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寧在工作日常中,也遭遇了一件令他頗為頭疼的難題。前段時間,以前曾有過幾麵之緣的區長給他打來電話,當時區長在電話裏的語氣聽起來格外親切,言辭間滿是懇切之意,說是自家的侄子初入職場,需要他多多關照一下。常寧當時隻當是區長的一番客套話,並未放在心上,隻是在電話這頭陪著笑應承了幾句,便沒再過多思量。


    誰能想到,沒過多久,區長的侄子張寧竟然真的被分配到了他所在的班組,而且還鄭重其事地認了常寧當師傅。這一下可把常寧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他心裏暗自苦笑,自己目前不過是個基礎的、最初級的科研工作人員,在這廣闊的職場天地裏,還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哪有什麽能力去教導別人呢?


    想想自己的工作履曆,一開始也隻是個普通的扳道工,每日在鐵路軌道邊重複著單調而又責任重大的操作,雖然這幾年因為工作表現尚可,轉去做了客運工作,也掛了個代理客運值班員的名號,可這“代”字就像是個甩不掉的尾巴,至今都還牢牢地跟著,始終未能轉正。他所掌握的那些工作技能,大多都是在日複一日的實踐中摸索、積累而來的,說是無師自通也不為過。要說學習,也不過是在每天上下班交接班的時候,跟自己對班的單勇交流一些工作上的小技巧和經驗之談,可這些零散的知識,用來應付自己的日常工作或許還勉強湊合,但要以此來教授一個徒弟,實在是讓他感到力不從心,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但區長的囑托又不能不放在心上,常寧看著眼前這個對自己滿懷期待的張寧,心中暗暗歎了口氣,決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教導他,哪怕自己也隻是個在不斷學習成長的“半吊子師傅”。於是,他開始嚐試著迴憶自己工作中的點點滴滴,那些曾經犯過的錯誤、總結出的經驗,都被他一一整理出來,希望能給張寧一些實用的指導和幫助,同時也在心底默默祈禱,自己這個“不稱職”的師傅,不要誤人子弟才好。


    雖然說這個事情有些棘手,讓常寧覺得頗為苦惱,但骨子裏那股認真負責的勁兒促使他下定決心,即便困難重重,也要努力把這件事做好。當他第一次見到這個被區長托付給他的年輕人時,心裏不禁暗暗叫苦。隻見張寧穿著一身鬆鬆垮垮、邋裏邋遢的衣服,頭發也亂糟糟的,絲毫沒有一點職場新人該有的朝氣與整潔,活脫脫就是一個被家裏寵壞了的二世祖形象。


    說他是二世祖,那可真是一點都不冤枉。在生活方麵,張寧簡直就是個什麽都不懂的懵懂孩童。就連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識,他都顯得一知半解,更別提獨立照顧自己的生活起居了。而且在為人處事上,他更是讓人頗感頭疼。他總是以自我為中心,說話做事從不考慮他人的感受,我行我素慣了,對於職場中的人際交往規則和團隊協作精神,他完全沒有概念,這讓常寧在與他相處的過程中,時常感到尷尬和無奈。


    張寧作為一個 85 後,本應和常寧有著相似的成長背景和時代印記,可兩人的行為和觀念卻仿佛有著巨大的鴻溝,顯得格格不入。尤其是到了工作時間,張寧的表現更是讓常寧氣得直咬牙。他不是找各種借口扯皮,就是偷偷跑去衛生間躲懶,更多的時候則是明目張膽地在工作崗位上玩手機遊戲,完全將工作拋諸腦後。常寧屢次勸說,可張寧卻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要麽敷衍了事地答應幾句,轉頭就忘得一幹二淨,要麽就幹脆不耐煩地頂撞幾句,絲毫不把常寧這個師傅放在眼裏。


    常寧看著張寧,心中滿是無奈和困惑。雖說兩人並沒有差幾歲,可張寧的行為舉止和對待工作的態度,卻讓常寧感覺他們仿佛不是同一輩人,甚至恍如隔了兩輩。常寧有時會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太過古板,跟不上時代的步伐了?但很快他就否定了這個想法,他深知工作的重要性和嚴肅性,無論如何,都不能任由張寧這樣繼續胡來下去。他必須想辦法改變這種狀況,既要讓張寧端正工作態度,學到一些真本事,又不能得罪區長,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常寧站在工作崗位上,望著正在一旁擺弄手機遊戲的張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次帶徒弟的任務,無疑是他入職以來遭遇的較大挑戰之一。但對於常寧這樣一個骨子裏流淌著堅韌血液、遇挫則勇的人而言,這還隻是前行路上的一個小坎兒。他深知,生活與工作從不會一帆風順,而困難恰恰是磨礪意誌的最好利器。


    常寧有著自己獨特的兩麵性看問題的方式。盡管張寧在工作時的表現不盡如人意,懶惰、敷衍,時常把工作拋到九霄雲外,讓常寧操碎了心,但他也敏銳地察覺到這個孩子身上存在的閃光點。張寧雖然好玩、貪玩,對工作缺乏應有的熱情和專注,但在日常相處中,卻有著一份難得的大方與善良。每當他有了什麽新鮮的玩意兒、美味的零食,從不吝嗇與常寧分享。哪怕隻是簡單地叫上一聲“師傅”,那語氣裏也透著一絲真誠,沒有絲毫的做作與虛偽。在工作之餘的閑暇時光,張寧會跟常寧分享一些年輕人圈子裏的趣事,那些新奇的想法和獨特的視角,偶爾也會讓常寧忍俊不禁。此時的張寧,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防備,不再是那個在工作中讓常寧頭疼不已的問題少年,而是一個充滿活力、親切友善的年輕人。這份難得的親切,在緊張忙碌的工作氛圍中,猶如一縷溫暖的陽光,照進了常寧略顯疲憊的心田,成為了這段艱難時光裏讓他唯一感到欣慰的事情。


    常寧心想,或許每個人都有著多麵性,就像張寧,不能僅僅因為他在工作上的不足,就完全否定他這個人。他開始嚐試著換一種方式與張寧相處,在工作中更加耐心地引導他,用溫和而堅定的態度向他闡述工作的重要性和責任的意義;在生活中,則積極地與他互動,傾聽他的想法和故事,進一步加深彼此之間的信任和理解。常寧相信,隻要用心去挖掘,去引導,張寧這塊璞玉終有一天會煥發出屬於自己的光彩,而他也願意在這個過程中,充當那個耐心的雕琢者,陪伴著張寧一起成長、蛻變。


    常寧望著窗外逐漸黯淡下去的天色,心中暗自慶幸今天可以提早下班,忙碌了一整天,他的身體已經疲憊不堪,隻想趕緊迴家好好休息一下。然而,當他轉過頭看向張寧時,卻發現這個平日裏有些貪玩懶散的徒弟,此刻正靜靜地坐在一旁,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


    “張寧,今天你也早點迴去吧,師傅我先走了。”常寧說道。


    張寧抬起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堅定:“師傅,我留下來陪您值夜班吧。”


    常寧微微一愣,他沒有想到張寧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畢竟對於一個 20 多歲的年輕人來說,值夜班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更何況是像張寧這樣在家中可能被寵壞了的孩子。


    夜色漸深,值班室裏的氣氛有些沉悶。常寧看著張寧笨手笨腳地擺弄著被子,心中不禁有些無奈。這個孩子,竟然連最基本的疊被、鋪床單都不會,在家裏想必是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常寧沒有絲毫的抱怨,他走上前去,親自手把手地教張寧如何疊被,怎樣把床單鋪得平整。


    “張寧,你看,疊被子的時候要這樣對折,然後再整理好邊角,這樣疊出來的被子才會整齊。鋪床單也有技巧,要先把床單的四個角固定好,然後再慢慢拉平,不能有褶皺,不然睡覺會不舒服的。”常寧一邊示範,一邊耐心地講解著。


    張寧在一旁認真地學著,盡管動作還是有些生疏,但看得出來他在努力嚐試。教完這些生活瑣事,常寧又開始教導張寧怎樣值夜班。


    “值夜班可不能馬虎,要時刻保持警惕。每隔一段時間,就得去站台巡視一圈,看看有沒有什麽異常情況。尤其是在列車進站和出站的時候,更要注意站台的安全,防止有乘客不小心掉落軌道,或者有物品遺留在軌道上影響列車運行。”常寧神色嚴肅地說道。


    他帶著張寧來到站台邊緣,指著軌道和周圍的設施,詳細地講解著可能存在的危險:“這站台邊緣和軌道之間的縫隙,是最容易卡住東西的地方,如果有小物件掉進去,一定要及時清理出來,不然可能會引發嚴重的事故。還有,這站台的燈光如果出現閃爍或者熄滅的情況,也要馬上報告維修,不然會影響乘客上下車的安全。”


    張寧聽得很認真,不時地點點頭,還會提出一些自己的疑問。常寧一一耐心解答,看著張寧逐漸認真起來的模樣,他心中感到一絲欣慰。也許這個孩子並不是無可救藥,隻是需要有人耐心地引導和教導。在這個漫長的黑夜裏,師徒倆的身影在站台上來迴穿梭,為了保障鐵路運輸的安全,默默地履行著自己的職責,而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在這一夜的相處中,悄然發生著微妙的變化。


    由於這次值勤是兩天兩宿,時間頗為漫長,師徒倆在第一個夜班時,精神高度集中,時刻留意著站台和站房的各種情況,倒也平平穩穩、安安全全地度過去了。然而,到了第二個夜班,卻出乎意料地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兒,打破了原本的平靜。


    常寧深知自己此次帶著徒弟,責任重大,所以即便在深夜,他也不敢有絲毫懈怠。每一次半夜起夜,他都會習慣性地在周圍查看一番,確保一切正常後才會返迴繼續休息。當他躺下的時候,指針正好指向淩晨 2:30,窗外夜色深沉,萬籟俱寂,隻有偶爾傳來的火車汽笛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悠遠。


    可是,當淩晨 4 點常寧再次醒來時,卻突然發現原本睡在旁邊的張寧不見了蹤影。常寧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又仔細地在房間裏搜尋了一圈,可依然沒有發現張寧的身影。他的心跳開始加速,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常寧迅速穿好衣服,衝出房間,先去了附近的衛生間,大聲唿喊著張寧的名字,然而迴應他的隻有自己的迴聲。接著,他又焦急地在站舍裏四處尋找,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從值班室到候車室,再到儲物間,可依舊不見張寧的半點蹤跡。此時的常寧,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擔憂和慌張。


    顧不上休息,常寧又馬不停蹄地跑到附近的幾個站房繼續尋找。他的腳步急促而慌亂,心中不停地猜測著張寧可能去的地方。是不是這孩子半夜貪玩,跑到什麽地方去了?還是遇到了什麽危險?一想到這些,常寧的心就緊緊地揪在了一起。他在各個站房之間來迴穿梭,大聲唿喊著張寧的名字,聲音都因為焦急而變得有些沙啞。可是,找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均沒有看到這個孩子。常寧徹底慌了神,他站在站台上,望著空無一人的鐵軌,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就在常寧心急如焚、不知所措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什麽,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他決定沿著鐵路線去尋找,也許張寧是沿著鐵路走散了。於是,常寧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思緒,朝著鐵路的一端快步走去,嘴裏不停地念叨著:“張寧,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啊……”他的身影在微弱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孤獨和無助,但此刻的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盡快找到張寧,確保他的安全。


    常寧獨自佇立在空蕩而寂靜的站台上,此時,凜冽的夜風如冰冷的刀刃般割過他的臉頰,而他的心中更是猶如打翻了五味瓶,可謂是百感交集。


    迴首望向家的方向,那裏仿佛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得他幾近窒息。家裏本就是一團亂麻,一攤子棘手的事兒錯綜複雜地糾纏在一起,讓他應接不暇,喘不過氣來。妻子剛剛經曆了手術,身體還處於術後恢複期,身體虛弱得連簡單的家務都無法操持,急需他在身邊悉心照料。可他卻常常因為工作的繁忙和其他紛至遝來的事務而不得不選擇離開,每次看到妻子那略顯失望卻又故作堅強的眼神,他的心中便滿是愧疚,猶如千萬隻螞蟻在啃噬著他的內心。而弟弟常江,曾經那個活力四射、充滿朝氣的青年,如今卻隻能在家中進行著艱難而漫長的康複鍛煉。那場突如其來的橫禍,不僅給常江的身體帶來了巨大的傷痛,更在他的精神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創傷。原本開朗活潑的一個人,現在變得沉默寡言,眼神中時常流露出無助與迷茫,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梁老七那個十惡不赦的壞蛋。常寧每每想到此處,心中便燃起一股強烈的怒火和複仇的欲望,他一直心心念念著要找到梁老七犯罪的蛛絲馬跡,將其繩之以法,為家人討迴一個公道。然而,這現實的世界卻如此殘酷,光是應對家裏這令人心力交瘁的狀況,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就已經夠窮於應付了,可他卻還得每天強撐著疲憊不堪的精神,按照正常的上班時間作息,絲毫不敢有半點懈怠。因為他知道,工作是他維持家庭生計的唯一保障,一旦失去了這份工作,這個搖搖欲墜的家將會陷入更加黑暗的深淵。


    然而,命運似乎並不打算放過這個已經身處困境的男人。沒想到,在這舉步維艱的艱難時刻,上頭還給他添了個“累贅”——安排了張寧這麽個徒弟。這孩子平日裏就調皮搗蛋得像個脫韁的野馬,對工作毫無上心可言,在工作崗位上不是偷懶耍滑就是惹是生非,讓常寧操碎了心。為了教導這個徒弟,常寧可謂是煞費苦心,他不僅要手把手地傳授工作技能,還要時刻關注著張寧的一舉一動,生怕他闖出什麽大禍來。如今,在這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本就最需要人手的時候,他竟然不見了蹤影。常寧隻覺得一陣急火攻心,腦袋“嗡”的一聲,仿佛有無數隻蜜蜂在耳邊嗡嗡作響,心中暗歎:“真是怕什麽來什麽!”他的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額頭上瞬間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那汗珠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滴落在冰冷的站台上,眼神中滿是焦慮與無奈,仿佛一隻迷失在茫茫大海中的孤舟,看不到一絲希望的曙光。


    他在站台上來迴踱步,那急促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而沉重。他的腦海中像放電影一般,不斷地浮現出各種可能發生的糟糕情況,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一方麵,他深深地擔心著張寧的安危,這孩子畢竟還年輕,涉世未深,萬一在這漆黑的夜裏遭遇了什麽意外,他該如何向區長交代?區長的托付猶如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他的心頭,讓他不敢有絲毫的馬虎。另一方麵,他又害怕因為張寧的失蹤而引發工作上的重大失誤,影響整個鐵路運輸的安全和秩序。這鐵路運輸可不是小事,一旦出現差錯,將會危及無數人的生命和財產安全,他承擔不起這個責任。但常寧也明白,此刻自己絕不能慌亂,慌亂隻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他必須盡快冷靜下來。


    常寧此刻越著急,思緒就越發混亂,心急如焚之下,大腦仿佛陷入了一團迷霧,越是心急如焚,卻越是沒有辦法。他的內心不斷地責備自己,怎麽就把張寧給看丟了呢?在這空曠的站台和周邊區域,一個大活人怎麽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常寧深知張寧雖然平日裏有些調皮搗蛋,但畢竟隻是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萬一遭遇了什麽危險,後果將不堪設想。他想起區長將張寧托付給他時的那份信任,心中更是充滿了愧疚和焦慮。常寧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努力迴憶著張寧可能去的地方,可是腦海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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