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針對蘇詩畫其實不是蘇燃的本意。


    主要是她跳得太高了,還主動承擔了和博意城聯係的任務。


    蘇燃比任何人都清楚,蘇家所有人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最應該負責的人,是蘇壯實。


    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把重男輕女的觀念融入骨血,他強行按著蘇燃和黃惠娥當蘇詩文的墊腳石,蘇詩畫是他的遮羞布。


    一開始蘇詩文的暴行隻發生在家裏,不過因為年紀還小,殺傷力遠不及蘇壯實本人,可是當他進入學校,把少爺做派用到和其他同齡人的交往中,這個時候,蘇詩畫又成了主謀。


    蘇壯實說,女孩都早熟。


    蘇壯實說,蘇詩文的兩個姐姐都很有心機,帶壞了他。


    蘇壯實說,男孩是要成家立業、傳宗接代的,那些惡作劇說明他是個聰明的小孩,等出了社會,不容易受人欺負。


    他想出了很多很多的說辭為蘇詩文辯解,最買賬的就是他的枕邊人黃惠娥,夫妻聯手一起嬌慣蘇詩文。


    蘇燃平時腦子確實不太用,但不代表她真蠢。


    這次迴家,她要是不能從蘇壯實那裏獲得應有的尊重,那也就隻能棄車保帥,連同黃惠娥也不再聯係了。


    她到蘇家門口的時候,黃惠娥已經被蘇詩畫強行拉出去逛街了,也確認了蘇壯實會在家。


    蘇燃的家門鑰匙在嶺市,寄過來還要點時間,這次她用的,是張筱雨違背職業道德留下來的。


    一進去就看見花園裏的景色,張筱雨還是有能力的,據她說,就是預算不夠,要不然,還能裝扮得更好。


    蘇壯實一般在家,就是在書房裏躲清閑,蘇燃熟門熟路地走上去,隨意敲了幾下門,徑直打開。


    理所應當地獲得了蘇老爺的怒視。


    他聽見了敲門聲,還以為是黃惠娥或著蘇詩畫,正打算擺譜,門就開了,蘇老爺一句“滾出去”還沒罵出聲,就看見了更惹他生氣的臉。


    就在嘴邊的話也改了,“蘇燃?你還敢迴來?我看你真是翅膀硬了!敢一個月不迴家!”


    他的眼睛像淬了毒一般在蘇燃身上掃視,“我們蘇家養不起你這樣不守婦道的女兒!你這是從哪個男人床上被趕迴來了?肚子裏不會還帶了一個吧?”


    蘇燃有的時候不能理解,蘇壯實一邊對她們幾個女人圍追堵截,禁止和男人多接觸,一邊卻又總認為她們都是蕩婦,好像男人可以隔空奪取她們的貞操。


    行為保守,思想卻齷齪到可以報警的程度。


    有這樣一個男人在家,生再多的孩子也沒有用,都會在他的“熏陶”下逐漸變態。


    蘇燃關上門,第一次沒有在他的辱罵下低頭迴避,而是直直看著他。


    她的耳朵自動屏蔽了他的聲音,注意力都集中在眼睛。


    她在觀察,觀察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在她二十七年的人生中不斷壓迫她的成長,讓她一直停留在孩子的狀態——


    隻能被動接受他的評價,不可以擁有自我,要乖巧,要聽話,要舍棄掉一切欲望。


    就算是一張寫著她名字的銀行卡,也必須配合他取出來,存到他那裏。


    蘇燃作為蘇燃獲得的,生吞活剝地搶走,她連哭都不能發出聲音。


    而那壓抑的嗚咽聲,則成為他更上一個台階的慶祝樂。


    蘇燃看著蘇壯實,很快想明白了一件事。


    蘇壯實是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這樣一個人作為她的父親太無能——但如果換成她的沙袋,那就很有用了。


    於是,在蘇壯實還在喋喋不休地羞辱蘇燃的時候,他的臉突然被一隻女人的手重重地打了一巴掌。


    腦袋被打得歪到一邊,他的眼睛也不可思議地瞪大了。


    慢慢轉迴頭,他的聲音也降低了不少,“蘇燃?你敢對你爹動手?你、你……你!”


    半天“你”不出個所以然來。


    蘇燃卻綻開笑臉,她動了第一下手,感覺無比地暢快,對嘛,他就是這麽一個無能的男人。


    如果要跟誰比較,那個二級智障的陶樂成都比他能打,畢竟陶樂成可是天天要幹農活的,陶樂成都被蘇燃按在地上打,這個隻會扒在她身上吸血,吸完一抹嘴還要朝她吐唾沫的人,憑什麽可以早早在上地藐視她。


    蘇燃從那一巴掌裏獲得了無限的勇氣,看他迴正腦袋,立馬又補上一巴掌。


    她繞過桌子,拽著他的衣領往手肘後一扯,再一腳踹開他坐著的椅子,沒有障礙之後,蘇燃動手的餘地更大了。


    想起自己小的時候,被他打得頭破血流的樣子,蘇燃的眼眶盈滿淚水。


    她曾經那麽痛苦,她也曾多次唿救,可是沒有人幫她。


    一直都沒有。


    到後來,對蘇壯實施暴基本都是依靠蘇燃的肌肉記憶。


    蘇燃大口大口喘息,卻又覺得自己還是無法唿吸。


    她的眼前發黑,恍惚間,好像又看見了周安。


    周安站在高處,正彎腰鏟土。


    隨著動作,一抔土揚到她身上,


    又是一抔土。


    ……


    而她就這樣看著周安的動作,她不能動,她在泥土裏,她成了那具被掩埋的屍體。


    四肢被束縛著,她連叫救命的力氣都沒有了。


    蘇燃全身的力氣突然消失,癱坐在地上,隻有雙手還在麻木地捶打著蘇壯實的身體。


    蘇壯實察覺她的動作放緩,急忙爬起身來,跑出去了,一邊跑一邊拿手機打電話。


    在他肆意宣泄著怒火,打斷黃惠娥的肋骨的時候,警察的到來隻讓他心生厭煩,但當他成為受害者,他又無比期望警察的車能在一秒鍾內抵達。


    蘇燃在原地,捂著胸口,感受自己仍舊蓬勃跳動著的心髒,在確認自己存活的同時,空蕩無人的房間又讓她害怕起來——之前博意城從來沒有離開過她,從嶺市迴來,蘇燃就沒有獨自待在密閉的空間裏過。


    萬一她沒有跑出去怎麽辦?


    萬一遇見博意城是她的幻覺怎麽辦?


    萬一……他們其實和博意城是一夥的怎麽辦?


    種種糟糕的幻想在她腦中不斷湧出。


    “啊啊啊啊啊啊——”


    痛苦的嚎叫終於衝出蘇燃的喉嚨。


    她確定了:我活得不好,一點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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