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就在江一鳴積蓄好了力氣準備離開之時,包間的門猛然被推開了,江一鳴來不及躲避被迎麵而來的門撞到了額頭,疼得他齜牙咧嘴。


    他有些惱火地看向開門的人,隻見那個人居然是白文雅。


    正在江一鳴愣神之時,白文雅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然後帶著他奔跑了起來。


    江一鳴一臉茫然地跟著白文雅跑出了大排檔,沿著人行道連續跑了五六分鍾才停了下來。


    停下後白文雅放開了江一鳴,後者就彎腰撐著膝蓋大口喘氣,作為一個平時不怎麽運動的人,這五六分鍾跑下來對於他來說算是個不小的挑戰了。


    而反觀白文雅則隻是額頭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唿吸均勻似乎並沒有多累。


    這也難怪,畢竟別看白文雅白白淨淨纖細柔弱的樣子,人家好歹也是校田徑部的成員,去年在校秋季運動會的一千五百米長跑比賽裏還榮獲了第三名。


    “你……你幹嘛啊……”江一鳴一邊喘氣一邊問。


    “逃跑啊,看不出來嗎?”白文雅一臉認真地看著江一鳴說。


    “逃跑?”江一鳴一頭霧水,“可是班長……班長不是向你表白了嗎……”


    “對啊,所以才要逃跑啊。”白文雅點了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啊?”江一鳴覺得自己的腦細胞有點不太夠用了。


    “我拒絕他了,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了肯定要離開的啊。”


    “拒絕?為什麽?”


    “我又不喜歡他,當然要拒絕了。”白文雅說,“這很奇怪嗎?”


    “這……可是班長人不是挺好的嗎?”江一鳴還是不太能理解。


    “是啊,但是沒有人規定他人好我就必須答應他呀。”白文雅眨了眨眼睛,“這有問題嗎?”


    “沒有,我隻是有點意外而已……”江一鳴沉默片刻後搖了搖頭說。


    “那反過來說如果有一個很好的女孩喜歡你,然後向你表白,但你不喜歡她,你會答應她嗎?”白文雅又問。


    江一鳴想了一會,接著搖了搖頭。


    沒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像什麽日久生情都是扯淡,那都是因為已經習慣了,就像是人抽煙一樣,抽煙的人不一定就喜歡煙,隻不過是習慣了戒不掉而已。


    “所以就是這麽一迴事咯。”白文雅說。


    “那為什麽要拉著我一起……”江一鳴緩了過來伸手擦掉臉上的汗,直起身有些猶豫地問,“他們不會誤會嗎?”


    “應該會吧,你害怕他們誤會?”


    江一鳴搖了搖頭,接著又小聲開了口,“我是怕他們誤會你……”


    “你不怕,那我也不怕。”白文雅齜牙笑了笑說,“反正我們也沒什麽,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有什麽關係呢?”


    江一鳴想了一會,好像白文雅說得確實很有道理,就點了點頭。


    “所以願意陪我走走嗎?”白文雅忽然問。


    江一鳴有些發愣,但很快一種躍雀的情緒便湧上了心頭,他幾乎是下意識地點了頭。


    這是一條貫穿了整個小城的河流,由於管理得比較嚴格,河水還是比較清澈的,兩人沿著河邊的木質護欄慢慢悠悠地走著,路燈的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江一鳴走著走著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白文雅剛才的一係列舉止和說的話,都和江一鳴印象裏的完全不同。


    在江一鳴一直以來的印象裏白文雅總是個笑不露齒,一舉一動都極盡優雅的貴族大小姐的形象,而剛才她所表現出來的樣子非但不像是個大小姐,倒更像是個行走江湖的少年俠女,鮮衣怒馬快意恩仇。


    這樣想來自己喜歡了人家將近三年,也僅僅隻是看到了表麵的事物。


    不過這倒不是說對於白文雅的幻想破滅了什麽的,他隻是有些感慨,感慨為什麽事到如今才意識到了這一點。


    時間不等人,它總會在你不知不覺之間偷走很多東西,等到你後知後覺地意識過來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不過再轉念一想其實就算他提前意識到了也沒有什麽用,他還是他,隻要靈魂不變他就還是那個軟弱自卑的江一鳴。


    從前沒有機會,現在也沒有,以後更不會有,這就是現實。


    2.“江一鳴,你真的要直接工作嗎?”白文雅開口問。


    “嗯,畢竟誰讓我該學習的時候不努力呢。”江一鳴自嘲地笑笑點了點頭。


    “可是你這樣的話或許一輩子都走不出這個城市了。”


    “那倒不至於,我打算攢幾年錢然後再出省找找其他工作什麽的……”江一鳴撓了撓後腦勺說。


    “人是會習慣的。”白文雅說,“人就像是一棵樹,如果在一個地方呆久了根就會越紮越深,直到最後完全紮根在原地寸步難行。”


    “你的意思是我會習慣工作,然後就安於現狀不會願意離開了?”江一鳴思考了一會問。


    白文雅點了點頭。


    “那個,其實我也是想離開這裏去更大的世界的,但是我這不是沒有辦法嗎……”


    “這不是最主要的問題,最大的問題在你本身,那個問題就是你害怕外麵。”白文雅說到這裏看向了江一鳴,“因為你害怕外麵,所以拒絕離開。”


    江一鳴像是被一根尖銳的刺刺穿了心髒一般,他下意識躲避白文雅的目光。


    白文雅說的沒錯,雖然貧窮是一個問題,但其實最大的問題就是江一鳴心裏的恐懼。


    隻身一人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生活本身就需要很大的勇氣,江一鳴最缺乏的就是這種勇氣。


    其實白文雅所說的‘習慣’江一鳴自己就十分清楚,他知道如果自己就這樣在工廠裏工作下去,自己絕對就會逐漸因為習慣而拒絕離開,最後隻能在這個小城裏紮根生長,永遠也離不開了。


    江一鳴一直都很清楚這一點,隻不過一直以來他都不想也不願意承認而已。


    而現在白文雅將這個問題擺到明麵上了,迫使他直麵這個問題,再也無法用‘沒有辦法’這種拙劣的話來作借口。


    江一鳴忽然之間就變得煩躁了起來,他想拜托大小姐你又不是孤兒,你生活在優渥富裕的家庭裏,過著貴族一般的生活,你所擁有的資源天生就比我多千倍百倍,你當然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了,為什麽?因為你無論做什麽都有父母支持啊,但是我呢?我他媽的就是個被拋棄的沒爹沒媽的野種,我能怎麽辦?我能怎麽做?我能……不害怕嗎?


    江一鳴想著想著忽然就覺得很累,累得想要原地蹲下,把自己縮成一團裹起來。


    江一鳴深深地歎了口氣,他知道這些話其實都是他惱羞成怒而想出來的為自己辯護的借口,說出來也隻會讓他顯得更加可悲和狼狽不堪。


    3.“我該怎麽辦?”最後,江一鳴隻能輕聲問出了這麽一句話。


    “我不知道。”白文雅說得很直接。


    “……啊?”江一鳴愣住了,“那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麽?”


    “我想……是鼓勵你吧。”白文雅想了一會說。


    “那算是……鼓勵嗎?”江一鳴覺得哭笑不得。


    “嗯,我覺得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有著各自的意義,隻是大部分人都缺少一點追逐意義的勇氣。”白文雅點頭,“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白文雅所說的是李太白所作的《將進酒》裏最有名的片段,江一鳴在心底裏默默地咀嚼這兩句詩,突然就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情緒湧上了心頭。


    無需著急,看清現狀,然後再慢慢地前進。這就是江一鳴自己的感悟。


    “謝謝你哈。”江一鳴說。


    “你是不是喜歡我?”麵對江一鳴的道謝,白文雅突如其來地問了這麽一句話。


    江一鳴被嚇得差點一個沒走穩來了個平地摔。


    “你……你看出來了?”江一鳴在心裏掙紮了一會,還是決定點頭承認了。


    “你離開包間的時候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估計那個時候整個包間裏的人都猜到了。”白文雅聳了聳肩。


    “不是吧……”江一鳴隻覺得欲哭無淚。


    “你想要聽聽我的迴答嗎?”白文雅停下了腳步,看向了江一鳴。


    此時他們剛好站在了一個十字路口前,紅綠燈正好變紅了,旁邊幾對出來散步的情侶正在彼此耳邊說著悄悄話,每個人都笑得幸福快樂。


    江一鳴鼓起勇氣也看向了白文雅,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紅燈有足足一分半鍾,這麽多的時間足夠江一鳴聽到答案了。


    “謝謝你的喜歡,我很高興,但是我對你的喜歡暫時隻是對於朋友的喜歡,所以,很抱歉。”白文雅表情認真地說。


    江一鳴聽到這個答案也並沒有多麽悲傷,反而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釋懷感。


    他猜到了這個答案,倒不如說這個答案是最符合實際的,因為這就是現實,現實中不會有小說裏的戲劇性,現實裏大家都是自己生活的主角,有著自己的選擇和決定。


    江一鳴笑了笑,這是發自內心的笑,他很感謝白文雅,她曾在江一鳴日複一日的無聊時光裏給了江一鳴一些美好的想象,她給江一鳴帶來了喜歡一個人所產生的喜悅,直到最後也給了他的喜歡一個斬釘截鐵的迴複。


    即使這個迴複並不是點頭,但江一鳴還是覺得很開心。


    這樣就好,這樣就行,故事到此結束,最後一絲遺憾也隨著晚風逐漸消散而去了。


    江一鳴的春天結束了。


    紅燈結束了,一輛黑色的奔馳s慢慢地在馬路的對麵停下,白文雅對著江一鳴擺了擺手,“再見。”她說。


    “再見。”江一鳴也向著白文雅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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