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大人?”震驚了許久,子煜都不知道喚麵前之人為“大人”合不合適,看著他的目光更是變得奇怪起來。


    讓這麽一個人來遭受風沙也就罷了,居然還留在枕邊摧殘了。這就是“天妒英才”?


    “子煜大人不必如此糾結。”墨清又道。


    “我……”子煜還是一臉的糾結:這怎能讓他不糾結?原來見墨清翩然,當是正人君子讓人膜拜的,如今卻告訴他墨清是軒轅夕的男妃,這讓他如何緩得過神來啊?


    竟然讓自己的妃子前來而沒有一個像樣的使臣,要不就是澤風真的沒有難當大任之人,要不就是軒轅夕在侮辱瑤光!


    這軒轅夕還真是狂妄。


    一想到此處,子煜就有些憤然,不過看著墨清的眼神還是可憐之意: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麽毀了……


    “吾王行事乖張,還望子煜大人及幾位國主莫要見怪。”似乎是知曉子煜現下的心理活動,墨清又是微微一笑。


    “這般貴國國主做的的確是過分了一些。”子煜卻沒有看淡的意思,“再怎麽說,也不應當派墨大人作為使臣前來。”


    不論是顧及墨清的身份還是身體情況,都是極為不應該。


    “子煜大人真說笑了。”墨清聞言笑意卻消去了不少,不再看他,側身又看向天上的明月,“吾國澤風並沒有‘後宮不得參政’之說,且在下乃是吾王最為寵愛信任的男妃,作為使臣前來瑤光並無不妥。”


    子煜聞言又是一陣震驚:什麽?最得軒轅夕的寵愛信任?


    這……這也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莫不是子煜大人在意這些麽?”墨清悠悠道。


    子煜又不知道怎麽說話了。


    既然是最為寵愛的,為何又要將他置於危險之地?不是應該放在身邊麽?望著這人,才發現他的淡然之外還有著不可輕視的氣韻。


    文臣可不會有這些的。


    “半夜三更不睡覺,你在這裏做什麽?”正在子煜為難之際,毓驍突然出現在身後,言語冰冷的說道。


    子煜心裏不知怎麽的突然感覺驚慌,立即轉身行禮道:“臣拜見王上。”


    “也難為你如此有興致。”毓驍上前一步,沒有絲毫免禮的意思,目光在墨清和子煜身上冷冷掃過。子煜隻感覺心裏發毛。


    “使臣大人可要小心,夜裏侍衛多,亂走動若是被抓了,他們可不認識使臣大人是誰。”他看向墨清,眼眸中似有極寒。


    “臣拜見毓驍國主。”墨清依舊是那不慌不忙的模樣,或許真的能夠做到“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隻不過他和子煜不一樣,毓驍還沒有免去禮數,他就已經自己站起來了。


    “多謝毓驍國主提醒,不過臣並沒有做其他事,瑤光的侍衛也應當不會如此死板的。”墨清輕笑,他知道毓驍言語裏的意思,無非就是懷疑他時常走動是為了打探瑤光的機密罷了。


    “那就難說了,”毓驍卻是反駁,“如果是那般,磕磕碰碰也是在所難免。侍衛可沒有那麽細心,粗魯得很,使臣大人又是這般文弱,恐怕也會去了半條命。”


    “有道是‘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慕容國主如此精明,恐怕不會容忍這等侮辱瑤光的事情來。”墨清卻是言之鑿鑿,“而且,瑤光恐怕是傷不了臣的。”


    毓驍一聽怒氣頓生:“不過是一個小小使臣,難不成殺了你,澤風還會舉兵攻打遖宿不成?”


    “王上!”感覺這氣氛不對,子煜也顧不得什麽禮數了,連忙站了起來出聲打斷毓驍。


    而毓驍隻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隻感覺這子煜有要袒護墨清的意思,心裏更加不爽了:“怎麽?難道本王如何行事還要你來管?”


    也不知道為何,大半夜看到他們二人似乎是在獨處著,他心裏特難受,甚至是憤怒。


    “王上誤會了。”子煜看著毓驍,連忙解釋,“墨大人是澤風國主寵愛的男妃,現下真的是傷不得。”看到毓驍生氣,他突然感覺自己有些心虛。


    等等……這話什麽意思?


    什麽?男妃?還是最為寵愛的?


    “嗯?”一聽這話,毓驍的怒氣一下子便偃旗息鼓了,看著墨清的眼神也變得奇怪起來:


    不是騙人的吧?難不成是子煜編出來的謊話?可是這墨清隻知道笑著,並沒有反駁啊。


    不會吧……


    “不知這般身份,毓驍國主可還想要處置臣?”墨清無奈的搖了搖頭,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在夜風中格外的動聽。


    毓驍一時無言,卻在說話的那一瞬間感受到周圍突現的淩厲之氣。“小心!”子煜本就擋在他身前,也不管什麽三七二十一了,立馬抱著他躲閃到柱子之後。


    而他們方才站著的地方,已經是插滿了箭支!


    有人偷襲!


    二人迅速反應過來,或許是因為動靜太大,守護的侍衛受到了驚動,一下子朝這個小院湧來。


    “王上?”毓驍把子煜壓在柱子之上,但是神色卻有些奇怪,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額頭上也有微微的冷汗。


    “王上?”子煜又喚了他一聲。“噗……”還沒有等到他反應過來,毓驍已經整個人癱在了他的懷裏,口中更是有黑色的血液湧出。


    前來的刺客似乎是知道已經驚動了侍衛,便不再有什麽動作了。


    “王上!”子煜這下被嚇到了,當下反應過來看了一眼毓驍的後背,一隻箭羽深深的插入其中,而且應該是有毒的,傷口周圍都是黑血的血液。


    “發生了何事?”慕容黎和執明聽聞動靜趕來,卻沒有想到看到了毓驍中箭中毒的一幕。


    “王上!”慕容黎更是一驚,於執明一步行至毓驍身邊,卻還沒有來得及看望,子煜就將毓驍橫抱起來,絲毫不理會二人,趕緊抱著毓驍衝向他的寢間。


    “快去傳醫丞!快!”慕容黎隻感覺心裏緊張,連忙吩咐道,隨後便隨著子煜一道前往毓驍的寢間。執明也是著急忙慌,隻是看到了慕容黎為毓驍著急萬分的神緒,心中竟然起了別的情緒。


    為此他隻能不發一言,默默地跟著他們……


    由始至終,也沒有人注意到墨清是什麽情況。也不知應當是為他感到高興還是悲哀。他也是靈活的躲到了柱子之後,可後來才發現目的根本就不是自己!


    若不是毓驍受了傷,他們應當會留意:自己周圍的地方沒有一處是有箭羽的。


    “唉~”他無奈的歎了口氣:


    方才他稍稍看了一眼屋頂,看到那抹身影以後不由得有些生氣。


    何必多此一舉?


    毓驍遇刺,無疑讓本來已經安靜寧和邊塞之城又陷入了恐慌與不安之中。


    兩個時辰之後……


    “你說什麽?”子煜一聲驚唿,坐在毓驍床邊,不敢相信的盯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醫丞。慕容黎慌忙的程度竟然還沒有他的濃鬱。“王上所中之毒你無解!”


    “臣……的確是無能為力啊,毓驍王上所中之毒臣生平聞所未聞,恐難以研製出解藥啊!”醫丞已經被嚇傻了,可是這就是事實。


    “什麽?”慕容黎在旁也是一驚,正想上前一步卻被執明拉了迴來,而後在他方才撲上前的地方,一道劍光閃過。


    若不是執明拉開了他,那劍鋒就會劃過他的頸間!


    “子煜!”執明一聲怒喝,目帶殺意的瞪著已經急了的子煜。此刻子煜已經抽出太鈳劍架在了醫丞的脖子上,絲毫不管執明眼眸中對自己的殺意。


    “若是找不出解藥,你便給王上陪葬!”子煜的手已經顫抖,聽不進任何的話語,此刻心中竟然隻有昏迷在床上的毓驍。


    他不能死,怎麽能死呢?


    自己的救命之恩還沒有報答呢,怎麽能死呢?


    他這樣一個純潔致性之人,好不容易解開了自己心中的心結,還沒有得到世間的任何報答,怎麽能死呢?


    不該啊!


    “急也沒有用,倒不如想想辦法!”此刻房間之中最為冷靜的人就隻有執明了,並非他不擔心毓驍,這麽久的相處,毓驍雖然在阿黎和自己的關係上讓他感覺討厭,但是在自己的內心中,自己也曾是把他當做是自己的知己的。


    也或許,就是自己的家人……


    “毓驍的毒你解不了,如果是暫時壓製呢?”執明嚴肅的問著已經快要被嚇死的醫丞。隨後將慕容黎往自己的懷中拉了拉,抱著他給他安慰,也或許是擔心這瘋魔了的子煜一個不小心又傷到了他。


    慕容黎在執明懷中感覺到稍許的心安,隻是自己欠了毓驍太多,唿吸還是有些不受自己的控製,心中悲痛萬分。現下,冷靜思考或許他已經做不到了,隻能稍稍依靠與執明。


    毓驍,絕對不能有事。


    “可以……可以可以可以……臣可以壓製毓驍王上體內之毒。”為了防止自己的腦袋和身體分離,醫丞盯著脖子上的劍刃慌慌忙忙迴答。


    三人不由得眼前一亮:隻要有一點點時間,救迴毓驍就還有可能。


    他們還有希望。


    “能壓製多久!”子煜將劍刃收迴,冷冷的詢問著醫丞。


    “六個時辰。”醫丞不假思索的迴答。


    慕容黎冷靜下來,稍稍側眸看了執明一眼,似乎是二人是心有靈犀一般,執明也側眸看向了慕容黎。因為執明抱著慕容黎,兩人同時一迴首,不約而同的感覺到唇上微微一軟……


    額……這種情況下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兩人都是稍稍的失神,不過他們的關注點並不在這事上,而是:


    毓驍出了事,怎麽子煜的反應比他們的還要劇烈?


    “還不給王上用藥。”子煜可不管慕容黎和執明如何,一把拽起醫丞的領口拖向了毓驍的床邊。看這神色如果醫丞不快一點,他的腦袋真的就要搬家……


    昏暗的房間之中,空氣已經凝固,寂靜到死寂的氣息彌漫,沒有一絲生機。桌上燭火已是熄滅,再不見任何的光亮。


    “嘎吱——”寂靜之中,房間門被推開,打破了房間之中的死寂。


    床上本是躺著一人的,一動不動,聽聞聲響身軀猛地一顫,不由得往床裏麵縮了縮,似乎這樣就能讓進來的人找不到他。


    “小駱,來,喝藥。”但是這樣並沒有什麽用,艮墨池對於這樣的情況早就預料得到,依舊是行至床邊坐下,將駱瑉輕柔的扶了起來,一隻手臂環著他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隨後配合另外一隻手端起碗盞,拿起勺子仔細的喂他。


    進門之時駱瑉身軀一顫,明顯是害怕的,可是靠在了艮墨池懷裏喝藥,他沒有任何的反抗,隻是任由他喂著。


    此刻的駱瑉,不反抗,卻沒有多少生機,如同一個玩偶一般任由艮墨池擺布。


    不記得了,什麽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他那日的瘋狂,不記得那日身體如同被撕碎一般的疼痛,不記得那日任由自己怎麽乞求,他眼眸中都不曾消減半分的決然。


    不記得了……不想去記得了……


    艮墨池感覺手上有東西滴落,不由得柔聲道:“怎麽又哭了?對身體不好,乖,不哭了。”


    那日他的確是失去了理智,所作所為的確是狠了一些,完事兒之後駱瑉已經傷了,整個人燒了一天,雖然整個人迷迷糊糊的,睡夢中卻依然是在乞求。


    其實……傷了他,自己是愧疚的,但是他卻並不後悔這般做,至少如此,他不會再和自己隻是心中思念的關係,他已經屬於了自己。


    喝完了藥,駱瑉的淚水卻依然在流著,心中更是疼痛到麻木。艮墨池輕輕將他放下來,讓他躺在自己的腿上,枕著自己的手臂,爾後拿起手帕輕輕擦拭他眼角不斷流淌的淚水。


    駱瑉沒有反抗他。


    相反的,駱瑉伸手環住了他的腰肢,將臉埋入了他的懷中,輕輕啜泣……


    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應該啊!


    如今,他獲得了什麽?又失去了什麽呢?


    懷抱自己的男人,是自己想要一生廝守的人,可是為什麽?他會這樣對自己呢?


    顧及到駱瑉身上有傷,艮墨池抱著他,力道不大很溫柔,又哄道:“小駱,不哭了,那日我的確是失去了理智,傷了你的確是不該。不哭了,乖。”


    “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樣……”駱瑉不願意去看他,隻是悶聲道。


    “你別別怪我這般,我隻是想讓你永遠留在我的身邊。”艮墨池輕輕拍著他的背,給他安慰。“哪裏也去不了,隻屬於我一個人。”


    他的誌向的確是重要的,但是他心中的執念,卻永遠隻有駱瑉一人。饒是仲堃儀,也不能奪走半分!


    “師兄……”駱瑉稍稍鬆開了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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