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怎麽不早些跟我說?”沉默許久之後慕容黎才說。


    “本王了解阿黎的脾性,不想阿黎受累。”執明不假思索的迴答,對於慕容黎不再執著的態度似乎是鬆了一口氣。


    “如此,我倒是寧可王上將所有的奏章都交給我來處理。”慕容黎歎了口氣,心中卻已經明白了什麽,憤怒和憂傷正在醞釀。


    看到慕容黎輕輕握住了自己的手,臉上還帶著似乎是“心疼”的神色,執明不由得心疼起來:“不用了不用了!阿黎不用擔心,這些本王能夠處理好,本王已經不像以前那般模樣了。”


    “那王上還有多少政務沒有處理完?”慕容黎問,看了一下案桌。


    “不多了不多了。”執明連忙搖了搖頭,“要不阿黎去尋太傅喝喝茶下下棋,午膳的時候本王再來喚阿黎迴來。”


    “好。”慕容黎點了點頭,難得有一次沒有讓執明為難……


    隻是出了書房之後,慕容黎臉上的疼惜突然就變了味道,隻剩下了冰冷。而後按照執明的話,出宮去尋翁彤。


    自從翁彤迴到了天權朝堂,一切的形勢更加穩固。之後又親自看到了執明迎娶了慕容黎,心中的一塊石頭終於是放下,每天其樂融融的甚是愜意。


    執明對他是更加恭敬了,如今自己這般,不僅讓他重坐太傅之位,還給了他“無重要國事可不上朝”的特權,也算是讓他頤養天年。


    所以今天他是不打算去上朝的,就想著在府中看看各國簡史。才吃過早膳管家就來通報慕容黎前來拜訪,不由得有些震驚。


    慕容黎自從嫁給執明之後就很少出宮。雖然他和執明整天膩在一起他是樂見其成的,但是甚少和自己談古論今還是有些傷感的,今天怎麽記得要前來了?


    “拜見王後。”翁彤出門行禮,雖然此刻半身不遂的坐在輪椅之上,他也沒有忘記君臣之間該有的禮數。


    “太傅不必多禮了。”慕容黎見狀連忙去將翁彤扶起,“多日不曾來拜訪太傅大人,本就是我的過錯,怎麽能讓太傅大人對我行禮?應當是我向太傅大人賠罪才是。”


    “慕容啊,現在可不能再這麽說了。”翁彤笑著搖了搖頭,“隨後你貴為天權王後,臣自當是遵守著君臣之禮的。”


    “太傅大人這般可就是與我疏離了。”慕容黎無可奈何的笑了一聲,爾後就主動推著翁彤的輪椅往屋裏走去,“如今王上勤政愛民,要我相助的機會並不多,難得出宮前來拜訪太傅大人,您可不要嫌我煩悶呢。”


    他當翁彤是長輩,也當他是一位知己。


    “哈哈,不會不會!老夫是求之不得。”翁彤聞言一陣輕笑,被慕容黎推到棋桌之上,“本來想著最先去看看你的,沒想到王上如此粘著你,老夫也是樂見其成的,便沒有多做打擾了。”


    “此局,太傅大人無解?”慕容黎沒有繼續翁彤的話題,而是看著桌上的棋局道。


    翁彤一愣,看了棋局一眼才反應過來,捋著自己的胡須感歎:“許是老了,已經看不破這棋局了。”


    慕容黎不置一詞,卻執起一子放於棋局之上,局勢又稍稍的改變了一下。翁彤一看卻收起了笑容:“慕容啊,如此這般豈不就是敗局已定。”慕容黎方才的那一步無疑是走入了死路。


    “太傅可有思考過,我為何沒有與王上協商鈞天統一之事?”慕容黎沒有迴答翁彤的話,反而詢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此事,你與王上當有自己的思量,老夫也不便多說。”翁彤輕聲道,執起一子放在了棋局之上,試圖挽救一下局麵。


    然而沒想到慕容黎又是一子,讓棋局變得更加惡劣了。


    “太傅大人可聽說過,”慕容黎看著棋局一字一句道,“置之死地而後生?”


    “……”太傅一下疑惑,卻在下一刻震驚:慕容黎拿起他的棋子置於棋局之上,爾後又拿起了自己的棋子放在棋盤之上。


    “曾經,我就是這樣的。”慕容黎不再拿起棋子,因為此局已破,“失去了一切,到現在的得到了一切,一路走來,傷過痛過,如今也算是得償所願。”


    “……”太傅突然沉默,卻感覺不對勁,有些擔憂的看著慕容黎,“慕容,可是王上惹你不高興了?”如今慕容黎的情緒有些憂鬱。


    執明欺負慕容黎的可能性不大,最有可能的是執明不經過大腦的行為讓慕容黎不高興了。


    “身為一國之君,何人沒有野心?何人沒有雄心壯誌?”慕容黎悠悠道,“自從我成為天權王後以來,王上就沒有跟我商談過統一鈞天之事。能夠做到這般已經是一個君王不能做到的事,我已經不知道,王上究竟是變了還是沒變了。”


    隻是為何?變了還是沒變?


    執明已經出手了。


    “這是王上心疼你啊。”太傅卻安慰,他能感覺到慕容黎的悲傷,“王上什麽都變了,但是對慕容的心意沒有變過。”


    “太傅大人可知道,我與王上成婚的時間,於我來說太早了。”慕容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他本是打算解決了所有的事才應允執明的求親,沒想到執明竟是如此的堅決執著,最後竟然有些極端的情緒,不然他是不會這麽輕易答應的。


    執明對他的心意,變了,變得更加的極端了。


    也就是說,他和執明的婚事,帶著心甘情願,也是帶著略微的強迫意味。


    太傅一愣,片刻之後才體會到慕容黎話中的意思,驚訝之餘又勸道:“你與王上的婚事不分早晚,如今已經是木已成舟,慕容就不必再思量這個問題了。王上他也是憂心,擔心慕容被其它人迷惑了去。”


    身為天權太傅,有些事他自然是知道的清楚的。那個澤風國主軒轅夕,翁彤可不止一次聽執明提起了。每次執明提起軒轅夕的時候,周身就會散發讓人恐懼的戾氣,恨不得退避三尺。


    慕容黎又是這般天姿卓絕,驚豔絕倫的,何人娶了不擔心?


    “太傅大人莫要擔心,此事我並不鬱結於心。”慕容黎收迴了情緒。


    其實說什麽,執明所作一切無非就是為了他。再怎麽改變,執明心中對他的愛意也是濃烈的。


    出手就出手了吧,現在他無需擔心執明……


    天權那邊其樂融融,瑤光也是安和一片。雖是王上成為了天權王後,爾後不在瑤光,但是百姓似乎並不怎麽憂心,倒是很樂觀,紛紛祝福慕容黎和執明。


    再加上上將軍夫人又有了身孕,百姓更是歡喜,這接連的喜事讓他們應接不暇,吃飯也就有了談資……


    自從蹇賓有了身孕之後,齊之侃對他的看顧程度又嚴重了不少,甚至是喝湯都擔心他會噎到。對此小心翼翼的愛護,蹇賓感覺心中暖暖的,卻也無可奈何。


    “小齊說的可是真的?”陽光暖暖的散落在庭院之中,蹇賓坐在桌邊,看著麵對麵的齊之侃輕笑。


    “我方才從蕭然府上迴來,他和方夜正在談論這件事。”齊之侃握著蹇賓的手,一本正經卻又輕笑道。想起剛剛方夜和蕭然的臉色,不由得感覺一陣好笑。


    “這執明也真是性急,”蹇賓無奈的搖了搖頭,輕輕撫上自己的腹部,“要是真的把王上給惹毛了,別說孩子了,估計都要被燕支戳死吧。”


    方夜和蕭然在討論的正是執明纏著慕容黎生孩子的事,也是不巧被齊之侃聽到了。


    在瑤光朝堂之上,公孫鈐和齊之侃是重臣,再濃重一些就是知己。而方夜和蕭然才是慕容黎的心腹,慕容黎的旨意都是由他們來接受傳達的。


    所以慕容黎在天權發生了什麽,他們兩個的確是最先知道的。隻要其中一個知道了,另外一個也會知道。


    “不是估計。”齊之侃說,“慕容黎的確是對執明舉劍了。”


    “什麽?”蹇賓聞言更加驚訝了。


    “為這個慕容黎躲了執明好幾日,也是因此,執明獨守空房了一段時間。”若是從前,齊之侃是不屑去討論這個事的,隻是久而久之,發現生活有些無趣。


    每天除了上將軍該處理的事務,然後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蹇賓身上。就是因為這個,他才擔憂——因為他擔憂蹇賓會無聊。


    聽聞有孕在身的人很容易胡思亂想,若是他的賓兒在無聊的時候胡思亂想了怎麽辦?


    不行不行,他要阻止這種情況的發生。


    以至於現在齊之侃也有些“人情味”了,時不時也喜歡跟蕭然與方夜聊一聊。至於淪為他們的談資的慕容黎和執明……


    他們又不在這裏,怕什麽?


    “孩子一事本就是隨緣的,”蹇賓輕笑,“還好我遇到的是小齊。”他的小齊永遠都不會強迫他做什麽讓他不高興的事。


    “賓兒。”齊之侃頓時感覺心裏暖暖的,“對了,賓兒對公孫鈐出使澤風的事怎麽看?”他身為武將,想著如何去保衛自己想要護著的一切就好,對於文臣的政治理論偶有涉獵,但是不怎麽精通。


    蹇賓曾為君王,比他精通。


    蹇賓聞言眼眸閃爍一下,緩緩站了起來:“因為此事,我才真正的體會到慕容黎心中的至善。”


    “此話何意?”齊之侃一愣,也站了起來扶著蹇賓走著。


    “公孫鈐此行的目的,小齊不會不知道。”蹇賓說道,“慕容黎心中不可能不煎熬,不可能不在執著和放下之間掙紮。平心而論,哪怕是親兄弟,有些時候也不用顧及那麽多。”


    公孫鈐是知己,是賢臣,但是究竟要多大的胸懷才能做到這般?做到放過自己的仇人?


    “許是因為慕容黎現在懂得了真正的愛了吧?”齊之侃歎息,“經過了真正的生死,應當懂得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慕容黎懂得了愛,但是他也是一個君王。放過陵光與公孫鈐恐怕這也是原因的其中之一吧。”因為公孫鈐還有用,所以不能輕易放下。


    “他的心思,平常人怎會猜的透?”齊之侃反問,若是心思不縝密,怎會玩轉天下這場局?


    “可是最後慕容黎不是栽在了執明手上。”想到這樣,蹇賓又覺得好笑了。“每個人都有自己命中的克星啊。”


    “那我也是賓兒的克星?”齊之侃摟著蹇賓的腰肢稍稍收了力氣。


    “不。”蹇賓聞言搖了搖頭,側首笑得很柔和很燦爛,“小齊是我的福星。”


    因為遇見你,是我最大的福氣。


    軒轅夕沒有給公孫鈐任何的選擇,突然就把從瑤光前來的所有人都接到了王宮之中。公孫鈐根本沒有想到過軒轅夕會這麽做,強行平靜的神緒突然又有些慌亂起來。


    這般出了一點點事故,豈不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公孫,”陵光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突然就被人帶到王宮裏麵來,看著華麗的宮殿,一時疑惑,“這澤風國主究竟何意?”


    再蠢也知道這種方式是一種挾持。


    “公子莫要擔心。”公孫鈐很是欣慰陵光不是第一時間詢問怎樣才能見到裘振,看來這些日子的悠然讓陵光的心態變得好了許多,“軒轅國主隻是覺得住在驛站不怎麽舒心,才允許我們住在王宮之中。驛站的環境和王宮天差地別,軒轅國主沒有體會過也是正常。”


    這個理由有點說服力,畢竟軒轅夕這個人思緒有些極端不正常。


    “公孫莫要安慰我了。”陵光聞言卻是搖了搖頭,麵露無奈憂傷的神色,“就算再怎麽膽大妄為,軒轅夕也是一國之君,公孫身為瑤光使臣,哪怕再怎麽做也應當要思量,而他卻是不管不顧,這般,已經是公然挑釁了。”


    這段時間他對軒轅夕也是略有耳聞,就隻是一點點都能讓陵光熟知這個軒轅夕不是一個正常人,極度危險的變態。


    “無妨。”片刻之後陵光對公孫鈐欣然一笑,似乎是在安慰公孫鈐,“你已經做了很多,這段時間你已經很累了。如今的局勢也不是很壞,我們還有思量如何去做的時間。”


    “什麽?”公孫鈐一驚,似乎是沒辦法適應陵光突然這樣……不,不是突然的。


    自從自己生了一次病之後,陵光的態度就變得柔和的許多,也會對自己稍稍關心起來。但是在這種情況之下還能安慰自己,讓他始料未及。


    “怎麽了?公孫,你怎麽是這個表情?”陵光看著公孫鈐猶如吃了小蟲子一般的表情,不由得有些擔憂。


    “沒……沒有,多謝公子關心。”公孫鈐似乎還沒有迴過神來。


    “如今你也不必如此對我如此生分,”陵光苦笑了一聲,“如今,我要依靠的,隻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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