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形成兩大文化,一是做單文化,這是公司蓬勃發展的核心。這得益於兩個方麵,一是產品過硬,現在市府的辦公家具基本被公司壟斷;二是業務員的能力,能力強就是王者,從工廠到管理層都為你服務,這就形成業務員戮力做單的客觀因素。第二大文化就是消費主義。業務員有了錢首先是要包裝,衣服鞋子要名牌,越貴越好!第二酒色財氣,都要精通。尤其賭博,基本占據了業務員大部分的業餘時間,這是人類最古老的陋習,這陋習深入骨髓,消磨也曆練人的意誌。一般下班後,要不約麻將,要麽鬥紙牌,後來是集中在周六的會議結束。麻將相對而言比較溫和,可放可控,紙牌尤其紮金花則毫無節製,但是又最刺激,讓人欲罷不能。這東西簡單明了,幾張紙牌,天上地下瞬間兩重天。有的業務員包裏往往有副紙牌。開會前如果人多就在大會議桌上發一圈牌,人少就在小會議桌上發牌,隨人隨時可押可走。有段時間業務員辦公室在六樓,有兩個人等不了電梯,一麵走下樓一麵發牌,結果到樓下一人輸了一千。有人歡喜有人愁,這是生活中的一部分,有人一生嗜賭,於是這又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


    酒與色是賭博密不可分的一部分。贏了的人請喝酒那是沒問題的,你要去找小妹那也是沒問題的,總之大家是個群體,像原子核中的質子與電子一樣密不可分,況且你也有贏的時候,沒有人可以一直贏,因此這錢最終都去了那些餐館會所還有阿琳的發廊等等地方,你的收獲就是過程中的刺激快樂與失落以及永不服輸的精神。


    那人生還有什麽呢?


    有些業務員有了家庭有了小孩,照樣也過這種日子。有時候卡爾發現人生根本無意義而言。眾生和而不同,都在大致的規則下生活,小時候都有遠大理想,自認卓而不凡——甚至質素最差的人都自以為是。為什麽缺少常識呢,缺少安全感呢——再優秀的業務員甚至業務經理以至老板都覺風雨飄搖朝不保夕。於是及時行樂就成了一種力量與慰藉。


    卡爾現在再也不能談理想了,他發現那是一種欺騙,為生存而奮鬥的人是不能談理想的,隻能談現實。包括在感情上在愛情人,他也覺得受了欺騙,而且是受了那麽多年的欺騙,受了浪漫主義的欺騙——以往的一切似乎都缺少人性,也沒有基本的權利,大家都說要勤苦耐勞,建設祖國……很多東西都是虛幻的。但是眼前的吳品那些業務員、小敏阿芳那些才是真實的,才是真正的快樂與憂傷!


    有時他會想小敏,伴隨著強烈的恥辱感,是什麽在踐踏這些尊嚴?因此他也盡力抑製自己去想這件事,他可以置身度外,但接踵而來的是不甘心不舒服。好吧那就沉浸在那些美麗的形體醉人的欲望中吧,畢竟這個民族這個社會沒有也不需要深刻的哲學!他現在像是補一堂缺失的課程——這丟失的課程也是大部分人的缺憾,而這是多麽美的課程!


    他跟阿芳繼續約會,都是阿芳主動。他似乎像一個不老練的情人,一個心虛的偽飾的情人。他想起大學畢業同學的留言:不要去追女孩,但是也不要拒絕女孩!有時他覺察到自己的麻木,似萬乎有不得已的味道。


    這次的約會應是阿芳的家裏,一個相當大的客廳,他有些擔心,阿芳說沒事。阿琳跟他說,阿芳以前在陽光做事的,一年有二三十萬的收入,那是特區頂級的會所了。又有人說她找了個不成器的男朋友。哦,這苛且的感情。阿芳開始親他,他的全身都很愉悅,這個有著瓷娃娃一般的肌膚的姑娘,讓人心醉的姑娘。他們都隻要這純潔的原始的快樂,不想其餘的事。好吧,就像非州草原上的野狗。他們互相望著,互相欣賞,笑容可掬。他跟她說他喜歡一個姑娘,睡在一起但沒做過愛,這是不是個笑話。


    “也許以後可以做女朋友,當老婆!”他說得很沒有信心,好多東西都讓他沒有信心。


    “我給你當女朋友好不好!”那姑娘熱切地說。現實像一堵牆一樣堵在他的胸口。兩人都不說話。若即若離的感情最好,兩無掛礙的感情最好,既然都是水中的浮萍,就不談永遠的依戀。女人直覺的愛與恨,現實中的男人難以承重!所謂癡心女子負心漢,大概不過如此。卡爾難以掌握這種感情,這於他有什麽意義呢?風雨飄搖的環境,邂逅相悅的青春男女——這不是穩定的基礎結構,更像是臨時搭建的戲台,正因如此,那種銷魂蝕骨的感覺更加純粹。


    過了幾天,手機又響了。這一次阿芳蹙著眉,卡爾預感著有事了。阿芳說家裏父親生病了,她要迴去,離開特區不再迴來,她需要一筆錢——卡爾相當窘迫,他把口袋裏幾百塊錢都翻出來,放在桌子上,阿芳並沒有看。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快樂是大家的,而悲傷隻能獨自承受。他們擁抱作別,平靜的沒有波瀾,卻讓卡爾如此難受!阿芳出身於教師家庭,有種小家碧玉的細膩,他們之間有純粹的快樂、最少的世俗!在殘酷的塵世中是一種多麽珍貴的饋贈與慰藉!尼采對人世絕望,認為隻有沉浸於藝術的美中才能解脫,卡爾認為人生也隻有純粹之愛才能讓人超越。


    有時候他也去看小敏,他們依然沒什麽話說,旁邊有個姑娘在學五筆。


    “你應該也學學電腦,”他說。


    “好啊,我要學電腦——不過家裏學便宜些,到時我迴家學電腦!”


    他想著得盡快賺錢——要是有很多錢,那又不一樣了,像小敏這樣的也許就隻能在家帶小孩,但是錢總是難賺的。


    第二批業務員大浪淘沙,留下了一部分精英,與前麵老業務員成了公司最堅固的核心。後麵也有新業務員進來,基本上都是過客,所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a組的老業務員根深蒂固,b組留下來的業務員基本靠勤奮。那個阿波矮矮墩墩,成天默不做聲在外麵跑單,並且還隻跑關外的工廠——這是老業務員不可想象的。阿波跑了兩個月,做了二三十萬的單,這成績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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