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密室裏,床上一對枯槁的夫婦唿吸孱弱,房裏濃重的草藥也蓋不住他們身上潰爛的血氣。


    一旁的醫官用布封住口鼻,額上的汗珠子來不及擦迷了眼,手上不住的倒弄草藥扔到點燃的炭盆裏。


    聞言緩緩搖頭。


    “太子殿下讓我盡快想辦法讓他們開口說完整的話,可這無疑於拔苗助長,穩妥的辦法,就是先好好滋養他們的傷。


    要知道,他們之前被關在不見天日的地方日日被人逼問,人離瘋子就差一步,稍有差池別說開口了,命就徹底沒了。”


    蕭雲笙垂下眼,看向其中一人。


    婦人手指骨節因為受刑關節扭曲,捆著頭發的布條依舊能辨認出來是藍色,眉宇不安皺著,嘴裏喃喃著聽不懂的字眼。


    一旁的冊子上將她的話每日,每刻說了什麽,都記錄下來,但幾日下來依舊連不成句。


    唯有月兒和星兒出現的頻率最高。


    醫官放下手裏的草藥上前,眼底都是多日熬夜的困倦。


    從這兩人被送來幾日,他便在這地方帶了幾日,吃喝拉撒都在這屋子裏,雖說飲食用度都有下人照顧都是最好的,但幾日不見家人,到底還是神色萎靡。


    這會彎著腰,看上去實在有些可憐。


    “聽太子殿下說將軍知道他們二人的身份,若是找來他們的親人陪伴說不定……”


    蕭雲笙指腹撫在那墨痕消散處,微不可聞的一頓。


    “今日如何,可有說什麽要緊的?”一道人影立在門口,暗金色的四爪蟒紋哪怕沒有日光也閃著幽光。


    蕭雲笙不露痕跡地收迴手,帶著一貫的冷淡,頷首:“太子。”


    “從前讓你來我太子府,十次有八次不來,自從這兩人送過來,日日都能見到你。”


    對他的打趣蕭雲笙沉默以對,好在太子知道他往日的性子也不在意,拿了帕子蓋在鼻前,先走到那冊子前仔細看了看上麵的字,眉目肅然側目:“怎麽一點進度都沒有?”


    那醫官瞬間變了臉色,“微臣正和蕭將軍商議,若知道這二人的親人在何處,帶來說不定能刺激到他們蘇醒。”


    “這……”


    太子為難的皺眉,眼底的平靜分明毫不驚訝,早已了然。


    “殿下該知道,至今未告訴她實情,就是不願把她牽扯進來。”


    蕭雲笙神色從容,語氣不容置疑。


    那夜從侯府救人出來,就是兩個活生生的血團般幾乎沒了人形。


    饒是蕭雲笙做好了心理準備,提前準備好了妥帖的地方安置人,安排好了大夫,卻低估了二人危機的情況。


    宮裏太醫藝術高超藥材豐富,卻不能驚動,除此之外隻有太子府能解燃眉之急。


    隻是進了太子府,有些事就不是他能完全控製的。


    至少在弄清楚二皇子和傅候燒山,抓人的目的前,人暫時隻能待在這兒。


    侯府找人的手段愈發心煩氣躁,所以二人的下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即使知道江月迫切想要知道父母的下落,蕭雲笙都不能在這時候開口,把她牽扯進來。


    “一個丫鬟,之前是以為她有了孩子你護著,如今不是知道了是錯診?”


    “太子。”


    太子不以為意的語氣剛起了個頭,就被蕭雲笙冷然打斷,眉目一頓,又搖頭無奈:“罷了,你後院的事我不過問,隻是讓她在這裏待上些日子,又不會如何,你未免太過於小心。”


    蕭雲笙無聲吐出一口氣,背脊已經挺立,隻拱手行禮:“那件事是有人故意為之,本就因為受我牽連,她的日子,已經很不易了,我不能讓她再這些陰詭權勢之間陷入更深。”


    醫官早被自覺走到一旁繼續舂著藥草。


    太子擺弄著大拇指上的方玉扳指,莫名一笑。


    轉身出了密室。


    蕭雲笙腳步一頓,跟在他後麵,關門時不忘對著醫官頷首:


    “出來時去了一趟您府裏,府裏一切都好,您可安心。”


    “多謝蕭將軍,多謝蕭將軍。”


    密室機關轉動,從太子府裏的後院客房轉出。


    遠遠能聽見幾個女子的笑聲。


    蕭雲笙腳步一頓。


    太子府的小廚房前,江月正坐在幾個官奴中間麵前擺弄著好多碗碟盆罐,幾個官奴正寫著什麽。


    江月手裏捏著麵,探頭去看離她最近的官奴的冊子,許是那小丫頭寫錯了字怕被笑話,紅著臉拿著手去蓋,還不忘伸手抓了一把麵粉抹在了江月臉上。


    “娘娘你看,江月姑娘成了花貓了。”


    江月還沒反應過來,用手背去擦,滿手都是白花花的麵粉,還沒開口,又有一個小官奴拉著她替她打抱不平起來:“江月姑娘呆愣著做什麽,這丫頭平時在娘娘麵前被寵壞了,平時戲弄我們就算了,這會子連你都敢作弄,你還不快也抓一把麵,狠狠摔在她臉上,讓她成個白麵粉頭的女鬼才好。”


    話說這麽說,但這裏到底是太子府,這些人都是太子妃身邊的臉的心腹。


    上次在別院,前日在宴席,太子府的官奴都還是一絲不苟,行為舉止如同木偶一板一眼的,這會若不是太子妃還在那坐著,江月幾乎要當自己進錯了院子。


    還在發愣,那幾個方才還在記錄的宮奴自顧自的嬉笑起來。


    江月也跟著露出笑,手裏還不忘繼續捏著花樣。


    “好精細的手藝,要我看不比宮裏禦膳房的茶點嬤嬤差。”


    “太子妃娘娘。”


    不知何時太子妃放下茶盞走到身邊,拿起江月捏的荷花酥在眼前打量,華麗毫不吝嗇誇獎。


    見江月餘光還在看那幾個玩鬧的宮奴,知道她心裏驚訝,不由得搖頭輕笑。


    “怎麽不去和她們一起玩。”


    “娘娘讓我準備六種茶點,這才四種,更何況,奴婢不習慣。”


    江月垂下眼,想起從前在侯府見過最輕鬆的玩笑,便是休息時那些下人們論起京中的八卦。


    哪裏敢這樣大聲嬉笑,還把太子妃交代的事扔在一邊。


    心裏想著,目光又不由自主轉了過去,連自己眼裏露出豔羨的神色都沒注意。


    “她們平日也這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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