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肖府寬敞而華麗的大廳,肖鸞與李公公並肩端坐於前廳正中央的主位之上。其餘人等則是紛紛在旁位落座,廳內逐漸恢複寧靜。


    此時,肖鸞輕輕將手中精致的茶杯緩緩放下,嘴角微揚,輕聲言道:“李公公啊,想當年我們分別至今,已有十多年未見了吧?歲月如梭,不知今日您怎會有閑暇蒞臨這江南水鄉呢?”


    話音剛落,隻見李公公臉上浮現出一絲為難之色,稍作遲疑後,略帶羞澀地迴應道:“肖大家呀,想必您也心知肚明,自您辭別宮廷以來,聖上對您那精妙絕倫的音律可謂朝思暮想啊!時常掛在嘴邊念叨不停呐!”


    聞得此言,肖鸞微微一笑,謙遜地擺擺手道:“嗬嗬,實在愧不敢當,承蒙陛下抬愛。其實老夫所奏之曲,無非是些微不足道的經驗之談罷了。如今年輕一代人才輩出,他們才是真正引領潮流之人呐!”言語間透露出一種曆經滄桑後的豁達與淡然。


    然而,李公公卻連忙搖頭否認,鄭重其事地說道:“肖大家切莫如此自謙。先皇在位之時就對您的音律念念不忘,自從您老人家榮歸故裏、安享天倫之樂後,新皇對您的音律又是時常提起!正因如此,聖上特別囑咐在下此番南下甄選樂女之際,務必前來蘇州拜謁您這位德高望重的前輩!”其言辭懇切,態度恭敬至極。


    “哦?新皇竟然要選拔樂女啦?我怎地絲毫未曾聽聞過此事呢!”肖鸞聞得此言,不禁微微一驚,臉上露出些許詫異之色。


    “嗬嗬嗬……確有其事啊!皇上此番選拔樂女,重點乃是放在那杭州地界之上,故而這告示或許尚未張貼至咱們這蘇州地界吧!不過嘛,咱家在杭州負責選拔時,倒是聽聞了一個消息——肖大家您有一位孫女,堪稱年輕一代中的翹楚人物呐!正因如此,咱家特意快馬加鞭,星夜兼程,趕了足足八百裏路,就是為了將此喜訊呈報給宮內。而後,皇上便下旨讓咱家專程前來,請肖姑娘進宮一趟,在宮中演奏一二!”


    李公公滿臉笑容地解釋道,說話間還不忘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表示所言不虛。說罷,他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掏出一封密封嚴實的信件,恭恭敬敬地遞給了肖鸞。


    肖鸞趕忙伸手接過信函,然後緩緩展開信紙仔細閱讀起來。然而,隨著目光在字裏行間遊走,她的神情逐漸變得愈發沉重和嚴肅。


    “這這這……唉,實在是叫人左右為難呐!我家這孫女呀,年紀尚輕,涉世未深,平日裏連遠門都未曾出過,更別提進入皇宮那種地方了。如此重任,恐怕她實難擔當得起啊!”肖鸞眉頭緊蹙,一臉憂慮地歎息著說道,眼中滿是對孫女的疼惜與擔憂之情。


    “哎呀呀,肖大家您實在是過慮啦!年輕之人啊,本就應當多經曆些風雨磨礪才對嘛。畢竟這尚未動身出發呢,又怎能斷言其不可行呢?”李公公稍稍停頓片刻後,接著講道:“況且啊,肖姑娘的雙親尚在宮廷之中,天人永隔,未曾相見,肖小姐莫非當真毫不惦念自家爹娘不成?”


    肖鸞聞聽此言,刹那間竟變得啞口無言,全然不知該作何迴應,隻得默默不語。


    許久,方才開口言道:“關於這件事嘛,實不相瞞,我確實難以替瑾兒拿定主意,還是得先詢問一番她本人的想法才行呐!”


    李公公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應道:“理應如此,理應如此啊!”


    肖鸞旋即差遣仆從前去傳喚瑾兒至大堂來。


    未幾,隻見一名身披素雅羅裳、眉目清秀婉約的妙齡女郎款步邁入廳堂之內,此女不是別人,正是肖鸞的嫡親孫女——肖瑾兒。


    李公公在目睹肖瑾兒現身的那一瞬,雙眸情不自禁地為之一愣,心中暗自驚歎不已,天底下竟然存在這般清麗出塵、超凡脫俗的佳人。


    且看這女子,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如瀑布般垂落在雙肩上,發絲柔順光滑,閃爍著迷人的光澤。


    她的麵龐清麗秀美,恰似清晨初綻的花朵,嬌豔欲滴。眉宇之間流露出一種與生俱來的靈動與秀氣,仿佛大自然最精心雕琢的傑作。那雙眼睛猶如西湖之水,澄澈透明,深邃而寧靜,微微流轉之際,似有無盡的詩意從中流淌而出。她的身材修長婀娜,線條流暢自然,恰似潺潺流淌的溪水,輕盈而優美。其衣著簡約而不失大氣,色彩的搭配恰到好處,宛如初夏時節盛開的蓮花,清新高潔,超凡脫俗。


    此時,肖瑾兒步入廳內,目光先是觸及到爺爺滿臉的愁苦之色,緊接著又感受到身旁那人麵帶微笑投來的凝視目光,心頭不禁湧起幾絲好奇與不安。


    她輕緩地施了一禮後,靜靜地站立於肖鸞身側。


    肖鸞麵露難色,似乎欲言又止,但經過一番內心掙紮,終究還是開了口:“瑾兒啊,這位乃是自京城而來的李公公,此次前來實有要事需與你商談。”言罷,他緩緩將握在手中的信件遞給肖瑾兒,眼神之中交織著諸多複雜情緒,其中尤以不舍之情最為明顯。


    肖瑾兒雙手接過信函,盡管滿心狐疑,但仍迅速翻閱起來,試圖從中找尋答案。


    閱罷,她的心中早已五味雜陳,不知如何是好。


    一來她確實是思念父母,想要去京城去與他們相聚,但二來自己這邊更加割舍不下對陸子岡的愛,更何況二人不久即將訂婚。所以她還想著再爭取一下。


    肖瑾兒緩緩地抬起那張清麗脫俗的麵龐,如水般清澈的眼眸望向站在眼前的李公公,朱唇輕啟,聲音輕柔得仿佛一縷微風拂過耳畔:“公公,小女子心中著實忐忑不安。方才聽您提及陛下欲召我入宮之事,但瑾兒自覺才疏學淺,實恐難以勝任如此重要之職啊!”


    李公公聞得此言,臉上依舊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容,他慢慢起身,邁著穩健的步伐走到肖瑾兒身旁。


    那雙充滿猥褻的目光落在肖瑾兒身上,輕聲細語道:“肖姑娘實在太過謙遜啦!咱家遠在杭州時便已有所耳聞,姑娘所彈之曲《癡情塚》,猶如天籟之音,早已聞名遐邇於江浙一帶!這般才藝怎可說自己才疏學淺呢?再者,皇上亦是因聽聞肖姑娘不僅才情出眾,更是貌若天仙,這才特意遣咱家前來邀請姑娘入宮一敘呀。而且,宮廷之中各類資源應有盡有,乃是精進技藝、拓寬視野的絕佳之所,莫非肖姑娘當真不願前往開開眼界麽?更何況,肖姑娘的雙親一直都在京城侍奉聖上左右,難道姑娘就沒有絲毫想要與二老相見團聚之心意嗎?”


    肖瑾兒微微垂首,陷入了短暫的深思當中。她深知此番進京,前途未卜,不知是否還有歸來之日;亦不曉得應否將此事告知陸子岡。一時間,千頭萬緒湧上心頭,令她猶豫不決……


    李公公眼見著她一副猶疑不定的模樣,當下便心急如焚地衝著沈煉高聲喊道:“沈大人啊,,趕緊將宮裏預備好的禮品呈給瑾兒姑娘!”


    沈煉聞得此言,自是不敢有絲毫怠慢,匆忙上前將放置在大廳當中的一個個禮盒逐一開啟,並呈現在肖瑾兒眼前。說起來,就連沈煉本人都不太清楚這些物件究竟是李公公自宮中攜來的呢,還是在杭州本地籌備的。


    一直等到此時此刻將其拆開之後,他方才驚愕地睜大了雙眼!而感到驚詫不已的可不僅僅隻有沈煉一人,肖鸞與肖瑾兒同樣麵露驚色。


    暫且拋開那些金銀財寶不談,他倆的視線全然被一把五弦琵琶所吸引住了。


    隻見肖鸞猛地站起身來,快步走到禮盒跟前,顫聲問道:“這……這難道就是那傳聞中的五弦琵琶不成?”


    “一點兒沒錯!”李公公麵帶微笑,頷首迴應道。


    “相傳這五弦琵琶僅盛行於大唐時期,待到北宋年間,朝廷已然明令禁止民間彈奏此樂器,故而百姓們大多隻能以四弦琵琶取而代之。至於本朝嘛,這五弦琵琶更是近乎銷聲匿跡,鮮有人能夠演奏得了。真沒料到公公竟然會備下這般貴重的大禮啊!”肖鸞滿是訝異之情,忍不住感歎出聲。


    “嗨,我哪有那本事啊!”李公公一邊說著,一邊暗自觀察著周圍人的反應。


    當看到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時,他知道時機已經成熟,正是攤牌的絕佳時刻。


    隻見他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了一份明黃色的聖旨和一本精致的批文,然後畢恭畢敬地呈到了麵前。


    “您老請看,這份是皇上親自下達給咱家的選拔樂女的聖旨,而這本則是我的‘精微批’。咱家之所以能夠從宮中取出這些珍貴之物,全都是因為得到了陛下的旨意呀!所以呢,肖姑娘,由此可見皇上對你可是相當器重喲!”李公公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語氣中充滿了討好之意。


    肖瑾兒又怎會不明白李公公話中的深意?他這擺明了就是要借皇上來壓人,可麵對如此情形,她卻深感無力反駁。畢竟聖意難測,皇命更是不可違抗。一時間,她陷入了沉默之中,隻能用求助的眼神望向身旁的肖瑾兒。


    肖瑾兒此刻也正凝視著肖鸞的雙眼,他眼中雖然滿是無奈和不甘,但同樣無計可施。


    終於,肖瑾兒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道:“公公,不知可否行個方便,讓我單獨與爺爺說幾句貼心話?”


    聽到這話,李公公微微一怔,但隨即恢複了笑容,爽快地答道:“自然可以!”說完,便識趣地退到一旁,留出一片安靜的空間給祖孫二人。


    肖鸞不知道肖瑾兒有何話要對自己說,但此刻也隻能對著李公公說道:“公公在此稍候,我和瑾兒去書房談談!”說完,便拉著瑾兒去了書房。


    ……


    “瑾兒,你這到底是怎麽想的呀?難道你當真決定要踏入宮廷之門嗎?”肖鸞緊緊凝視著肖瑾兒那張嬌美的麵龐,眼中漸漸泛起一絲淚光,聲音微微顫抖著問道。


    而此時的肖瑾兒隻是靜靜地注視著肖鸞,嘴唇輕顫,卻許久都未能吐出一個字來,晶瑩的淚珠已然在眼眶裏不停打轉,似隨時都會滾落而下。


    “我的乖孫女啊,如果實在不願意前往皇宮,那咱就不去!”肖鸞像是突然做出了某個艱難的決定一般,語氣堅定地說道。


    聽到這句話,肖瑾兒終於無法再克製住內心洶湧澎湃的情緒,猛地一下撲進了肖鸞溫暖的懷抱之中,低聲啜泣起來:“可是……可是那畢竟是聖上的旨意啊!倘若我違抗聖命,不僅會觸怒龍顏,就連李公公恐怕也會借機對爹爹和娘親百般刁難。如此一來,他們日後在宮中的生活必定苦不堪言呐!”


    肖鸞聞聽此言,眼眶不禁也微微泛紅,喉嚨裏發出一陣低沉的哽咽聲:“咱們家的瑾兒真是懂事了,懂得為父母分憂解難了。都怪爺爺無能啊,沒有足夠的能力護你周全!”說著,他輕輕地撫摸著肖瑾兒的後背,試圖用這種方式給予她些許安慰與力量。


    “不不不,爺爺,請您千萬別這麽說呀!這怎麽能怪您呢?或許,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好的,是屬於瑾兒無法逃避的命運啊!可是,一想到子岡哥哥……唉,真不知當他得知這個噩耗之後,內心將會承受怎樣巨大的痛苦和打擊!而我們倆原本定好的親事,本意是想借著喜事來給伯母衝衝喜、帶來一些好運的,可如今我卻不得不離開這裏,而且根本無從知曉何時才能歸來。如此一來,我們的婚期必定會被拖延下去,甚至可能遙遙無期。至於伯母那邊嘛……我實在不敢想象!”


    說到此處,肖瑾兒已是泣不成聲,那一串串晶瑩剔透的淚珠仿佛斷了線的珍珠般不停地滾落下來。


    一旁的肖鸞見狀,亦是深深地歎息一聲,但麵對這樣的局麵,一時間竟也不知該如何迴應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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