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周彤兒瞬間改變了自己的態度。


    隻見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支玉簪,仿佛它是什麽稀世珍寶一樣,輕輕地將其放入一個精美的錦盒當中。


    放好之後,她恭恭敬敬地對著陸子岡行了個禮,福了福身子,用輕柔得如同春風拂麵般的聲音說道:“陸先生,奴家前幾日對待您的態度實在是太過傲慢無禮了,還請您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與奴家計較呀!”


    陸子岡微微一笑,隨意地擺了擺手,大度地迴答道:“無妨無妨,姑娘當時那般表現,想必一定是有什麽難言的苦衷吧!”


    聽到這話,周彤兒心中不禁一暖,感激地看了一眼陸子岡,嬌聲說道:“多謝先生能夠體諒奴家,其實這件事也並非是什麽不能說出口的秘密。不知先生可否移步屋內詳談呢?”說著,周彤兒朝著陸子岡拋去一個嫵媚的笑容。


    陸子岡略作思考後,微微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於是乎,他和周彤兒一同邁步走進了玉坊。而跟隨著陸子岡一起來的那些好友們見狀,也紛紛緊隨其後,魚貫而入。隻留得門外的一群人站在原地,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他們對於眼前這突如其來的劇情轉折都感到無比驚訝,完全摸不著頭腦。


    進入玉坊之後,周彤兒壓低了聲音,向陸子岡吐露實情:“陸先生,不瞞您說,奴家實際上是翠香樓的姑娘,我的花名叫曉暮。”


    說話間,她的眼眸深處快速地閃過了一絲難以被人察覺到的憂傷。


    “你就是曉暮?翠香樓的花魁娘子?”唐伯虎瞪大了眼睛,滿臉驚訝地說道。


    他實在難以相信眼前這位風姿綽約、氣質高雅的女子便是傳聞中的那位神秘花魁。


    “哎呀,據說曉暮姑娘一直以來都是賣藝不賣身的,而且在花樓表演之時一直都是蒙麵示人。大家都好奇得很呢,紛紛猜測究竟是怎樣的絕世容顏才能配得上如此才情。據說她一直在等著她的情郎來接她,沒想到會是你啊!”唐伯虎不禁連連讚歎道。


    周彤兒微微頷首,輕聲應道:“正是奴家,讓唐解元見笑了!”她的聲音如黃鶯出穀般清脆悅耳,卻又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


    “哪裏哪裏!那你這是等到你的情郎來接了嗎?哎呀,真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啊!唐某在這裏先恭喜了!”唐伯虎拱手笑道,臉上滿是欣喜之色。


    然而,周彤兒卻是輕輕搖了搖頭,神色黯然地道:“哎,哪有什麽有情人終成眷屬啊……他曾言要進京趕考,謀取功名後便迴來娶我。起初那一年,我們還偶爾有書信往來,但之後便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沒有了他的任何消息。”說著,她忍不住用衣袖輕輕地抹了抹眼角那晶瑩的淚花。


    一旁的陸子岡聽到這裏,心中不由得湧起一股莫名的同情與敬意。


    他看著周彤兒那楚楚可憐的模樣,溫和地開口問道:“周姑娘,那你如今打算如何呢?難道就一直這樣癡癡等待下去嗎?”


    “哎,就在幾個月之前,一位從京城而來的老爺光顧了我們的翠香樓。說來也是緣分使然,這位老爺一眼就看中了奴家,自那之後啊,便對我關懷備至、嗬護有加。他不僅花費了巨額的錢財替我贖身,更是毫不介意我卑微的出身,毅然決然地要納我為妾迎入府中。其實吧,我也曾癡癡地等待過那位情郎,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漸漸明白,或許此生與他已無緣再見。所以呢,既然命運如此安排,讓我遇見了這麽一個真心待我好的人,我又何必執拗呢?這樣想來,這輩子能找到一個疼惜自己的人相伴左右,也算是一種難得的幸福了!”周彤兒輕啟朱唇,緩緩訴說著這段經曆,聲音輕柔得仿佛一陣微風拂過。


    陸子岡靜靜地聽著她的講述,心中不禁泛起一絲鬱悶。暗自思忖道:“難道我這輩子注定要與這些身處青樓的花魁娘子們糾纏不清嗎?無論走到哪裏,似乎總能碰到這些身世悲慘的女子。”想到此處,他輕輕搖了搖頭,試圖驅散腦海中的思緒。


    沉默片刻後,陸子岡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那麽姑娘,請問你打造這支玉簪究竟有著怎樣特殊的意義呢?”


    “明日,老爺便要領著我一同入京了。我不禁心生感慨,畢竟這蘇州城可是我生活了數年之久的地方啊!在這裏,我度過了許多美好的時光,如今即將離去,著實讓人有些不舍。於是乎,我尋思著得留下一件能夠寄托思念之情的物件帶在身旁。偶然間聽聞陸大師的琢玉技藝堪稱一絕,你曾經精心為張家千金雕琢過一支美輪美奐的‘玉簪花’,其價值更是高達百金呢!因此,我便萌生出一個念頭:請陸大師也為我雕刻一支‘水仙簪’。然而,想到自己不過是一介青樓女子,身份低微,我心裏難免犯嘀咕,生怕陸大師會瞧不上我,不肯答應我的請求。思來想去,最終決定故意擺出一副傲慢無禮的模樣,期望能引起陸大師的注意。”


    此時,一旁的周彤兒有些難為情地輕聲說道。


    而站在旁邊的張婉依則伸出纖纖玉手,輕輕撫摸著自己頭上所佩戴的發簪,隨後又將目光投向周彤兒手中捧著的那個精致錦盒,嘴角微微上揚,鼻腔裏發出一聲冷哼。


    顯然,從她的神情和舉動可以看出,她認為周彤兒所要雕刻的那支“水仙簪”完全勝過自己頭上這支,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嫉妒之意。


    周彤兒察覺到了張婉依的反應,瞬間明白了其中緣由。隻見她輕輕咬住嘴唇,原本想要開口解釋幾句,但話到嘴邊卻又硬生生地咽了迴去,隻是默默地低下了頭,不再言語。


    陸子岡見此情形,嘴角微微上揚,發出一聲輕輕的笑聲,宛如一陣清風拂過,輕而易舉地打破了此刻這微妙得有些讓人感到壓抑的氛圍。


    他微笑著開口說道:“張姑娘實在無需如此。要知道,每一位女子內心深處所渴望得到的東西,都有著各自與眾不同的地方。”


    張婉依聽著陸子岡這番話,原本緊繃著的麵容稍稍緩和了一些,但那股不甘的情緒仍舊像陰雲一般籠罩在心頭。


    隻見她咬了咬嘴唇,還是忍不住繼續追問道:“陸大哥,我的那支發簪同樣也是由您親手打造而成,難道當真就比不上她的這支所謂的‘水仙簪’嗎?”


    陸子岡緩緩地搖了搖頭,目光凝視著張婉依,語氣誠懇且帶著幾分深意地解釋道:“玉石之美,並不僅僅取決於它本身的質地優劣,更為重要的是隱藏在其背後的那些真摯的情感以及動人的故事。這周姑娘向我所求的這一支‘水仙簪’,其中蘊含著她想要跟過去徹底告別的決心,同時還寄托著對於美好未來滿滿的憧憬和期待。這樣深沉而又複雜的一份情意,無疑就是這件飾品最為珍貴、無可替代的價值所在啊!至於姑娘您的那支發簪,自然也承載著專屬於您個人的獨特迴憶。所以說,它們二者之間實際上並沒有什麽高下之分,真正關鍵的隻是看在佩戴之人的心目中所占有的份量究竟孰輕孰重罷了。”


    周彤兒聽聞此言,美眸之中迅速地閃過了一抹感激之色,緊接著她盈盈向前,朝著陸子岡深深地施了一禮,嬌柔的聲音如黃鸝出穀般響起:“陸先生所言極是。”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一旁靜靜聆聽著他們對話的唐伯虎突然插話進來,他爽朗地大笑道:“哈哈,依我看呐,咱們今日可真是收獲頗豐呢!不但有幸親眼目睹了如此精美的美玉誕生於眼前,更是得以領略到一場有關情感和藝術之間的深刻對話。陸兄啊,你今天可是又給我們好好地上了生動的一課呀!”


    陸子岡微微一笑,謙遜地擺了擺手迴應道:“哎呀,唐兄你就別再這般誇讚小弟我啦,要說起來,你所繪製的那些精美絕倫的仕女圖,難道背後就沒有一些鮮為人知的有趣故事麽?”


    唐伯虎又是一陣哈哈大笑,然後搖頭晃腦地說道:“哈哈,陸兄你就莫要再打趣小弟我啦!我那些畫作,過上幾年之後,說不定早就不知道被那些買主們隨意丟棄到哪個角落去了呢。哪裏能像你雕琢出來的這些玉器啊,尤其是像今天這件堪稱極品之作的玉器,我敢斷言,它們必定會伴隨那些女子度過漫長的一生時光。我說得對吧,曉暮姑娘?”


    說罷,他轉頭看向站在旁邊的曉暮姑娘,臉上依舊掛著那標誌性的笑容。


    “正該如此,唐解元所言極是!曉暮定會將這支簪花視作自己的性命一般,妥善地收藏起來!”周彤兒一臉鄭重地說道。


    此時,陸子岡微笑著看向周彤兒,輕輕擺了擺手,緩聲道:“周姑娘,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緊張。正如我方才與張小姐所說的那般,這玉簪原本就是用來佩戴的飾物呀。隻有常常佩戴於頭上,方能展現出它真正的美麗與光彩。倘若小姐總是將其收起,那麽又有誰能夠知曉小姐竟擁有這般美好的物件呢?而且,又有誰會去關注這支發簪背後所隱藏的動人故事呢?如果你時常戴著它出門,旁人見到這精致巧妙、美輪美奐的玉簪時,定然會好奇地詢問其中的來曆。到那時,你可娓娓道來,講述這段關於玉簪的精彩故事。如此一來,即便時光流轉,歲月更迭,你也不會輕易忘卻在蘇州城中度過的那些美好日子!甚至,說不定還能清楚地憶起當初來找我雕刻這支玉簪的點點滴滴呢!哈哈!”說完,陸子岡不禁爽朗地大笑起來,他的笑聲如同春日裏的微風,輕柔而溫暖,讓人感到無比舒適。


    周彤兒聽完陸先生的一番話之後,那張嬌美的麵容之上頓時如春花綻放般洋溢出無比燦爛的笑容。


    她那明亮的眼眸之中,更是閃爍著如同繁星點點般充滿希望的光芒。


    隻見她微微頷首,朱唇輕啟,用輕柔而悅耳的聲音說道:“陸先生所言極是,的確是奴家太過珍視這支‘水仙簪’,以至於忘卻了它原本所蘊含的深意。從今往後,奴家必定會經常將此簪佩戴於發間,讓它的美麗以及其背後所承載的動人故事能夠一同綻放在世人麵前,也讓更多的人了解到,在這蘇州城中度過的每一寸光陰,對於奴家來說是何等的珍貴和難忘。”


    唐伯虎聞聽此言,不禁撫掌大笑起來:“哈哈,這便對了!曉暮姑娘啊,你本來就生得如花似玉、貌若天仙,如今這有了這精心雕琢而成的玉簪作為點綴,更是錦上添花、當真是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足以傾國傾城、顛倒眾生。待到那時,隻怕整個京城都要為之轟動,又要增添一段流傳千古的佳話了。”


    就在這時,隻聽得周彤兒柔聲說道:“哦,差點忘了,這裏還有答應付給先生的剩餘的工價,共計紋銀九百兩整,請先生收下吧。”


    說罷,她緩緩地伸出右手,從自己的衣袖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幾張銀票,輕輕地放在了陸子岡身前的那張古色古香的檀木桌子上。


    陸子岡麵帶微笑,優雅地從桌上輕輕拿起那疊厚厚的銀票。


    他的手指靈活地翻動著,很快便從中抽出了兩張麵額為一百兩的銀票,然後緩緩地將它們遞迴到周彤兒那雙嬌嫩白皙的手中。


    “周姑娘啊,你們這些身處青樓的女子,掙錢實在是太不容易。按照咱們這一行的規矩呢,一旦談妥的價錢,那可就是板上釘釘,絕對不能隨意更改。不過嘛,如今你已然尋覓到了屬於自己的那份幸福歸宿,這兩百兩銀子就算作是我對你最真摯的祝福吧。所以呀,請務必笑納哦,如此一來,倒也不至於破壞掉咱們這行當裏的規矩啦!”陸子岡語氣溫和地說道。


    周彤兒滿臉驚愕地凝視著陸子岡,她那雙美麗動人的眼眸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如夢初醒般迴過神來,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先生……您……實不相瞞,為了打造這支珍貴無比的簪花,奴家可是狠心把積攢多年的全部家當都兌換成了銀子呐。我唯一的心願便是入京之後,那位老爺依舊能夠待我如初、寵愛有加。隻要如此,奴家此生便再無其他掛礙了。萬萬不曾想到,今兒個竟還能承蒙先生這般美好的祝福,奴家真真是感激涕零,沒齒難忘啊!”


    言罷,周彤兒再也抑製不住內心洶湧澎湃的情感,連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就要對著陸子岡行那跪拜大禮。


    陸子岡見周彤兒欲行大禮,趕忙疾步向前,伸出雙手穩穩地將她攙扶起來,輕聲說道:“周姑娘快快請起,切莫這般多禮。其實我深知像姑娘這樣身處青樓之地的女子,有著諸多的無奈與辛酸,實在是不容易。故而隻盼著姑娘從今往後能夠過上安穩、幸福的日子。”


    一旁的唐伯虎目睹此景,不禁喜笑顏開,一邊輕輕拍著手掌,一邊高聲讚歎道:“哎呀,今日當真是有幸親眼見證了咱們這蘇州城裏的一段美談佳話啊!想必定會成為街頭巷尾人們津津樂道之事。日後子岡兄弟你的聲名威望怕是又要增添光輝璀璨的一筆啦!”


    言罷,引得在場眾人皆哄堂大笑起來。


    此時,周彤兒麵若桃花,嬌羞地低垂著頭,在周圍眾人的紛紛議論聲中,再次盈盈向陸子岡行了一禮,柔聲細語地道:“多謝先生的關心和祝願。那奴家就此先行告退了,倘若日後先生有機會前往京城,還望能來尋奴家敘舊。”


    話畢,隻見她輕移蓮步,身姿婀娜地緩緩離去。


    陸子岡靜靜地凝視著周彤兒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暗自思忖:或許將來某一天自己當真有可能需要求助於她呢,但隨即他又搖了搖頭苦笑一聲,心中暗想,嗨,且不說屆時能否真有事發生,即便真有那麽一日,自己也根本不知曉她那時身在京城何處,又該如何去尋覓她的芳蹤啊?罷了罷了,一切隨緣吧,相信若果真有緣,自會有重逢之時!


    想到此處,陸子岡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然後轉過身,繼續與眾人談笑風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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