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個時辰,衛城已是等的心焦,頻頻望向店外。


    終於在人群中見到化成小販模樣的夏夜向內張望。隨即跑出喊:“抓住那人!”眾捕頭亦是隨之擠過人群,去抓夏夜。


    跑過幾條街,潛入小巷,二人停下。


    衛城對追來的捕快道:“你們迴去告知神佑堂和百姓。隻說有人以神佑堂之名販賣假藥。現已抓捕歸案。去吧。”


    眾捕頭茫然的應聲迴返。


    衛城來到夏夜身旁道:“有何發現?”


    夏夜將適才密道所見告知衛城。


    到了密道盡頭後,隻見燈火通明,頗為寬闊。


    一好似人形的百丈石像立於正中。上百人正在圍著石像的木架上雕琢鑿刻。其下數十人搬運廢料。十餘人正在地上鑿刻著什麽。還有十餘白衣人正在監工。而文略正坐鎮一旁。


    夏夜使出雲嵐縹緲身,融入陰影,隨後攀上石壁。來到高處後才看清地上那十餘人在刻之物。竟是樓蘭劍室所見法陣!


    夏夜頓悟教主意欲何為,立刻迴返。


    衛城問:“若那法陣有異,為何不伺機作亂?”


    夏夜道:“依密道中所感方向及距離,那巨大石室該是在梅竹山內。若是輕舉妄動,必會引來教主及武韜。如是大戰一場,那石室近百人將無一幸免。”


    衛城點頭稱是,“那法陣究竟有何用處?”


    夏夜迴:“那是樓蘭所見的鎮靈法陣,曾將樓蘭王封印百年。而那石室法陣比之樓蘭那次要大上數倍。迴想樓蘭之行。莫停便是敗於百鬼纏身。教主或是為此做的準備。以此看來,教主或是要重現樓蘭血池……”


    衛城驚訝非常,“萬人血祭,一步飛升?”


    夏夜點頭稱是。


    衛城還在訝異之中,“沒想到那些江湖傳言竟是真的……”


    夏夜眉頭緊鎖,抱臂苦思破局之策。


    片刻後,衛城從震驚中迴過神來,“對了。有一事忘了說。午時我再去查看了華家密室。有些發現。”


    於是二人又迴到華家密室。


    帶著火把,入了暗門下的密室,一股腥臭的腐爛屍臭味仍是濃鬱不散。順著直道深入,夏夜見得兩旁具是鐵牢。雖已將其中屍體騰挪一空,但仍可見牆上斑斑血跡,道道爪痕及地上難辨何物的汙糟物。


    夏夜邊走邊記,走到密室盡頭,兩側牢房足有二十間整。


    密室盡頭是一道鐵門,打開後卻是一處分外整潔的房間。


    房間約有五丈見方。正中放一長桌案,長案上多處嵌有皮帶。左牆是一空蕩蕩的木櫃,右牆則是整麵牆的藥櫃。夏夜猜想此處便是實驗之處了。


    夏夜看著已經被官府將物證收拾幹淨的密室,對衛城問:“新發現在哪?”


    衛城帶他繞過長案,走到對麵牆的一角,“這裏還有道暗門。因為過於厚重,所以前次未能發覺異常。不知機關在何處,隻能強行推開了。”雙手按牆,雙腳蹬地,以全身氣力推著暗門。


    那暗門逐漸被推動,一點點的挪動著,刺耳沉悶的摩擦聲在室內迴響。


    夏夜見狀上前幫忙,卻發現即使運起全身功力,也未能讓暗門開的快了多少。不禁暗歎衛城竟有如此怪力。好在當初沒有與他硬碰。


    石門被緩緩推開後,積灰飛揚。執起火把觀瞧,不過是一更小密室。其中放著一方供桌,其上果蔬糕點早已腐爛,兩旁白燭亦早已燃成蠟水。其上供著一方牌位。


    夏夜走近觀瞧後,卻發現那靈牌上竟寫著“愛女華青黛靈位”。排前香鼎滿是香灰,顯是常有人來拜祭。


    若華青黛確已死了,那樓主便不是華青黛。茫然過後,夏夜思索了片刻,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難道……”


    夏夜轉頭向衛城問到,“華江蘺此人如何?”


    衛城抱臂道:“平日倒是樂善好施,為人親和。隻是喜愛排場,好個麵子。”


    夏夜再問:“華家小姐華青黛自小可有何怪異之處?”


    衛城道:“人前倒是個大家閨秀,端莊得體。不過聽說私下喜愛刀劍,還練的不錯。不過十六歲那年卻無人見過她。自那之後的每年七月便會深居閨中,不與人見。”


    夏夜迴想起蘇木那單純的笑容,慌得腳步一軟。若不是衛城眼疾手快,怕是要跌在地上。


    衛城忙問:“你想到了什麽?”


    夏夜慌忙擺擺手,勉強站起,“還未能確定,我要去找華老問清此事。”說著便走了出去。


    在屋脊上急速飛奔穿過街巷後,夏夜迴到了破屋。


    夏夜強定心神,緩和氣息。


    華老在廊下蜷著身子,唿出一股白煙,“看來你都知道了。”


    夏夜一字一頓道:“六年前。華青黛與蘇木相約離家出走,闖蕩江湖。但卻出了意外,華青黛死了。我說的可對?”


    華老未有反駁。


    “華江蘺最重華家聲譽,不容因此事有所折損。所以不能讓旁人知曉。”夏夜再道。


    華老身形更彎,長歎一聲。


    夏夜冷冷道:“我在九月樓搜羅的藏書中見過一種醫術。可將一人完全改造成另外一人。術後需要靜養一年,此後每年都需再做微調,以免越來越像原來麵容,但也需要休養一月。華江蘺是否對蘇木用了此術?”


    華老還是未答,隻顧抽煙。


    “此術需得將受術之人麻醉至深。因為此術需得開皮整筋,削肉剔骨,是地獄也不曾有的苦痛,無人可以忍受。但即便如此,術後一年內仍會時時感受刺骨之痛,無法行走。”夏夜道。


    華老抬頭望著雲海,不知在想著什麽。


    夏夜再道:“如此隻是將身體改的與另一人一般。若需二人無人可辨,便需學習那人的舉手投足,性格習慣。時日一久多半會瘋掉。”


    華老終於有所迴應,“華家已經沒了。她也不需要再裝作是小姐了。這些事,她能忘了,實在是大幸了。我隻是個管家,雖知道這些事,卻也無可奈何。如今隻能在旁看護照料,稍作彌補了。”


    夏夜心緒複雜,適才心中猜想居然成真。誰能料想那活潑少女竟曾遭遇如此不幸。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憐護同情之心。


    夏夜問:“那華老可知神佑教主是何人?”


    華老迴:“夏少俠把老朽想的過於神通廣大了。老朽不過是在華家虛度了三十餘年,知曉一些事罷了。蘇木術後是我照料,所以知道了這事。華江蘺也確是因懼怕蘇家勢大,奪了他醫家首席之位而養瘟斂財。但那場怪火如何能在暴雨下五日不熄。為何華家無人求生。神佑教來曆。蘇木如何失憶。老朽為何能僥幸存活。這些老朽實在一無所知。如今隻是因著對蘇木的愧疚之情苟活而已。”


    夏夜起身走到院中,仰頭閉眼緩神。


    片刻後,夏夜迴首對華老道:“老先生。你終會因自己的心思怠惰,無所作為而悔恨餘生。”說完便飛身上牆離去了。


    入夜時分,戌初。雲海翻騰,不見星月。


    夏夜來到了神佑壇正門。


    甫一踏入,文略便現身,“夏少俠此次到訪又為何事?”


    夏夜淡淡道:“來見教主。”


    文略走過夏夜,向山下走去。


    夏夜隨之跟去。


    二人靜靜走在梅竹山路上,不疾不徐。晚風亂竹,氣悶且濕,似是山雨欲來之象。


    “你們是因何輔佐教主?”夏夜問。


    “救命之恩,當以命還。”文略迴應如其腳步,不急不躁。


    “你們是否打算以萬人血祭,助教主飛升。”夏夜再問,


    “是。”文略迴。


    “那是上萬人命。”夏夜略怒。


    “上萬自願之人。”文略語氣還是那麽平淡。


    “自願?雖說你神佑教救了一城百姓,他們也不至於如此。”夏夜道。


    “十日之後本教會有祈神大典。那還請夏少屆時一觀。”文略道。


    二人不知不覺到了山腳。


    文略走入竹林,來到一被雜草掩蓋的山洞前側身抬手,“夏少俠,請。”


    夏夜獨自走入洞中,行了不遠便到了盡頭。


    而盡頭便是白日裏所見放有百丈石像的石室。石室內正散出一股撲鼻腥臭。


    教主及武韜正在石像前昂首觀瞧,十餘白衣教眾齊整立於二人身後。四周皆是死屍,正是白日裏的那近百忙碌之人。


    夏夜立足後,教主道:“你來了。來看看這石像是否巧奪天工。”


    夏夜看著滿地死屍,微一皺眉道:“法陣雖已刻成,但神像尚需雕琢,此時殺了他們會否太早?”


    教主道:“這石像本就不需精雕細琢。”隨後走向夏夜,“你來尋我,想必是知道了些什麽。不知你此時是否看清了?”


    夏夜抬手射出飛針,刺穿教主長袍,再一扯線收迴。瞥了一眼飛針,上麵無半點血跡。


    夏夜道:“果然。你沒有肉身,隻是一縷魂魄。不,半縷。如我料想不錯。蘇木並非失憶,而是將自身魂魄分為兩份,記憶也隨之變為兩份。那看似華青黛的少女是蘇木,教主也是蘇木。而教主帶著的便是那十六歲後至今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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