微的動作而有所舒展,反倒是增添了幾分凝重之色,就像是一片烏雲悄然籠罩在了那原本平靜的麵容之上。


    “呂芳啊!”嘉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略帶沙啞,仿佛承載著歲月的滄桑和內心深處的憂慮,“你跟隨朕也有好些年了吧,可曾知這茫茫人世間是否真的存在那種能夠令人起死迴生的神奇醫術或者罕見奇藥呢?”


    呂芳聽到皇上這番問話,心中不禁猛地一凜。


    他深知皇上此時突然提及此事,絕非僅僅出於一時的好奇或閑聊。


    究竟是皇上對於蔣太後病情的擔憂已經到了如此迫切的地步,以至於開始寄望於那些虛無縹緲的傳說;還是說皇上自身對於升仙長生、不老不死之事產生了更多的向往與渴求呢?一時間,呂芳竟有些拿不準皇上此番言語背後真正的意圖。


    稍稍定了定神,呂芳趕忙躬身迴答道:“皇爺,恕微臣直言,雖說這世間醫術繁多且博大精深,但所謂的起死迴生之術恐怕大多都隻是虛妄之言罷了。不過,請皇爺放心,微臣早已命人四下裏廣泛搜集各種古老的典籍秘方,並責令太醫院的諸位太醫們日夜不停地進行研討,隻盼能從中覓得哪怕一絲絲可以救治太後的生機啊!”


    嘉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仿佛那歎息聲能夠帶走他心中所有的憂慮和無奈。


    “朕深知此事困難重重!但朕貴為天子,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卻連自己最親近之人所遭受的病痛都無力消除,這實在是朕的無能之舉啊!”嘉靖的聲音充滿了痛苦和自責,他微微仰起頭,望著天空,似乎想要從那無盡的蒼穹之中尋找到一絲答案。


    跟在身後的呂芳見此情景,趕忙快走幾步,來到嘉靖身旁,壓低聲音寬慰道:“皇爺千萬不要這般責怪自己呀!太後她老人家福澤深厚,曆經風雨無數,此次定然也會逢兇化吉的。況且皇爺您對太後的一片赤誠孝心,足以感動天地神明,必定能夠引來吉人相助、天相護佑的。”


    聽到呂芳這番話,嘉靖的心情稍稍平複了一些,但眼中的憂愁之色依然未減。


    他輕輕點了點頭,喃喃自語道:“但願真如你所言吧……”


    說著,他將目光投向遙遠的天際,那裏有一抹淡淡的雲彩,宛如他心中僅存的那一絲希望之光。


    沉思片刻後,嘉靖緩緩開口說道:“朕決定,明日一早便親自前往天壇,虔誠焚香,為太後祈福禱告。祈求上蒼憐憫,保佑太後能夠早日擺脫病魔的糾纏,恢複健康。”


    說完這句話,嘉靖再次長歎一聲,然後加快了步伐,朝著前方走去。


    呂芳聽聞此言後,心中不禁暗自點了點頭。他深知皇上此般舉動,絕非僅僅隻是出於對太後的深厚情意那麽簡單,其中更深層次的意義乃是向天下蒼生傳遞出一種強烈的信號,昭顯其仁德與孝道。


    隻見呂芳趕忙躬身行禮,一臉恭敬地說道:“皇爺聖明啊!您這一善舉定然能夠感動上蒼、撼動地府。微臣鬥膽在此進言,不知可否邀請朝中的文武百官們一同前來祭拜祈福呢?如此一來,既能彰顯聖上的仁愛之心,又可令滿朝臣子共同見證這份至純至真的孝心。”


    嘉靖皇帝聽到這話後,停下了原本正在前行的腳步,並穩穩地站立在了原地。


    他微微眯起雙眼,似乎在沉思著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緩緩地張開嘴巴,輕聲說道:“罷了,此事終究還是屬於朕的家事範疇,無需勞煩眾愛卿大動幹戈。就讓朕獨自一人親自前往祭拜吧,不過嘛……你去告知皇後一聲,命她安排一些後宮的嬪妃們隨同朕一起參加此次祭拜活動即可。”


    呂芳連忙再次拱手作揖,應聲道:“遵旨!奴才這便前去通傳旨意,請皇上放心。”


    說罷,他便轉身匆匆離去,準備執行皇上所交代的任務去了。


    ……


    夜幕如厚重的黑色帷幕緩緩降下,仁壽宮內外被無數盞明燈照得亮如白晝。


    然而,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蔣太後那本應旺盛的生命之火正一點點地黯淡下去,仿佛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她安靜地平躺在寬大而柔軟的床榻之上,雙目微微閉合著,麵容蒼白如雪。


    民間傳說,當一個人的大限將至時,往往會有一種奇妙的預感。


    蔣太後亦是如此,就在今天,她的精神狀況竟出奇地良好,這或許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迴光返照吧。


    隻見她輕啟朱唇,聲音雖微弱卻清晰可聞:“巧琴,快去將紙墨筆硯取來予我。”


    說罷,她試圖用盡全力從床上支撐起身子,每一次掙紮都顯得那麽艱難和吃力。


    “太後娘娘,您這是意欲何為啊?太醫可是千叮嚀萬囑咐過,讓您一定要安心地躺在床上休養身體呀!”


    巧琴見此情形,心急如焚,趕忙快步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扶住搖搖欲墜的蔣太後。


    隻見蔣太後輕輕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一絲倔強之色:“臥床?本宮已經整整臥床三年之久啦!今天不知怎的,忽然覺得自己的精神頭比往日要好上一些,所以便想著起身坐一會兒,順便再給我的皇兒寫點東西。”


    說罷,蔣太後那略顯虛弱的聲音中竟透露出幾分堅定來。


    巧琴深知太後的脾氣,知道自己難以勸動她,無奈之下隻好順著太後的意思行事。


    她輕柔地將太後攙扶到床邊坐下,並在其身後細心地放置了幾個鬆軟舒適的靠枕,以確保太後能坐得安穩些。


    此時的蔣太後靜靜地坐在床邊,她那原本蒼白如紙的麵容,在柔和的燭光映照下顯得愈發憔悴。


    然而,令人驚奇的是,盡管她的身體狀況不佳,但那雙眼睛裏卻閃爍著一抹從未有過的清亮光芒,仿佛在這一瞬間,所有的病痛與疲憊都被暫時拋諸腦後。


    隻見巧琴輕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將那精致的紙墨筆硯逐一擺放於太後身前的案幾之上。


    待一切安置妥當後,她又悄然無聲地退至一側,恭恭敬敬地侍立於旁。


    此時,蔣太後深吸一口氣,伸出略顯枯瘦且微微顫抖著的右手,輕輕握住那支散發著淡淡檀香氣息的毛筆。


    盡管她的手並不似往日那般穩健有力,但太後仍竭盡全力去控製住它,不讓其抖動得過於厲害。


    接著,太後慢慢地將筆尖浸入那濃黑如夜的墨汁之中,直至整個筆頭都被墨汁所浸透。


    終於,太後開始在潔白如雪的宣紙之上緩緩落筆。


    她的動作輕柔而緩慢,仿佛每一筆每一劃都承載著千鈞之力。


    由於久病纏身,太後的字跡相較以往而言確實顯得有些綿軟無力,然而令人驚歎的是,這每一個字竟都寫得如此規整、如此一絲不苟,從中不難看出太後內心深處那份堅定不移的認真態度。


    “吾兒嘉靖,母自感這殘軀病體日衰一日,如今更是纏綿病榻,想來大限之日不遠矣。縱有千般不舍、萬種留戀,然母亦深知天命不可違逆。迴首此生,風風雨雨一路走來,能擁有汝這般孝順懂事之子,實乃母之大幸!今日留下此封書信,皆因這乃是母臨終前最後的心願,還望吾兒務必謹遵母命……”


    寫到這裏,蔣太後緩緩地放下手中的毛筆,輕咳幾聲,然後用手帕輕輕地擦拭了一下嘴角,稍作喘息之後,她再次提起筆來,繼續書寫著這封飽含深情的書信。


    “兒啊,母深知你身為一國之君,肩負著天下蒼生的福祉和國家的興衰榮辱,這份責任無比沉重。因此,切不可因為母親的病痛而荒廢了朝政大事。然而,帝王之路注定是孤獨且漫長的旅程,母親擔心一旦我離開人世,便無人能夠真正輔佐於你。所以,母親衷心地期望你能夠廣納賢才,明辨忠奸,善於用人;同時也要善待朝中的諸位大臣,尊重他們的意見和建議,如此方能共保江山社稷的長治久安。”


    “母親自從嫁給你父皇以來,先是做了整整三十一年的王妃,而後又當了十七年的太後,這一生可謂是享盡榮華富貴,也經曆過無數風雨。迴首往昔,母親自覺並無什麽遺憾之事。若非要說出一個遺憾的話,那恐怕就是未能與你父皇合葬在一起了。想當年,我們夫妻二人相濡以沫,恩愛有加,如今卻要兩隔兩地,各自一方。往後餘生,隻能隔著遙遠的距離遙遙相望,以此聊解相思之苦。如果可以,母還是希望能和你父皇安葬一處。”


    “至於母親的病情,你不必太過憂心忡忡。正所謂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都是上天早已注定好的安排。如今,咱們的國庫空虛,北方有虎視眈眈的韃靼部落時常侵擾邊境,南方還有那些可惡的倭寇屢屢犯境搶掠。可以說,當下正是內憂外患之際,國家正處於多事之秋。故而,待母親百年之後,一應喪葬事宜皆應從簡辦理,萬不可再鋪張浪費,以免加重百姓們的負擔,勞民傷財。即便母親到了九泉之下,也定會時時刻刻為你祈禱祝福,保佑你龍體康健,無病無災;更願我朝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千秋萬代,永世昌盛!”


    當最後一個字躍然於紙上時,蔣太後那微微顫抖的手終於緩緩地放鬆下來,她如釋重負般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就好似要把積壓在心頭許久的所有牽掛、眷戀以及那無盡的不舍之情,全都一股腦兒地傾注到眼前這張看似單薄脆弱的宣紙上一般。


    就在此時,一直守候在旁的巧琴見此情景,趕忙邁步向前準備接過蔣太後手中緊握的紙筆。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那支飽蘸墨汁的毛筆竟像是失去了支撐似的,輕飄飄地從蔣太後那略顯無力的指尖悄然滑落,然後一路翻滾著掉到了地上。


    看到這一幕,巧琴不由得神情一怔,心中瞬間湧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她急忙抬起頭來,目光急切地朝著床上側臥著的蔣太後望去。


    隻見蔣太後依然靜靜地躺在那裏,那張原本薄如蟬翼的宣紙此刻依舊被她死死地攥在手中不肯鬆開半分,而她的嘴角甚至還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淡淡笑意。


    可是再看她的麵龐,卻已然完全不見了往日裏的紅潤光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蒼白如紙的死寂之色。


    就在這一刹那間,巧琴的心猛地一沉,一個可怕的念頭湧上心頭——蔣太後或許已經駕鶴西去、“賓天”歸位了。


    她顫抖著伸出手,戰戰兢兢地靠近蔣太後那毫無動靜的麵龐,然後極其小心翼翼地將手指輕輕放在蔣太後的鼻息之下,想要探知是否還有一絲氣息尚存。


    然而,僅僅是這麽短暫的一瞬間接觸,就讓巧琴如遭雷擊一般,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因為她分明感覺到,蔣太後的鼻中沒有絲毫熱氣唿出,一片死寂。


    這個發現猶如一道晴天霹靂,狠狠地擊中了巧琴的心靈。


    刹那間,恐懼與悲痛交織在一起,讓巧琴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隻見她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緊接著便放聲大哭起來。


    淚水像決堤的洪水一般從她的眼眶中奔湧而出,她一邊痛哭流涕,一邊聲嘶力竭地高喊著:“太後賓天了!太後賓天了啊!”


    巧琴那悲慟欲絕的哭喊聲仿佛具有一種神奇的魔力,瞬間傳遍了整個仁壽宮。


    一時間,原本還井然有序的宮殿內頓時亂作一團。


    那些侍奉左右的太監們和宮女們聽到這噩耗之後,一個個麵色慘白,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他們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但又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於是乎,伴隨著巧琴的哭喊之聲,整個仁壽宮內的太監和宮女們也紛紛效仿,齊刷刷地跪倒在地,哀號聲響徹雲霄。


    此起彼伏的哭聲匯聚成一股洪流,在這座宏偉的宮殿裏迴蕩不息。


    不僅如此,更有一些機靈的太監反應迅速,當即扯開嗓子高聲唿喊起來:“太後賓天了!太後賓天啦!”


    這一聲聲唿喊如同催命符一般,向著四麵八方傳揚開來,使得整個皇宮都沉浸在了一片沉痛而哀傷的氛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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