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黎眼眸微微黯淡下去,不敢再去看著執明。他寧可一個人承擔,也不想連累執明半分。


    “天權的大軍不日便會到達,屆時一同擊退了澤風,阿黎便可以高枕無憂。”執明把玩著棋子,神色靜靜地,僅僅在訴說著,他不想去揭穿慕容黎的愁緒,隻是不想讓他更加的難過。


    “是不是,快到了羽瓊花開的季節呢?”慕容黎望著別處,眼神有些恍惚。


    執明身軀微微一僵,隨後笑容消失了,突然一把握住了慕容黎的手:“羽瓊花,一直都是開著的,一直都是等著阿黎來欣賞的。”


    慕容黎並沒有多大的反應,隻是緩緩側臉看向了執明:“王上,羽瓊花開之盛景,應當是很美的。”


    “是,是。”執明連忙點頭,慕容黎很少將疲憊的狀態顯露出來,他一直擔心著,沒想到這狀態竟然是如此的可怕。


    這份疲憊竟讓慕容黎的眼眸失去了光芒之色,如同死灰一般。


    “阿黎,是本王的不是,本王不應當忽視阿黎一時一刻的。”執明知道是子煜的事給了他刺激,一時自責不已。


    比起阿黎,子煜算什麽?


    “王上,”慕容黎又低下了頭,隨後將燕支輕輕放好。他的確是在晃神,但是並非智商不在。“王上,你贏了。”


    “嗯??”這話讓執明一愣,順著慕容黎的眼神看去,最終落在了棋局之上。


    白子,敗局已定。


    “嗬嗬……”慕容黎苦笑一聲。


    輸了,他輸了。是否控製不住的局勢,就是執明?不會的,怎麽會是他呢?


    一定不會是他的。


    “阿黎可否告訴本王,齊之侃為何還活著?”執明不想去為這局棋辯駁,轉了一個話題。


    “那王上可否告訴阿黎,是否也算得到接下來仲堃儀會襲擊天權王城?”慕容黎反問。


    仲堃儀得知瑤光遭遇外敵,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的。但是得知駱瑉出了事,天權又是兵力空虛,隻怕要惱羞成怒。


    他想要知道,執明究竟是變成了什麽樣子。


    “有去無迴。”執明隻是迴答了四個字,就這樣簡簡單單的,卻讓慕容黎眉頭鎖得更深,若非他不輕易流淚,隻怕現下都要哭了。


    又已經算計好了嗎?已經成了第二個他了嗎?


    “阿黎。”執明看著他的這副模樣,很是心疼。


    “王上,我累了。”慕容黎突然平靜下來,“最近軍務繁多,我恐怕沒有多少時間來陪王上了。子煜才迴來,恐怕有很多事要和王上敘舊,多和他聊聊吧。”說著將手從執明掌心中抽離。


    “阿黎!”執明一驚又去拉著。


    他居然將自己推走!就算這個人是子煜又如何?阿黎這般做……難道是因為自己變成了他最不想看見的模樣麽?


    “阿黎,你不明白本王嗎?不是你的錯,這是本王自己的選擇,你不用內疚也不用覺得虧欠了本王什麽。阿黎,你不要多想。”


    “王上。”慕容黎似乎有些呆滯,伸手打亂了桌上的棋局,一把將棋子握在手中,“正是因為明白,所以這棋局要重新開始。”


    棋子在他手中咯吱作響。


    “阿黎!”執明一驚,他知曉慕容黎已經走入了一種極端,可是不管他再怎麽勸說,慕容黎也沒有了多大的反應。


    相比於慕容黎這邊的氣氛凝重,子煜這邊也是氛圍古怪:


    他正在悠然???的喝茶,對麵卻坐著冷著臉看他的毓驍,似乎是想用目光將子煜戳出一個窟窿來才肯罷休。


    怎麽了這是?


    子煜自己也感覺很奇怪。要說執明因為欣喜接觸自己太多而讓慕容黎不高興了他還能理解,這毓驍又是發哪門子的瘋?莫不是對慕容黎還有一些特殊的情愫?


    這些天隻要執明來了自己這裏,不出片刻他就會出現。


    “王上你都這樣看著臣很久了。”在喝下第六杯茶水之後,子煜終於是不淡定了。


    “怎麽?”毓驍則是扯出一抹慎人的笑容來,“就許執明看著,不許本王看了?”


    “嗯?”子煜怎麽聽著這話感覺怪怪的?看著毓驍的眼神也是有些奇怪:王上,您這是看嗎?您這分明就是瞪!


    “他那是許久不見我才會如此,王上與我天天見麵就不用這般了吧?就算是想要什麽都要贏過他一頭也不用如此。”子煜無可奈何。


    現在毓驍和執明見麵幾乎就是劍拔弩張的,他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還好慕容黎沒興趣??和他們這般胡鬧,不然他真的要被折騰死。


    毓驍知道自己在對慕容黎的感情之上已經輸了執明一頭,但是對著自己又是為了啥?執明對自己是感激和愧疚,他不僅沒有反而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至於如此吧?


    “那又如何?”毓驍居然直接一吼,嚇得子煜小手一顫,差點把手中茶水扔了出去。“本王就算是得不到他,也絕對不能看著他不高興,不幸福。”所以絕對不能任由子煜插入他們二人之間。


    絕對不能!


    子煜突然沉默了:敢情毓驍自己都沒有搞清楚狀況了。定是將自己看做了慕容黎與執明之間的隔閡了。隻不過他們一個個的都擔心這個問題做什麽?


    大亂開始之時,這份感情就注定不能純潔了,他們又在糾結什麽?


    “臣很佩服王上的胸懷,”子煜無奈,“可是王上如今卻沒有看清。”當初在遖宿還好一些,果然還是不能接觸慕容黎。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毓驍臉色還是冷著。


    “如今他們之間,任何人任何事也插不進去,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子煜神色突然正經。“王上你又何必擔心我會給他們造成阻礙?”


    “本王隻是……”心中藏著許久的話被他直接說了出來。


    毓驍悄悄的臉紅了。


    “隻是什麽?隻是不忍麵對這個現實,總以為自己對慕容國主的情感已經轉變成了兄弟之情,其實一接近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勞。”


    子煜才不管他神色如何呢,毫不留情的訴說著。畢竟他努力了這麽久,最後還是功虧一簣,嗯……應該算是吧?


    “我並非是不識大體之人,王上這般豈不是自增煩惱?況且如今瑤光麵臨外敵,王上這時候和他鬧矛盾,豈不是又給慕容國主添亂?”


    一聽到自己給慕容黎找了麻煩,毓驍神色一下子變得冷靜了。子煜說的每一句都沒有錯。


    “王上,你當真是放不下。”見他這般猶豫不決的神色,子煜心下了然:“慕容國主,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們不能成為他的阻礙。”


    “本王知道。”毓驍點了點頭,隨後卻又是暴跳如雷,“本王救了你,你應當是好好報答本王,怎麽一看到執明整個人都好像傻掉了一般?”


    “嗯??”子煜又一愣,整個人有些哭笑不得:怎麽又扯到這個問題上來了?“不應該是他傻掉了嗎?我覺得自己還好。”


    “噗……”毓驍突然笑了,顯然沒有想到子煜會這麽說執明。


    看到他笑了,子煜也稍稍鬆了口氣,片刻之後又歎息:“真是沒有想到,天璿和天璣的舊臣都沒有死,反而到了慕容國主的麾下。若是我們沒有將蹇賓救活,是否現在什麽都不一樣?”


    “阿黎究竟還有多少謀劃,本王根本猜不到。”毓驍聞言也是無奈的一歎,其實心中被子煜的那一句“我們”弄得一顫。


    我們?我們?什麽時候他們這麽熟悉了?都可以一起稱唿了?


    “……”子煜輕輕的白了他一眼:若是你能猜透慕容黎的想法,就不會安於現狀,隻想著守著遖宿這一方土地了。


    “執明如今也變得讓人陌生。”子煜由衷道。雖說執明這兩天接觸他比較多,每次都還是沒心沒肺的歡樂著,但是他那陰暗的一麵在他的麵前怎麽也掩藏不了。


    “還好本王本來與他就不熟。”一提到執明毓驍就沒什麽好的態度。“若是相熟,知曉他這般變化之時早就拿劍砍了他了。”


    “現在也差不多了……”子煜默默地嘀咕一句。


    “你說什麽?”偏偏就被毓驍給聽到了。


    “沒什麽。”子煜連忙否認。


    “無論如何,今後在阿黎麵前,你還是不要接觸執明的好。阿黎雖是心懷天下,但是某方麵的事就不一定了。”毓驍終於說了正題,“他那性子我最熟悉不過,若是走了極端,恐怕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王上,”子煜沒有應了毓驍的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慕容國主不走極端,不也是血雨腥風麽?”


    “……”毓驍頓時不說話了,他覺得子煜應該慶幸他的佩劍不在身邊……


    營帳之內安和,不似有邊疆一般肅穆的氣息,燭火搖曳著,溫和得不似人間。


    齊之侃輕輕拂過蹇賓的發間,看著他安穩的睡著心中悅然。


    蹇賓哭了很久,哭到了沒有力氣,哭到了讓他為之心疼心碎的地步。一次次的看著他,一遍遍的喚著他的名字,一遍遍的確認自己是不是他虛幻的。


    他那脆弱的模樣,仿佛一擊即碎。他看到過了那眼眸中的絕望死水,或許也可以感知支撐著他活下來的是什麽了。


    入夜,齊之侃是好不容易才哄著他吃了點東西,且還是自己親手喂的,因為蹇賓忙著看……盯著自己。吃完之後就稍稍有了困意。


    他本想送他迴城中休息,畢竟這是軍中大營,時刻充滿著危險。可是蹇賓不依,說道不想動,就要在他這裏休息,一句“小齊在這裏,我還能有什麽危險”把他堵的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最後他留下來休息了,並非勸不走,而是……


    看著他紅紅的眼眶和又要繼續奔湧的淚水,齊之侃一向心軟……好吧,一向對他心軟,不由分說就讓他留下來了。


    也不知道這蹇賓到底是多久沒有安睡了,夢中一直說著夢話,一直都是皺眉,時不時還有淚珠落下,在一旁的齊之侃哪裏還有心思處理軍務,心都快要疼碎了。


    於是他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也就導致了現在的畫麵:


    蹇賓窩在他的懷中,睡得很安穩,還緊緊的抓著齊之侃的袖子。


    “王上……”齊之侃輕聲呢喃,望著蹇賓,臉頰微微發熱。


    這不是他與王上第一次親密接觸,隻是以往都是王上主動???一些,如今他這般……希望王上醒來之後不會怪罪於他。


    應該不會。


    “小齊……”蹇賓突然輕輕一喚,眼眸卻還沒有睜開。


    “王上。”沒想到他這一聲倒是驚到了走神的齊之侃,竟然直直的應了一聲。這下,本來隻是夢中囈語的蹇賓不醒也得醒了。


    蹇賓一睜開眼眸,就看到了某人紅暈的臉頰和躲閃不敢看他的眼眸,隨後才發現他們這是何種姿勢。


    一時寂靜……


    “王上。”齊之侃隻感覺臉上滾燙,正想將蹇賓扶起來,沒想到腰上一緊,瞬間動彈不得。“王上??”


    蹇賓竟然沒有說什麽,原本抓著他袖子的手直接抱住了他的腰肢,更是將臉埋入他的懷中,似在眷戀無法自拔。


    “夢中有小齊的氣息,所以我不做噩夢了。”蹇賓說著,聲音有些悶悶的。


    “王上,這……這不合禮儀……”齊之侃一時手足無措,都不敢動彈了。


    聞言蹇賓抬臉看他,平靜問:“小齊,如今天璣的君主是誰?”


    “慕容黎。”齊之侃不假思索的迴答,片刻之後又慌忙補充道,“在末將心中,王上永遠是我的王。”


    “嗬嗬……”蹇賓被齊之侃這傻傻的反應逗笑了,鬆開手撫摸著他的臉頰,“小齊,你不再是‘末將’,我也不再是‘王上’了。”


    齊之侃聞言又急了,以為蹇賓在為自己成為亡國之君而憂思,連忙道:“若是王上想要這天下,我定會赴湯蹈火為王上打下來。”蹇賓也曾是一個誌向遠大的君王,如今卻是一無所有,怎能不傷心?


    “小齊唉……”蹇賓哭笑不得,瞬間便明白過來齊之侃曲解了他的意思,排兵布陣那般精明,怎麽到了自己麵前就傻了呢?


    “小齊可知:山有木兮木有枝?”他輕歎一聲後輕問,笑得很柔和。


    他能明顯感覺到齊之侃身軀一僵,看著他似乎是震驚,也似乎是歡喜。這般呆呆的可愛模樣,也隻有他能看得見。


    “知曉……”許久齊之侃才迴答,細若蚊聲一般。也不知道他是知曉那句話的下半句還是知曉了蹇賓要表達的意思。


    這一刻,他是想也不敢想的。


    “如今於我而言,你就是我的天下。”蹇賓的聲線縈繞在齊之侃的腦海之中,“不用再去期許,也不用再去征服,就是我的,永遠也不會改變。”


    “王上……”齊之侃已經不知道如何思考,蹇賓的話語似乎是有妖術,將他迷惑。


    “小齊。”蹇賓一笑,就這般看著他,“我已經不是王上了。”


    齊之侃一愣,隨後試探問:“那……賓兒?”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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