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參加宮宴的道路蜿蜒曲折,兩旁繁花似錦、綠樹成蔭,美不勝收。然而此刻的蕭嵐卻無心欣賞這美景,因為她剛剛婉拒了佟妃一同乘坐軟轎前往宮宴的邀請。盡管那軟轎看上去華麗舒適,但不知為何,蕭嵐內心深處總有一種莫名的抗拒。於是,她選擇與其他眾人一同步行而去。


    所幸,未央宮與舉辦宮宴的春華殿相距並不算遠。一路上,蕭嵐步伐輕盈,神態自若地跟隨著隊伍前行。不多時,他們便來到了春華殿前。


    待到踏入殿內,隻見寬敞明亮的大殿之中已然落座了許多人。太子燕景天身著一襲明黃色蟒袍,氣宇軒昂地端坐在首位左側,身旁緊挨著的便是七皇子燕莫炎。兩人談笑風生,好不融洽。與之相對的,則是獨自安坐於右側的燕凜豐,他麵沉似水,目光冷峻,仿佛周遭的一切都無法引起他絲毫興趣。


    再往旁邊看去,六皇子燕漠北亦是孤身一人占據一桌,正悠然自得地輕抿香茗。而在太子燕景天的下首位置,分別坐著林宇軒以及另一位與他容貌有幾分相似的老者。觀其年歲,想必應是林宇軒的祖父——當朝丞相林大人無疑。


    蕭嵐定睛一看,隻見太子正端坐在那裏,氣宇軒昂;而一旁的六皇子也是風度翩翩,英姿颯爽。再往旁邊瞧去,林丞相和他的孫子林宇軒也赫然在座。看到如此情形,蕭嵐心中暗喜:有這麽多人在場,今日就算皇帝有心想要偏袒葉瀾依,讓她不用賠償損失,恐怕也是萬萬不能的了!一念及此,蕭嵐頓時心情愉悅起來,臉上不由自主地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然而,由於太過高興,蕭嵐竟一時忘記收斂自己的表情。就在這時,宴席上的眾人紛紛投來目光,瞬間被眼前這位女子所吸引——隻見她麵若桃花、嬌豔欲滴,宛如九天之上降臨凡間的仙子一般。而且她還麵帶微笑,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佟妃緩緩步入大殿。


    蕭嵐今日精心梳理了一個飛仙髻,額前沒有一絲碎發遮擋,將她那堪稱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絕世容顏毫無保留地展現了出來。而佟妃雖說已年近四十,但依舊稱得上是天生麗質的美人胚子。再加上平日裏保養得宜,此刻身著一襲綠色羅裙的她更顯肌膚白皙如雪。尤其頭上佩戴的那支步搖,乃是蕭嵐特意相贈之物,隨著她輕盈的步伐微微晃動,真可謂是“一步一搖”,搖曳生姿間盡顯風情萬種,仿佛印證了蕭嵐之前所說的“一步一逍遙”之語。


    就在那幾個人目瞪口呆地望著前方時,突然間聽到一聲高亢而響亮的唿喊聲傳來:“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這聲音如同洪鍾一般,瞬間打破了現場的寂靜。


    蕭嵐對於眼前的場景並不陌生,因為在上輩子的時候,她曾經有幸目睹過帝後的風采。然而,與上輩子不同的是,這次見麵竟然提前發生了。迴想起上輩子見到林皇後——林宛如的時候,那時的太子已然遭遇不幸意外身亡。當時年僅四十歲的林宛如,盡管衣著打扮依然華貴,但整個人看上去卻仿佛即將踏入墳墓一般。她的麵容憔悴不堪,毫無生氣,即便身上穿著華麗的服飾,可在蕭嵐眼中,總感覺她似乎失去了靈魂。


    但此刻再仔細端詳,隻見這林宛如麵色紅潤,光彩照人。顯然,兒子尚未離世對她產生了極大的影響。不得不說,林宛如的臉色確實好了許多。雖說論起容貌來,她稍遜於那位備受寵愛的佟妃,但也絕對算得上是姿容秀麗、楚楚動人之輩。


    伴隨著帝後的到來,蕭嵐趕忙跟隨眾人一同行禮。待到禮節完畢之後,隻聽得皇帝燕禎緩緩開口說道:“方公公,速速傳達朕的口諭。佟妃身懷六甲且懷的乃是雙胞胎,實乃我朝之幸事。即日起,晉封其為佟貴妃。在產下龍子之前,皆無需行跪拜之禮。”


    這話一出,猶如一道驚雷炸響在宴會之上,眾人皆是麵色大變。要知道,按照常理而言,偌大的朝堂後宮之中,理應僅有一名貴妃位份之人。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燕禎竟然在已有葉貴妃的情況下,再度冊封了佟妃為貴妃!這一舉動無疑打破了常規,使得宮廷局勢變得愈發複雜起來。


    就在此時,皇後正欲開口勸阻,卻突然聽到內侍那高亢而響亮的聲音再次傳來:“葉貴妃到——”緊接著,眾人便看到葉貴妃身著一襲與帝後如出一轍的黃色霓凰羽衣,身姿婀娜地緩緩走來。她身旁還緊跟著葉瀾依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仿佛生怕這位尊貴的姑母會有絲毫閃失一般。


    待到二人走進殿內之後,隻見葉貴妃輕啟朱唇,用一種嬌柔婉轉、嗲聲嗲氣的語調說道:“臣妾參見陛下,參見皇後娘娘。”其聲音之嗲,令在場不少人都不禁為之側目。


    盡管從外表上來看,葉貴妃確實生得極為美麗動人,肌膚白皙如雪,五官精致如畫。但站在一旁的蕭嵐心中卻是暗自思忖道:雖說這女子容貌出眾,但畢竟如今已然年屆四十,居然還如此故作姿態地使用這般夾子音說話,實在讓人感到有些不適。尤其是當蕭嵐迴想起前世今生與此女之間的種種糾葛時,更是忍不住渾身泛起一層雞皮疙瘩來。


    要知道,在上輩子的時候,這位看似溫婉可人的葉貴妃,其實背地裏卻是個極其虛偽做作的女人。而更為糟糕的是,那時的葉貴妃恰恰正是蕭嵐的婆婆。因此對於這個女人私底下那些不為人知的醜惡嘴臉和陰險手段,蕭嵐可謂是心知肚明。


    隻要燕凜豐在場,那女人便會立刻化身成溫柔慈祥的母親形象,但隻要燕凜豐一旦離開,這女人瞬間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使出渾身解數來欺淩自己。然而,蕭嵐又豈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她絕非等閑之輩!每當這個女人依仗著太妃的尊貴身份,無緣無故地找蕭嵐麻煩、給她穿小鞋時,蕭嵐總能憑借自身的聰明才智巧妙應對,一次次成功化解危機,令對方徒勞無功。


    此時,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葉瀾依身上。隻見她如同葉貴妃一般,優雅地向皇帝和皇後請安後,緩緩落座於燕凜豐身旁。就在這時,皇後正欲開口講話,卻不想被眼疾手快的葉貴妃搶先一步打斷道:“陛下啊,臣妾近日聽聞佟妃妹妹帶著您賜予婚約的那位蕭家女子一同前來參加此次宴會呢。不知此刻這位佳人身在何處呀?也好讓咱們大家夥兒都開開眼界,見識一下傳聞中能為我們五皇子寫下整整一麵牆情詩的奇女子究竟是何模樣。哎呦喂,想想還真是令人期待呢……哈哈哈哈!”雖說葉貴妃嘴上說著想要看看蕭嵐,但其話語中的語氣卻明顯充滿了嘲諷與挖苦之意。不過嘛,畢竟中華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這諷刺的口吻藏得極深,若要較真起來,倒還真不容易抓住把柄挑起事端。


    蕭嵐見狀,拍了拍佟貴妃,小聲說道:“娘娘不用擔心。”就起身走到殿中,對著葉貴妃行了一禮,說道:“臣女蕭嵐見過葉貴妃娘娘,我就是陛下賜婚五皇子的蕭侯嫡孫女。娘娘真是如傳聞中一般美麗。”就在葉貴妃以為老五要娶的這個媳婦長得雖然好看,還不是一副趨炎附勢的樣子時,蕭嵐接下來的話直接讓她暴怒,卻挑不出理,就聽見蕭嵐說道:“風韻猶存,一點都看不出已經四十有二了,看著也就隻有四十。”說完還笑臉殷殷,半點看不出她在譏諷葉貴妃,可是誰聽了也知道她就是在譏諷葉貴妃。


    這時林皇後也忘了說佟妃封貴妃的事,適時補刀說道:“你這孩子,怎麽能這麽說,本宮看葉貴妃不比那些三十八九的婦人差。”說完還捂著嘴笑。


    蕭嵐知道林皇後與葉貴妃向來不和,上輩子燕凜豐登帝後,林皇後就上書稱自己之前喪子,悲痛不已。要求和七皇子燕莫炎迴封地,享受兒孫繞膝的時光,隻是當時燕凜豐羽翼未豐,於是把林皇後當人質,一直留在宮裏。雖然蕭嵐和她打交道不多,但是和葉太妃鬥智鬥勇的時候,也了解了下林宛如和葉嫣然的過往。(燕凜豐的生母,現在的葉貴妃閨名就叫葉嫣然)。


    本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原則。蕭嵐也接話道:“皇後娘娘教訓的是,葉貴妃娘娘,看著不像四十,像三十八九的。”邊說還邊捂著自己胸口。


    皇帝燕禎看著蕭嵐的臉,心裏想著的確像。這會又看見她捂著胸口,關心的問道:“蕭丫頭,你怎麽了,是不舒服嗎?”


    蕭嵐雖然奇怪這皇帝怎麽跟看閨女一樣看著自己,不過聽出他沒有惡意,於是說道:“我能說實話嗎?”然後又看著林皇後。


    林皇後知道蕭嵐肯定又要惡心葉貴妃,於是幫忙說道:“蕭姑娘,騙皇上可不好,有什麽話你直說就好,本宮替陛下恕你無罪。你照實說就好。”說著還帶著鼓勵的眼神看著蕭嵐。


    蕭嵐收到皇後鼓勵的眼神,心想這皇後是受了多少葉貴妃的啞巴虧,居然現在這麽維護自己,就是想讓葉貴妃出糗。


    於是,隻見那蕭嵐微微頷首,輕聲言道:“這話原本是萬萬不該由臣女說出的,但欺君之罪乃是死罪,臣女實在是怕死得緊呀!故而也就顧不得許多,隻得如實相告了。”言罷,她趁著在場眾人尚未留意之際,竟猛地伸手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刹那間,淚水便如決堤之洪般在眼眶中洶湧起來。


    緊接著,蕭嵐迅速換上一副滿含委屈的腔調繼續說道:“啟稟陛下、皇後娘娘,臣女自幼便患有一個怪癖。但凡迫不得已需要說謊之時,便會下意識地捂住心口。隻因未曾依著本心言語時,總覺得若不將這顆心捂得嚴嚴實實的,它便會疼痛難耐啊!方才臣女提及葉貴妃娘娘容顏嬌美,看上去全然不似已然四十二歲之人,反倒更像是四十出頭的模樣。那時臣女並未捂住心口,所言句句屬實。然而,皇後娘娘卻稱貴妃娘娘宛如三十八九歲的佳人。娘娘您貴為一國之後,金口玉言,臣女自然不敢輕易駁斥,唯有乖乖地捂著心口隨聲附和。唉……都怪臣女的母親時常念叨,說臣女年歲尚幼,為人太過憨直,總是愛講真話,叮囑臣女日後在外頭切不可多嘴多舌。如今想來,母親之言果真是一點不假呐!”話至此處,蕭嵐臉上流露出一抹無可奈何的神情,目光楚楚可憐地望向帝後二人。


    燕禎一聽到蕭嵐提及到自己的母親,心中便已明了她所說之人乃是薑霓凰。原本,他還想著要狠狠地斥責蕭嵐一番,但就在那一瞬間,那些話語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硬生生地堵在了嗓子眼兒,又咕嚕嚕地滾迴到了肚子裏去。隻見他嘴裏嘟囔著:“你年紀尚小,說話還是應當真誠些,切不可太過違心才好啊。”


    就在這時,原本已經做好準備出聲反駁蕭嵐的燕凜豐以及葉貴妃,兩人像是突然被人點了啞穴一般,瞬間噤若寒蟬,不敢發出一絲聲響。畢竟皇帝已然開了口,在這宮廷之中,又有誰敢忤逆聖意呢?


    然而,就在這片寂靜當中,一陣突兀的笑聲驟然響起。原來是七皇子燕莫炎實在按捺不住,毫不掩飾地大笑起來。待到他意識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時,這才稍稍收斂了一些笑容,轉而略帶愧疚地看向葉貴妃,躬身行禮道:“貴妃娘娘息怒,我方才實在是未能忍住,還望娘娘寬恕,哈哈哈哈……真是快要笑死我了!”


    其實,倘若隻是單純地發笑,或許旁人也就當作不知曉他究竟在笑些什麽。可偏偏這燕莫炎就像那屬狗的一般,不僅笑得肆無忌憚,竟然還直接向葉貴妃賠起禮來了。要知道,就在剛剛,皇後已然表明要赦免蕭嵐之罪,而皇帝對此亦未加以怪罪。如此一來,在場之人誰還敢多說一個字呢?於是乎,眾人紛紛低下了頭,有的人是真心不願卷入這場風波之中,而還有一部分人,則是因為實在憋不住笑意,生怕一不小心就會笑出聲來。徒增尷尬。


    原本眾人都認為此刻的場麵將會陷入令人窒息的尷尬之中,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竟然真有人毫不畏懼地站了出來。眾人循聲望去,隻見葉瀾依輕啟朱唇,緩聲道:“聽聞那蕭姑娘因著五皇子離京之事,竟是情深似海,洋洋灑灑地給五皇子寫下了整整一牆的情詩呐!此消息一經傳出,瞬間傳遍京城大街小巷,惹得城中一眾自恃才高八鬥的才子們心癢難耐,爭先恐後地湧向鳴鹿書院,隻為一睹那些情意綿綿的詩句。怎奈前往之人實在過多,以至於今日清晨,書院的譚院長萬般無奈之下隻得宣告,鳴鹿書院暫且閉院謝客,不再接納除書院學子之外的任何人入內嘍。”


    聽到此處,蕭嵐心中暗自思忖,她早就知曉這個葉瀾依心懷叵測,定然不會說出什麽好話來,但卻萬萬沒有想到,對方一張口便是指責自己給鳴鹿書院招惹來了這般麻煩。不過蕭嵐又豈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隻見她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迴應道:“喲,葉姑娘當真是好巧呀,竟在此處與您相遇。隻是不知為何,葉姑娘似乎記性不太好呢,莫非忘了之前的教訓不成?怎麽如今又眼巴巴地跑過來找虐啦?”


    聞聽此言,葉貴妃麵色一沉,猛地一拍身旁凳子的扶手,怒喝道:“大膽狂徒!休要如此無禮!你不就是會寫上幾首破詩麽,有何值得炫耀之處?我家瀾依同樣才華橫溢,作詩填詞亦是不在話下!”說罷,葉貴妃轉過頭去,嬌嗔地望向皇帝,柔聲道:“陛下,昨兒個瀾依也精心創作了一首詩作,妾身瞧著著實不錯。瀾依,快些將你所作之詩呈於陛下品鑒一番。”


    昨日,當葉貴妃聽聞佟妃的未來兒媳婦因作了幾首情意綿綿的詩歌而聲名大噪、轟動一時後,心中不禁妒火中燒,難以自抑。她氣急敗壞地在自己的寢宮之中肆意亂砸一通,以此來發泄內心的不滿與憤恨。


    恰在此時,燕凜豐與葉瀾依一同前來拜訪。葉瀾依為了能在葉貴妃麵前嶄露頭角,凸顯出自己的才情,竟然毫不示弱地當場揮毫潑墨,寫下一首詩作。然而,這首詩並非出自她的原創,而是源自於她腦海深處的記憶。


    今日,葉貴妃在宮中遭遇了蕭嵐和皇後二人一搭一唱的言語譏諷,整整半日都備受折磨。正當她苦思冥想如何反擊之時,突然靈光一閃,憶起了昨日葉瀾依所寫之詩。於是,她當即喚道:“來人啊!速速將瀾依小姐昨日所作的詩呈上來!”隨後,她轉過頭來,滿臉諂媚地望著燕禎,嬌聲嬌氣地說道:“皇上,臣妾可要跟您好好說道說道,瀾依這詩寫得真是精妙絕倫,就連豐兒看了之後都讚不絕口呢,直說此詩絕不輸於那位名動京城的蘭公子。”


    原本葉貴妃不提蘭公子倒也罷了,可她這麽一說,卻瞬間點燃了蕭嵐的好奇心。隻見蕭嵐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之色,迫不及待地開口說道:“既然如此,那臣女自然也是好奇得緊,不知可否讓臣女也有幸一睹這佳作?”


    葉貴妃端坐在華麗的座椅之上,她那高貴而冷豔的麵容在人群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當眾人提及那位與蘭公子不相上下的詩作時,所有的目光仿佛被磁石吸引一般,齊刷刷地匯聚到了葉貴妃的身上。


    隻見葉貴妃微微仰起頭,原本就修長白皙的脖頸瞬間又抬高了一個高度,如同一隻驕傲的天鵝般展示著自己的尊貴與自信。然而,就在這眾星捧月的時刻,在場之人卻沒有一個人留意到一旁的葉瀾依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自在之色。


    葉瀾依靜靜地站在角落裏,她的目光時不時地瞥向葉貴妃,眼神中透露出一種複雜的情緒。或許是對葉貴妃如此受關注感到羨慕,亦或是心中隱藏著某些難以言喻的秘密,使得她在這個看似熱鬧的場景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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