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詩畫接到警察電話的時候,正好也是黃惠娥進試衣間的時候。


    她是猶豫再猶豫,思考再思考,最後決定瞞著黃惠娥。


    沒辦法,她很難跟黃惠娥解釋清楚,為什麽她那個向來任打任罵的大女兒會突然爆發,把她的親親老公捶出了個輕微傷,還把這家醜揚到了警察局。


    別說是黃惠娥了,就是蘇詩畫也預想不到會是這個場麵。


    警察都不知道怎麽推進流程了。


    犯罪嫌疑人,和受害者打電話通知的,是同一個人。


    仔細一看,案件雙方當事人在一個戶口本上,關係是父女,還是少見的女兒把父親打了。


    更詭異的,打人的女兒表情麻木,被打的父親倒是一路叫囂著要跟她斷絕關係,讓警察給她判個七八年。


    他們怎麽解釋,那個男人也不聽,就具體的案情來看:


    嫌疑人承認自己一時情緒失控,毆打了自己的親生父親,但她這段時間精神有點問題,打人行為不是故意的。


    而受害者主張是蓄謀已久,並強烈要求警方查驗她是不是正處在懷孕狀態,他認為,自己的女兒是在外麵和野男人做了不檢點的事,懷了孩子,但又被野男人拋棄了,所以想通過打死父親來繼承遺產,拿蘇家的錢養別人的種。


    在調解階段,蘇壯實堅持一定要判刑,警察都說了這種情況一般進不了法院,即使判刑,最多就是十日以下拘留,並處五百元以下的罰款。


    這樣的結果當然滿足不了蘇壯實的要求,他火氣一上來,直接照著一直在跟他解釋的警員的臉來了一巴掌。


    於是蘇壯實本人就因情緒過於激動,被拉到其他房間去了。


    蘇燃看熱鬧不嫌事大,伸手指指房間門,又指指自己的腦袋,聳聳肩。


    在場的警察們都看懂了她的暗示,對於她為什麽會毆打自己的父親在心裏找到了借口。


    但無論借口找沒找到,打人的事實清楚,最起碼表麵上的功夫要做到位。


    這個時候,蘇詩畫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慌忙起身出去接通。


    沒過幾分鍾,等她再進來調解室,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如果我代表我父親出一份諒解書,可以不可以免除拘留?”


    負責的警察升起幾分戒備心,怎麽出去一趟接個電話,迴來就說這事。


    難道這起看似平平無奇,甚至有點搞笑的案件背後,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陰謀?


    不過還沒等他問什麽,自己也被叫了出去。


    領導直接表明,這起案件沒有繼續追究的必要,拿到諒解書,該放人就放人吧。


    負責的警察不敢相信,領導的話讓他更不想放棄了,領導估計也是知道他的性子,知道用某些說辭勸不了他,甩了份文件過去。


    裏麵是一起陳年舊案,一個小女孩被父親毆打,跑到街上跟路人求救,並請他們幫忙把家裏被打得起不了身的母親解救出來。


    “這小女孩就是……”


    “裏麵的嫌疑人。”領導拍拍他的肩膀,“有這件舊案在,足以說明,嫌疑人確實有精神失常的可能,不過你也沒猜錯,裏麵那位有關係,所以你再往深裏查,對她來說也就是一個精神診斷的事。”


    負責的警察看看手裏的文件,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實在很難和他見過的那位女士聯係到一起。


    思考良久,他還是有疑惑,“如果真是蘇壯實做的,為什麽在係統裏沒有查到他的犯罪記錄?”


    領導歎了口氣,“小女孩的母親跪在警局門口請求撤訴,當年的辦案環境……你多少也能從資曆老的那些人嘴裏聽說,這種家務事,當然能少一件就少一件。”


    “可是都這麽嚴重了。”他合上文件,不忍再看,“怎麽也應該走公訴吧?”


    “他們家裏當年經濟困難,如果當家的進去了,那孩子怎麽辦?你來出錢嗎?那可是三個正在上學的小孩啊,吃飯還好解決,各種學雜費加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他們的母親也隻是做了最有利的選擇罷了。”


    曾經揮出去的拳頭,如今隻是迴到了那個人身上而已。


    負責的警察沉默半晌,默默迴到調解室。


    ###


    柳煙行拉開車門,一點不顧及地往裏鑽,坐穩後,匯報情況。


    “諒解書簽好了,本來輕微傷也不構成犯罪,等一會兒蘇燃就能出來。也是奇怪,蘇詩畫倒是聽你的話,說簽就簽。”


    柳煙行眼神古怪,“你是又給了她什麽好處了嗎?”


    博意城反問:“我還需要給她什麽好處?蘇家還沒有正式進入博家名下的產業,她和蘇詩文私下搞的小動作還沒有被揭穿,這兩項就夠拿捏她的了。”


    柳煙行反思,她這麽多年還是太仁慈,要不然蘇家人也不會這麽蹬鼻子上臉,一點不把她柳家小姐的身份放在眼裏。


    沒過多久,蘇燃就出來了,柳煙行從車窗探出半個身子,招唿她過來。


    三個人的後座還是太擁擠了,於是博意城就這麽被趕到副駕駛位上。


    博意城:早晚砸碎這個電燈泡!


    “你之前是不是把蘇氏的幾個負麵新聞壓下去了?”


    蘇燃上車後的第一個問題。


    柳煙行馬上意識到她想做什麽,“你這次來真的?要下營銷稿整他們?”


    不是她不信任蘇燃啊,那蘇燃當血包的曆史太悠久了,突然說要反擊,柳煙行對她能狠心到什麽程度存疑。


    “我再不動真格的,蘇詩畫下次找個李全思、王全思之類的人,我精神惡化下去,就要進醫院住著了。”


    蘇燃神色自若,從麵上一點看不出她對蘇家的恨意。


    博意城不合時宜地插進來一句,“不會的蘇燃,就算你真的確診了,你也不用去哪個醫院,我會為你開一個專屬的治療院。”


    蘇燃:……


    柳煙行:……


    博意城聽到後排兩個人沒說出口的嫌棄,悻悻閉嘴。


    柳煙行再次確認:“蘇燃,你真的想好了?新聞稿一出,造成的影響可不好刪除啊。”


    蘇燃閉上眼,仰頭後靠,“剛才在警局裏,蘇壯實還一直吵著要把我關進去呢,他一點沒把我當人,我憑什麽要在乎他的店開不開得下去?”


    “可是……”柳煙行小心翼翼地提起一個人,“那黃阿姨怎麽辦?”


    是啊,蘇燃對那三個姓蘇的沒什麽感情,但唯獨在意黃惠娥。


    從前她總是默默忍受他們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惡行,不就是因為如果不是她,那黃惠娥就是下一個麽?


    但是——


    “我忍了不是一年,不是兩年,而是二十幾年,我一再退讓,可是媽媽得到什麽好處了嗎?我又得到什麽了?人的貪念是不會滿足的,他們通過我獲得了錢,也不會介意再多兩個奴隸。至於媽媽她……”


    蘇燃頓了一下,才說:“媽媽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她原諒了他們,為什麽不能原諒我呢?”


    說到這,柳煙行才長舒一口氣,“姐妹!這樣想就對了,我早看不慣他們了,這次我不把蘇氏餐飲整垮……額,蘇燃……”


    蘇燃抬起手揮了揮,“你別多想,就算蘇家不垮,你覺得蘇壯實能分我多少股份?我要是指著他的錢活,還不如自己找根繩子吊死算了。”


    想插句情話的博意城這次克製住了,他隻是問了個關鍵問題:


    “一直停在警局門口也不行,接下來去哪?”


    柳煙行看看蘇燃,隻是說:“我請了一天假。”


    蘇燃睜開眼,視線在博意城和柳煙行之間來迴,“你們沒有想去的地方?”


    兩人搖頭。


    “那就迴蘇家把我東西都收走吧。”


    博意城按住方向盤,阻止夏依霜開車,“蘇燃,你在蘇家的東西能有什麽,不如幹脆不要了,想要什麽我再給你買新的唄。”


    柳煙行聽他這話就不樂意了,“蘇燃,就要迴去收東西,裏麵還有好多我給你買的呢,不能便宜了他們。”


    更不能便宜了博意城這個壞心眼兒的。


    本意就是想把柳煙行和蘇燃的獨家迴憶清空的博意城表示:這女人還要在他和蘇燃的關係裏存在多久?她電源線在哪?能不能給關了?


    兩個人就這樣開始了對瞪活動。


    蘇燃懶得理他們,“夏秘書,直接開,讓他們自己鬧自己。”


    車輛緩緩開動,就怕讓硬要迴頭看的博意城磕到哪裏了。


    蘇燃看他們瞪得起勁,“再瞪會,別愛上對方了,到時候婚禮我當伴娘。”


    一桶冷水澆過來,兩人迅速端正坐好。


    博意城:“蘇燃,你別誤會啊,我跟柳煙行絕對不可能!”


    柳煙行:“燃寶,你是知道的,我喜歡的類型不是這種!”


    隻有夏依霜默默在心裏豎起大拇指:一句話封印了兩個大佬,不愧是她未來的領導,難怪交接的時候何助理讓她私事找蘇燃。


    搬東西的時候,兩個人又吵起來了。


    “這個圍巾是我去瑞士旅遊的時候給蘇燃買的,就怕蘇家人跟她搶還買了五條,一定要帶迴去。”


    “鷲市的氣溫到不了跟瑞士一樣的溫度,用不著,就算有一天要用,我帶她去瑞士挑就好了,不用帶。”


    “這是蘇燃從那麽多條圍巾裏麵挑了一個小時才挑出來的。”


    “……那好吧。”


    “那個小手帕是我親自動手繡的,你別扔了啊。”


    “這麽小,肯定用不上,蘇詩文、蘇詩畫進來都看不到,不用帶。”


    “你要這麽說……”


    “這麽說怎麽了?”


    “那我就再給蘇燃繡一個,然後讓她也給我繡一個。”


    “帶上!”


    ……


    蘇燃隻覺得有兩隻蒼蠅一直在她耳邊嗡嗡嗡,實在受不了了,他們還吵著要她來評理。


    她心裏就一句話:以後不能讓這倆人相處了,受罪的是她自己。


    蘇燃跟何曜北打了個招唿就出去。


    巧了,在家門口看見了肖茹芸。


    她們一對視,肖茹芸屁顛屁顛跑過來。


    “蘇燃?好久不見啊,你去哪裏玩了嗎?”


    她不想說是,也不好撒謊,含糊道:“有段時間沒迴來了。”


    樓上爆發出一聲尖叫,聽起來應該是柳煙行。


    肖茹芸往上看,但窗簾拉得很密,什麽都都看不到。


    蘇燃拍拍她的肩膀,把她注意力吸引過來,“沒事,鬧著玩呢。”


    接著又問:“你怎麽這時候出來,吃飯了嗎?”


    肖茹芸攤手,“當然沒吃啦,我房間垃圾桶滿了,就趁著這趟出門順便去吃點東西,你要不要一起啊,樓上的人也可以一起吃。”


    蘇燃看了眼手機,才發現有點晚了。


    在警局折騰這麽久,他們連午飯都沒吃。


    “那一起吧,我叫他們下來。”


    當他們三個一起下來,肖茹芸看著有些麵熟,但又說不出名字的男人,猶豫再三,還是沒敢問。


    博意城看出她的窘迫,主動自我介紹:“我是博意城,和蘇燃……”


    話到一半,卻又沒有繼續說下去。


    蘇燃很明白,這就是要自己給個名分的意思了,輕歎,“他是我的男朋友。”


    三個字,把博意城激動壞了,一手攬住蘇燃的腰,一手伸出去和肖茹芸握手,“是是是,我是蘇燃的男朋友。”


    柳煙行在旁邊潑冷水,“你激動什麽,人家都沒認出來你是誰,博公子的名聲還是不夠響亮啊。”


    肖茹芸雖然確實沒認出他是誰,但也知道自己被柳煙行當槍使了。


    她剛想道歉,博意城得意地開口:“博公子的身份有什麽了不起的,她知道我是蘇燃男朋友就夠了。”


    蘇燃無語,翻了個白眼。


    “你們什麽時候才能拿到幼兒園畢業證啊,能不能成熟點。”


    ###


    蘇詩畫被博意城通知暫時不能帶蘇壯實迴家,思來想去,把人帶到了他們住了十幾年的老房子。


    她之前就是用參觀裝修好了的房子為理由,把黃惠娥騙過來的。


    到了午餐時間,就讓蘇詩文把老媽帶去公司吃飯,順便安排一下,視察視察幾家店麵,拖延時間。


    鬧別扭有一段時間的蘇詩文本來還想拿喬,但聽蘇詩畫急得都破音了,也就答應下來。


    這才岔開蘇壯實和黃惠娥的參觀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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