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說恨有些過分,那也是他的孩子。


    可葉凜的額頭在抵著路羽一聲聲喊著乖乖的時候,他的乖乖此前已經受了無盡的折磨。


    他離她極近,離得越近心就越疼。


    他能看見她發紅卻強撐的眼眶,聽見她無時無刻都粗重卻虛弱的喘息,嗅到空氣中泛著胃酸分泌的氣味,觸碰到她發抖的身體和不停痙攣的小腹……


    還有明明都痛到難受到說不出話來都要抬眸望著你,等你把頭湊過去她說沒事別擔心的安慰。


    她竟然還在安慰他。


    你說,要葉凜怎麽能不去埋怨。


    哪怕他和路羽的結婚並不源自於愛情,但是有喜歡的,如果不喜歡他不可能會在那個時候說想試試,第一眼看見路羽他就莫名有預感,他們會是很合拍的人。


    事實上,他的預感很準。


    或者再退一萬步來說,葉凜自問他還算是個有良心有責任有擔當的人。


    這是他的妻子他的老婆他的伴侶,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會走到最後,不需要多一個孩子也會一起走到最後。


    路羽是他很好的愛人。


    她很多時候並不想顯露出她的脆弱的時候,葉凜都知道,但每次那些狼狽的時候都是她忍啊忍啊怎麽都忍不住的之後,被迫的暴露出這些狼狽不堪,路羽就會給他一個很歉疚的不好意思的眼神。


    葉凜看見的時候總是說不出話的,仿佛嗓子眼被堵住了一樣連開口都被刀割一樣,最後隻能將她抱在懷裏落下親吻。


    她決定要生下這個孩子,那就要為這個決定負責,連葉凜求她都沒有用。


    是的,他是求她了而且還是哭著求的。


    他在這個時候就很苦惱這個此前被他讚譽的固執堅定的性格了。


    路羽怎麽能這麽堅定想要這個孩子。


    葉凜找不到任何的邏輯或者情感支持去解釋路羽的不肯放棄的行為,為此在又一次抱著她去醫院的路上他真的崩潰過。


    淚流滿麵,泣聲哀求。


    算是葉凜最沒有形象的時刻。


    現在想起來都蠻不好意思的,還要累極了的路羽給他擦眼淚安慰他,但葉凜也不後悔,要是能讓路羽放棄那真的很好。


    不止當時這麽想,他現在哪怕葉潯羽都三歲多了,他也依舊如此想。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他一定在新婚夜嚴防死守,絕對不可能有一絲絲可能去放任,最好幹脆婚前直接結紮。


    一個小手術,大夫技術好連半小時都不用,結束了直接一腳踹迴家恢複連住院都不用,兩天行走如初,兩周後就又可以同房了。


    這多方便,這多省心。


    別問葉凜怎麽知道的,親身體驗,他是千不願萬不願路羽再有可能懷一次了,萬一路羽還要呢,所以還是源頭解決吧。


    絕對不能有萬一。


    葉凜就這麽和路羽連著一起,雖說沒有跟著孕反那樣不過也差不了太多了,路羽沒心情吃飯他也沒心情吃,路羽難受他也跟著難受。


    別說路羽瘦了他也跟著瘦,就是路羽掛水他也掛上了葡萄糖。


    等告訴父母的時候已經是四個月了,是葉凜嚐試了不同方法都無法打消路羽的想法的時候,他無可奈何才告訴了長輩們。


    老實說路羽和他是真的要死要活,又是在醫院裏躺著迎來的第四個月。


    但四個月的產檢結果出來加上前麵的,所有醫生都說這個寶寶健康沒有畸形沒有愚型隻是有點小,不過發育沒問題之後可以補。


    還是羊水穿刺,不是普通的唐篩,葉凜也不知道為什麽路羽執意要做這個,還要做個手術就更難熬了。


    葉凜當時盯著她的肚子很久,差點是又要崩潰。


    我%@#,孩子健康有屁用。


    產檢還全過,葉凜非常無語,這丫的孩子長的還挺好是吧,怎麽都不看看媽媽呢。


    看看媽媽,才剛當上就這樣,那些營養能有幾頓是吃下去的,全都是打吊瓶輸進去的,一天十個小時打底的輸液誰受的了。


    就這樣也能長好,葉凜真的有一萬句髒話說不出口。


    男生的抗壓能力似乎真的沒有女生高,反正葉凜自己夜裏左思右想又擔心焦慮,偏偏他懷裏這位更因為懷胎睡不好,精神萎靡到了極點。


    他們倆以比霜打的小白菜都要淒淒慘慘戚戚的狀態見到了自己爹媽,還有路媽也趕迴來了。


    見到他倆爸媽直接嚇了一跳,連忙對著自己還能站起來的兒子問著怎麽迴事,至於對床上動不了掛水的路羽滿眼心疼、


    不過路媽倒是沒什麽特別的情緒,轉了個方向去坐路羽床邊去,問女兒的情況看起來氣定神閑,似乎對此情形早有料到。


    說出來的話也很是殘忍,葉凜是這麽覺得的。


    “哦乖乖你可能還要吐很久,你媽我當時懷你就是這樣,吐到在醫院保胎,不過你娃倒是挺會搶你營養,聽小葉說長得不賴。”


    “媽,你也這樣嗎?有沒有什麽方法能緩解,乖乖幾乎是從第四周到現在就這樣了,進醫院就不知道進了多少……”


    葉凜一聽就過去問,因為消瘦俊美的五官更加分明,漆黑如曜石的深邃眸子流露出來的盡是焦急,小心翼翼把路羽輕柔拉抱到自己懷裏的動作也自然無比。


    路媽一攤手,神情自若。


    “沒有方法,當初我也是什麽都不管用,就硬扛,可能是基因問題。”


    路媽上下打量著瘦了一圈的女婿,再看了看大半張臉縮在被子裏格外消瘦的女兒,一看就知道被折磨的不淺,更何況她女兒她了解,身體廢鐵一樣,哪哪都不行,現在懷孕不是更死翹翹。


    不過要是後麵三十好幾懷,那可能死的更慘,看看現在這樣就知道了。


    誒——不對啊,她女兒不是和她說不喜歡孩子不懷的嘛!路女士仿佛發現了什麽,銳利如刀的眼神頓時掃過葉凜再落到路羽身上。


    還是路羽開口解釋是自己的意願,要不然葉凜能直接被定為想要孩子不關心老婆的沒品男,解釋了倒是把注意力吸引到了她那邊。


    葉凜不知道她們母女倆說什麽,他隻敏銳地看見媽的神情一直不太好,他倒沒有忐忑反而心裏生出一絲期望。


    如果媽能勸得了她就好了……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也很明了,如果媽真能勸也就不會有現在的葉潯羽,也就是葉潯羽真的是路羽力排眾議選擇生下來的。


    抵抗心理的不喜,身體的損傷,失控的內分泌,還有一次次被碾碎的尊嚴和羞恥心……


    有了葉潯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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