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王上。”裘振向站在大營中的執明行禮,言語卻聽著有些憤然。


    執明用了半日時間出了城,來到駐紮的軍營自然是要見裘振的。“不知對於翼騁王求娶你之事,你是怎樣的看法。”執明問道,此刻他是背對著裘振,裘振看不清他的神色,不過聽他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就可以猜的到:


    他已經做好了決定。


    “臣可以說:臣不同意麽?”裘振沒等執明免去禮數就自顧自的站直了身子,看著那抹玄色的身影目露兇光。


    “你覺得可以嗎?”執明突然厲聲道,刹那之間拔出星銘,旋身擋住了裘振劈來的一劍。


    一時四目相對,淩厲殺氣的碰撞更是激烈。


    隨後執明一個用力將他退出去幾步,劍光閃過,君王之姿昂首挺立,不可一世的傲氣不由得讓人屈服。


    “你為何要這般逼我?執明!為何要一次次用他來逼我!”裘振顯然是失去了理智,劍鋒指著執明,大聲咆哮著,手還微微顫抖,看來是氣急了。


    為何不放過他們?


    為何?!


    最開始的錯誤,他們已經償還了。錯了一次,一輩子就不能再有改過的機會了嗎?


    執明卻是冷靜非常,稍稍別開眼不去看裘振,眼眸中的冰冷決然將裘振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抹殺。


    “你固執的守護著心中的執念。”片刻之後執明才緩緩說道,“既然能為他付出一切,為何這次就不能再把自己付出?”


    執明的言語之中帶著致命的笑意,裘振聞言隻感覺絕望,然而卻不能阻止他繼續述說:“應是年少將軍馳騁疆場,無奈卻隱藏於黑暗之間見不得光,但是你卻無怨無悔,依舊願意用自己的一切去守護陵光。隻是你對啟坤的知遇之恩就沒有一絲愧疚麽?他對你可是極度信任,甚至是憐惜疼愛的,最後就因為你心中的執念,給了他致命的傷,如今你要償還,又有何不可?”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執明每一個字都如同利劍刺入他的心間,讓他逃不脫那錐心的痛苦。


    手中的劍刃落下,裘振灘在地上,身軀微顫著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奪眶而出的淚水更是充滿哀傷。


    他的確是對不起啟坤,對不起他曾經對自己的好,可是陵光是自己要一生守護的人,難道如今也要對不起她嗎?


    “當你的利劍刺入啟坤的身軀之中時,刺穿可不止他的肉體,還有他的心啊。”執明一步一步走向他,就算是如此他也不打算放過裘振,“本王不相信你絲毫感受不到他對你的情義,不然你是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機會去守護陵光的。當初欠下的債,如今償還也是理所應當的……”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最開始的強行已經變成了苦苦的哀求,心中壓抑太多的苦痛,此刻化作淚水止也止不住。


    “求求你,放過我們吧……求求你……”


    “嗬嗬。”執明輕輕一笑,看到裘振這般痛苦心裏卻沒有多少歡愉,隻能麵上做出微笑,在他麵前蹲了下來,看著他那泛紅的眼眶,又道:


    “你可以拒絕,可以逃跑,可以自殺,可以殺了本王,不過你在做這些事的時候,要想清楚這般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如今的執明可沒有那麽多的善意,看到慕容黎那般痛苦哀傷,此事就已經是板上釘釘。


    他們給阿黎帶來的苦痛,要千倍萬倍的償還!阿黎不開心,那他們便生不得相守相望,死也不能在一處安葬。


    “別說本王老是用陵光王威脅你,本王就這麽做了你也隻能受著,沒有選擇的餘地。你走了死了也好,本王便不再有什麽顧慮,對陵光也不用高抬貴手了。”執明收斂了臉上笑意,在他麵前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如同看地上的螻蟻一般。


    “我答應。”


    正待他轉身將星銘收迴劍鞘的時候,身後傳來裘振低低的聲線。言語之中充滿的無奈與哀傷,讓已經做好準備的執明也微微一愣。


    “你從來都沒有選擇的權力。”愣了片刻之後,執明把星銘收迴了劍鞘之中。在轉身之時,裘振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眼眸中充溢著冷漠……其實是絕望。


    “阿黎不放過自己,本王便不會放過你們。”執明眼眸中的冰冷讓人感覺窒息。


    他的阿黎不快活,心中怨恨消散不去,那傷害他的人一個也別想好過。


    “不過你要答應我,此生護陵光之安。”裘振聞言也是一顫,卻突然瞪向了執明,稍稍冷絕起來,似乎想要再刺執明一劍。


    他對啟坤的虧欠,若是如此得以償還,那便依了他的意思吧。至於他心中的執念……就算是失去了所有,他對他的情義永遠不變。


    裘振知道慕容黎對陵光的恨,也知道執明對慕容黎的在乎。得不到執明的一言承諾,他終究不甘!


    執明看著他,卻是稍顯遲疑。


    如今阿黎已經知曉了陵光還活著,此刻是見不到,若是以後見到了要殺了他,此時對裘振許下承諾,日後必定是難辦。


    若是不許,那麽裘振恐怕也沒那麽心甘情願委身於啟坤。


    “我不答應,你最多把我綁了交出去,但是如此啟坤必定會生氣,別說友盟之約了,恐怕還要繼續和瑤光敵對,你就是得不償失。”似乎看穿了執明的想法,裘振冷冷出聲。


    執明如今也隻有兩個選擇:答應,否則裘振不依,瑤光將永受戰亂;不答應,裘振不依,瑤光還是得繼續打仗。


    “好。”執明聞言點了點頭。沒想到如此還被裘振將了一軍。“不過你可要記住:陵光和你的境遇一樣,你好他便好。”若是嫁給了啟坤在他耳邊亂說什麽,也不要怪他不守承諾!


    裘振不言,幽怨的瞪了他一眼後不顧及什麽禮數就出了軍營。


    此事也算是順了執明的意思……


    微微的風沙飛揚,皓月當空,一番安靜卻壯闊的夜空景色,讓人看著心醉……


    “小齊,這樣的夜空,很美。”蹇賓看著夜空中的明月,沒有了身為君主處在邊塞疆場的威懾,隻剩下了一縷縷溫柔。


    齊之侃在他的身側,本是看著他的,聞言也看向了夜空:“賓兒說的是。”當初他們也是這般看著夜空璀璨的,隻是如今境況不同罷了。


    “邊塞夜裏寒冷,賓兒還是去營帳裏歇著吧。”片刻之後齊之侃柔聲道。


    身為主將的他必須要在軍營裏,沒什麽重要的軍情是不必前往城中的,隻是蹇賓是毓驍的“軍師”,不必呆在這裏,若不是因為自己,他也不用來體會這裏的蕭瑟。


    蹇賓聞言心裏一暖,迴眸看向了齊之侃:“我知曉小齊的擔憂,隻是再怎麽困難,隻要小齊在身邊,我就不覺得苦了。”


    隻要有你,哪裏都是天上人間。


    “我也是。”齊之侃淺聲迴應道。蹇賓又是一笑,輕輕的抓住了齊之侃的手。


    “現在應該有慕容黎心煩的了吧?”許久之後蹇賓轉移了話題。


    這場戰事轉變的很微妙,知曉共主啟坤還活著的時候他挺震驚的,並且還是成為澤風翼騁王的那一刻,他都有些覺得是虛幻的了。


    “最心煩的恐怕不是他,是裘振吧。”蹇賓無奈的搖了搖頭,也隻能做歎息。“不知他是如何成為了執明的麾下之臣,不是執明滅了天璿麽?”


    後來的事他並不是知道的很詳細,也沒有興趣去了解那麽多,隻是這事的確是蹊蹺。


    “這事我知道的不是很多,”齊之侃也應聲,“不過看著這情況,裘振對執明有幾分忠誠還未可知。現在最難做抉擇的,是如何迴應澤風提出的條件。”


    “還是天璣君主之時,對於執明我隻是知曉他是一個玩物喪誌、混吃等死之人,如今卻變成了今天這般模樣,恐怕裘振逃不過的。”蹇賓感歎,也隻能為裘振稍稍惋惜。


    “賓兒的意思是,執明會答應澤風的要求?”齊之侃微微一愣,對於這種事,他的見解還是沒有蹇賓的高深。


    “若是他單單是君王,大可不必答應,身為君王的傲骨不允許他這麽做。”蹇賓看著齊之侃,“但是身為一個擁有摯愛的人,為了他守護著的東西,他會犧牲一切不擇手段。”


    “你是說……慕容黎?”齊之侃稍稍迴神。


    “嗯。”蹇賓點了點頭,“他們心中也是有著彼此的,最開始的時候我沒有看透,現下終於是明白:他們為了對方,可以放下一切,包括生命。”


    區區一個上將軍又能算得了什麽?執明最為在乎慕容黎,而慕容黎最在乎的人是執明,最在乎的事物就是瑤光。瑤光遭到威脅,慕容黎會擔憂,會不高興,那麽執明怎麽可能看著?


    隻不過如今執明不同於往昔,澤風應該也是撈不著什麽好處的……


    “我也願意。”蹇賓靜靜的陳述完,齊之侃卻望著他的眼眸溫柔的說了一句。


    蹇賓一愣,神色稍顯疑惑,似乎是感覺自己聽錯了什麽。


    “他們願意為了彼此付出生命,我也願意為了賓兒付出自己的生命。”齊之侃望著他,眼眸中溫柔蕩漾,不過終究不及蹇賓平日就是溫和情話,說出這等話來還是稍稍臉紅。


    雖然是在黑夜,蹇賓卻也能將他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眼中微微有了霧氣,心中更是無比動容,不再拉著齊之侃的手,卻在下一瞬間抱住了他。


    “小齊……我的傻小齊……”蹇賓唿吸略微沉重,貪婪的埋入齊之侃的頸間,感受著他獨有的氣息。


    他的傻小齊啊,不是一直都在用行動來證明這句話麽?不用再說出來的,不用的……


    “等到這戰事結束了,我便辭官,帶著賓兒過平安淡定的生活。”相對於蹇賓的緊緊抱著,齊之侃卻是溫柔了許多,環著他的腰肢,在他耳邊輕輕囈語,“不再去管這塵世的紛爭,隻有你我二人。”


    “小齊……”蹇賓略微的哽咽,抱著齊之侃不願意撒手。


    “賓兒,”齊之侃又是輕柔的一喚,“你可願意將你的下半生交付於我?”


    疆場的風沙已不帶有冷冽,隻是輕柔的吹著,劃過營帳頂端的聲音也變得動聽起來。隻是比聲響這更加動聽的,是含著無限柔情的話語。


    “小齊?”蹇賓聞言猛地鬆開了齊之侃,盯著他的眼眸,雖是鬆開了他,手卻還是死死地抓著他的手臂。


    此刻,他的心中有疑慮,有不可置信,也有害怕。


    害怕這隻是他的一場夢,害怕下一瞬間他的小齊便會消失不見了。


    太過幸福美好的感覺,讓他不敢去相信。


    “賓兒。”齊之侃笑著,溫柔的笑容讓蹇賓稍稍心安。下一刻,齊之侃拉著蹇賓的手,輕輕摩挲著自己的臉龐,又問:“你可願意?”


    曾經他便想要用盡全力去守護,終究世事無常。如今再活一次,壓在心底的感情已經不能再等,也經不起任何的等待了。


    他想要和這個人在一起,想要好好的守護著他,不讓他再受傷害。


    蹇賓撫摸著齊之侃的臉龐,他知道齊之侃這般做是為了讓他知曉這並不是夢境,而是真實的,心中更是動容,一把又撲向了齊之侃:


    “願意!我當然願意!”


    這塵世有多少紛爭已經不管他們的事,他們隻要擁有彼此就好了,哪裏還用管那麽多?


    夜風之中,兩顆熾熱的心在跳動,最為真摯的情義也在慢慢融合……


    同是夜空,城中的境況雖是寧靜,卻比軍營中要淒清得多,同樣是明月,卻也比那處也淒涼上幾分。


    月下白衣佳人,明眸皓齒,凝視著冰涼的月色,久久不得散去的哀傷緩緩蕩漾。


    王上,你當真是不懂的……


    “夜已深,墨大人還不休息?”不多時傳來一聲溫和如風的聲音,墨清才從自己的情緒中迴過神來。


    “初到此處,認識的人並不是很多,恕臣眼生,不知大人名諱。”墨清沒有太大的情緒,表示友好的行了一禮之後輕問。


    雖身處敵營,卻並沒有太多的恐懼。


    “在下子煜,墨大人不必多禮。”子煜也是還禮輕聲道。比起墨清的淡然溫雅,子煜隻能是自愧不如。


    他不過是睡不著出來散散步,沒有想到就看見了墨清一個人獨處院中,抬頭望月,神緒哀傷,不由得想要探知一番。


    “原來是子煜大人。”墨清輕輕一笑,“在下難有睡意,屋子裏悶熱,出來透風。”


    “此處乃是邊塞,氣候不好乃是正常。”雖然知道他是澤風的人,但子煜卻覺得此人很平和,“看墨大人翩然有禮的模樣,應當是澤風的文臣吧。”


    這般細皮嫩肉,的確是受不了邊疆風沙。那澤風國主也是一個奇葩,這麽一個柔和溫和的人也舍得摧殘。


    “嗬嗬……”墨清聞言卻是一笑,笑中更是有些無可奈何,“在下並非吾國朝中之人。”


    “嗯?”子煜疑惑了,“並非朝中之人?“難不成是澤風國主請來的逸士?


    “吾乃王上後宮之男妃。”墨清輕描淡寫的迴答。絲毫不理會子煜因為這句話而震驚得久久不能迴神。


    什麽?


    軒轅夕的男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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