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宴後,紀弈便是邀請李公子進入到了小樓之中,弟子們把茶飲端上之後,便是退開了。


    紀弈邀請李公子對坐,中間居然是一個圍棋盤,紀弈大師擅長象棋一道,不過這些年在圍棋之上也是有所精進。隻是,每個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想要在圍棋之上有所成就,倘若要是孩童時代還沒有達到國手之境,那便是永遠也都會淪為一個三流棋手,李公子眉頭微微一皺,道:“紀弈大師在圍棋一道也是有著如此的天賦?居然是要以圍棋與我對弈?紀弈大師隻怕是有所不知吧,小時候我經常下圍棋,對於圍棋倒是有著一些理解。”


    紀弈卻是哈哈一笑,隨後便是選擇了黑棋,並且拿起了一枚,道:“既然李公子在圍棋一道有所成就,那老朽的棋力肯定是不如李公子了,李公子便是讓老朽先行棋吧!”


    李公子當即覺得自己有些多嘴了,不管怎麽說,紀弈畢竟是一代宗師,哪怕是紀弈成名於象棋,可經過了多年的浸淫,圍棋一道也肯定是突飛猛進了。不過,畢竟是進入到舍得棋院尋求紀弈的指點的,李公子倒也是沒有將這盤棋的輸贏看得太重,當即點了點頭,道:“紀弈大師,請!”


    讓李公子沒有想到的事情又發生了,紀弈居然是將第一枚棋子下在了天元的地方。第一步便是落在天元的位置,那是初學者都不會犯的錯誤,圍棋之道,所謂“金角銀邊草肚皮”,先占角,再占邊,在邊角之處,有著邊框的天險,不至於會腹背受敵。


    第一步便是下在天元,難免有著輕視之意,不過,紀弈畢竟是大師,高手行事,往往有著不近常理的地方。紀弈大師如此行事,讓李公子有些摸不著頭腦,當即便是有些舉棋不定了。紀弈卻是適時笑了笑,點撥道:“李公子,切勿舉棋不定呀!這一子老朽將其落在了天元,是不是出乎了李公子的預料呢?”


    李公子唯有點點頭,說道:“是呀,紀弈大師這一子便是直接落在了天元,出乎李傑的預料,也是讓李傑有些不知道該走哪一步了。在李傑看來,第一步便是落在天元,就像是浪費了一子的優先,恕李傑愚鈍,還望紀弈大師指點一二呀!”


    說著,李公子也是落下了一子,隻是這一子中規中矩,他落在了邊角的星位上。


    “啪!”


    隨著李公子落在,紀弈便是笑了笑,說道:“第一步下天元,是取勢。天元下一子之後,首先,四個角部的征子均通過天元附近,天元有子,對下子於天元的一方,征子有利,恰恰相反,對另一方則是征子不利。其次,天元有子一方,中盤戰鬥時具有外部勢力,有利於戰鬥,相反,另一方則會不利於戰鬥。”


    李公子眉頭微微一皺,如此倒是受教了,如此不合常理的一步,可卻也是有著長遠的眼光,紀弈果然是大師,非是一般人能夠達到的。李公子想了想,感慨道:“中原大地,橫跨南北,連接東西。紀弈大師這一子,倒是讓李傑學到了不少東西。隻是,不管怎麽說,大唐的根基始終都在長安,以眼下手中的兵力,實在是不足以征戰四方,再得中原大地呀!偏安一隅,似乎是我們李唐最後的選擇了。高祖太宗反對隋唐之時,最重要的一步便是‘圖謀長安,西定薛秦’,定都長安,也是有著諸多考量的。”


    大業十三年,高祖李淵被任命為太原留守,負責剿滅上黨一地的叛軍。但是,放眼當時全國的狀況,已非一地一時的民變了隋煬帝三征高句麗,彼時已是民怨四起。就連隋煬帝都已無法控製全國的局勢,區區一個太原留守就更沒有那個心思去扭轉乾坤了。


    同年六月,高祖李淵派隱太子李建成、太宗李世民攻克西河郡。得益於此次勝利,他手下的謀士裴寂、劉文靜和太宗李世民等人勸說他自己起兵稱雄。當年七月五日,高祖李淵以隋煬帝派來監視自己的王威、高君雅祭旗。發布檄文後,高祖號為統甲三萬人,以義軍之名起兵。


    起兵之後,高祖李淵立即揮師南下劍指長安。此舉,可謂戰略意義高於一切。作為關中核心,掌握了這一要地,便可圖謀“八百裏秦川”。在當時,關中象征著豐饒與人口稠密。秦、漢、隋皆以此為霸業根本。立足鹹陽,便有了足夠的實力一統天下。為此,高祖李淵決定趕在各路英雄之前立足鹹陽。


    但是,當唐軍兵馬來到咽喉要地霍邑時,卻遇到了駐守該地的隋將宋老生的頑強阻擊。又恰逢秋雨連綿,道路泥濘,後勤補給一時難以為繼。麵對剛一起兵就遇到這一硬仗,高祖李淵一時拿捏不準。此時,就連擁護他起兵的裴寂都勸說李淵撤迴太原。


    麵對這一抉擇,太宗李世民力主惡戰拿下霍邑。根據他的分析,追隨高祖李淵起兵的義軍將士,進可攻,而退則就隻能散還家鄉了。而且,在當時他就不加掩飾的說:“須先入鹹陽,號令天下。”如果退守太原,在太宗李世民看來就與一般的賊匪沒有區別了。此時,便可以看出太宗李世民身上放眼天下的帝王英姿。


    為了在這一艱難抉擇當中打動父親,太宗李世民甚至不惜哭諫高祖李淵不要退兵。由此可見,他對於立下不世之功的堅持與渴望。幸好,高祖李淵聽進了太宗李世民的建議:堅持進攻。就這樣,唐軍在八月三日攻下霍邑後,一路南下並於兩個月後順利包圍大隋的核心——長安大興城。起兵當年的十一月,唐軍攻克大興城,高祖李淵得以自立為大丞相、唐王。次年三月,隋煬帝被宇文化及所弑。五月,高祖李淵廢楊侑自立為帝,改國號唐。


    建國之後的李唐並非得以坐鎮長安而號令天下,而是實打實的打出江山。早在高祖李淵攻入長安的第一個月,自命為秦王的薛舉就派薛仁杲領兵攻李氏。在當時,占據隴西、天水、西平諸郡的薛舉亦想圖謀整個關中地區。所以,當高祖李淵勢力還沒站穩腳跟的時候,便令自己的長子進攻長安。


    在大唐,高祖李淵則派出了次子太宗李世民迎戰。此役,太宗李世民不負所托,在扶風打破薛秦大軍並追至隴坻,追擊距離長達兩百多公裏。


    迴想起高祖太宗創業維艱,李公子不免夢迴當初,那是何等英姿勃發的先祖呀!可是,到了現如今,大唐江山已經是危如累卵了,這一切,都非是天災,而是人禍。李公子有著救世之心,當即歎道:“當初高祖太宗做出這樣的選擇,為大唐奠定了基礎,李傑不是什麽英雄,不過卻也是願意再造河山,因此,迎迴當今聖上也是迫在眉睫。”


    紀弈笑了笑,在棋盤之上輕輕落下了一子,說道:“高祖太宗進攻薛秦當然是耗費了不少經曆,武德元年也都還有著一場大戰,不過,這一場大戰之後,李唐便是站穩了腳跟。李唐之所以可以得到江山,那是因為當時的高祖知人善任,也是因為天時地利均在李唐這邊。然而,眼下卻並非是如此呀。自黃巢之亂伊始,李唐便是節節敗退,更有著各地藩鎮覬覦大唐江山,按兵不動,李唐更是元氣大傷。可是,要知道眼下最大的問題卻並非是在於他們,而在於當今聖上呀!”


    李公子豈會不知道這一點,不過,畢竟是自己的兄長,李公子眉頭微微一皺,看了看紀弈,不怒自威地道:“紀弈大師,我們這是在談論圍棋,可不是什麽朝中大事,紀弈大師辱及我的兄長,李傑卻是有些不能容忍的。”


    紀弈卻是絲毫不在意,笑了笑,說道:“當今盛世,初封普王,在先帝彌留之際,在宦官田令孜\/劉行深\/韓文約的支持之下立為皇太子,有著擊球賭三川的大名。”


    李公子當即勃然大怒,不過李公子片刻之下便是壓製了怒火,想了想,說道:“皇兄即位的時候,尚且年弱,便是隻能將一些事情交給他人處置,田令孜也就是在那時候做大的。朝中重大的決策權都落入到了他人之手,難免會有著一些荒唐的事情發生。至於紀弈大師所說的擊球賭三川,當時黃巢的亂軍聲勢正旺,已經接近洛陽,隨時可能進入長安。作為球賽獎品的三川地區位於長安南部,是首都的大後方,萬一長安城失守,皇帝還可以重走玄宗的老路,南下躲避。屆時,誰是西川節度使,誰就能將皇帝掌握在手中。而馬球賽的四名參賽者都是神策左軍的軍將,不論何人取得勝利,西川的實際掌控權都會落到田令孜手裏。說到底,那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皇兄也隻能如此,主動示弱,保住李唐的根基。別生枝節的話,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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