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子時。愁雲萬裏,遮月掩星。


    夏夜立於門廊,心緒不寧。靜靜看著透過雲層的淡淡月光,眉頭漸深。


    蘇木持劍走到庭院正中,“你也睡不著啊?來陪我練練劍吧。”


    夏夜恢複以往淡然姿態,“你不是用針的嗎?為何讓晦明幫你入城買來這劍?”


    蘇木道:“小姐立誌做一俠客,耳濡目染,我也開始喜愛起俠客風流。小姐覺得劍最具俠客風範,於是便日日苦練劍招,我也時常被拉去對練。時日一長,我便也會了幾招。可惜還未入江湖便生了這許多波折,使我今日才有了一劍在側。”


    夏夜也是一時理不清思緒,便暫時放下,走到院中,抬手行禮,“那在下便討教了。”


    蘇木沉身擰腰橫劍,以劍鞘對敵,右手持劍,左手握住劍鞘。左手用力,將劍鞘脫出,擲向夏夜。隨後劍刺而出。


    夏夜接住劍鞘,迎向蘇木,以劍鞘相接,將劍收入鞘中。


    蘇木左手拍上夏夜小臂,一轉身,將劍再次拔出,順勢由下而上斜劈。


    夏夜以劍鞘硬接。劍身與劍鞘呈十字相碰。


    蘇木掌上送力,放開劍柄,使劍繞鞘轉去,劍尖劃向夏夜麵龐。


    夏夜向後仰去,劍撫過其長發順勢旋轉飛出。快落地時反手以劍鞘點地,借力起身。迎麵遇上蘇木。


    蘇木以雙手擒住夏夜兩臂,使他逃脫不得。


    夏夜手上吃力,手中劍鞘隨即脫手掉落。


    兩人麵對麵僵持不下。


    蘇木一笑,夏夜忽覺不對。隨後隻聽得背後悠悠傳來破空之聲。是那飛出的劍飛迴來了!


    夏夜也一笑,雙手一翻,反將蘇木擒住。隨後力從地起,腰身一扭,強行與蘇木互換了位置。


    蘇木自兩手劍指間刺出毫針,點在夏夜手腕,趁其手痛掙脫開來。隨即右手環抱夏夜頸部,將他拉至眼前,左手橫在二人之間,提起左膝頂住夏夜腹部,使二人不至於貼上。


    飛劍襲來,劈向二人頸部。


    蘇木看著夏夜手足無措的樣子,一臉得意的笑。


    夏夜此時手麻,又被蘇木單手抱的動彈不得,眼看著飛劍愈來愈近。


    蘇木並無內功,拳腳功夫隻算得三流,隻有一手醫針刺穴功夫還算不錯。因此夏夜隻是抱著戲耍的心態對敵,因此失手被擒。且未曾想她竟會使出如此兇狠的同歸於盡劍招。


    蘇木放開右手,使夏夜得以逃出,左手一伸,接住飛劍。


    夏夜落地定身,不禁籲了一聲,“好厲害的劍法。”


    蘇木拾起劍鞘,將劍舞著劍花收入鞘中,“這是小姐所創。是她的得意劍招。”


    夏夜一歎,“看來華小姐是個練武奇才。若是有緣一見,定當討教。”


    蘇木道:“其實原本是需要以內力催動劍招的。一去一迴,皆是直來直去。但我並無內力,因此隻能以手法取巧,讓劍以迴旋之法飛迴,劍勢因此大打折扣。”


    夏夜道:“你能想到以手法補不足,也算心思機巧了。”


    蘇木走上近前,“看會了嗎?”


    夏夜一愣道:“嗯……會了。”


    蘇木再問:“若是你以此招對上一刻之前的你呢?”


    夏夜又一愣,“或許會有不少勝算吧。”


    蘇木笑著走到廊下木欄上坐下,“這就是了。雖然她已對你的前二十年了如指掌。但現在的你已比這二十年的你強了。這一點她料想不到吧?”


    夏夜一聽,哈哈笑道:“有理有理。是我故步自封了。”


    此時雲已略散,皎月才露半邊顏。


    蘇木笑道:“有時太聰明的人反而又太笨。尤其是你這種詭計多端的。一被人看穿底牌就慌了。”


    夏夜道:“蘇姑娘教訓的是。當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啊。”說完躬身行禮,“在下謹受教。”


    蘇木哼哼一笑,又反應過來,“說誰是愚者呢?還沒嚐夠本姑娘的劍是不是?看劍!”說完拔劍砍去。


    夏夜邊退邊道:“既然今日你教了一招勿忘我。那我便也教你一招。”說完使出身法,身形虛化,如煙如霧。任憑蘇木如何攻來都觸不到分毫。


    蘇木好奇道:“這是什麽功夫?”


    夏夜道:“這是我自創的。叫雲嵐縹緲身。”


    二人追逐片刻後在廊下歇息閑聊。


    夏夜倚柱觀星,“你那劍招好似尚有不足。你提腳將我隔開,自身未免不穩。”


    蘇木坐於欄上,抬頭賞月,“原本的劍招其實需要雙臂環抱的。但男女授受不親。我便以膝肘將你隔開了。”


    夏夜有些尷尬,“雙手環抱?還要同歸於盡。這劍招……”


    蘇木道:“對啊。那陣子小姐迷上了梁祝,每每聲淚俱下。後來便自創了一套無緣劍法。這一招便是無緣劍法的最後一招,勿忘我。”


    夏夜淺笑,“勿忘我?著實有趣。”


    蘇木歎道:“也不知小姐此刻在何處,何時才能尋到……”


    夏夜迴想與教主對視時所見雙眸,“她會是華青黛嗎?”


    ……


    第二日,眾人依夏夜計劃分頭行事。


    蘇木、晦明一早便出了城去,直奔最近的偏州蘇家。


    夏夜原想讓他們偷匹馬去,二人卻皆道不會騎馬,便隻能作罷。


    易容成捕快的夏夜和華老目送看著二人遠去,直至二人身影已不得見。


    華老問:“華少俠打算從何查起?”


    夏夜轉身離開,“早上吃的太油,先去喝杯茶吧。”


    華老看著夏夜背影,眼神幽邃。不過也未說什麽,跟了上去。


    一壺茶已盡,日上三竿。


    夏夜把玩著茶杯,看著華老盯著手中最後一杯茶,“華老還是打算什麽都不說嗎?”


    華老一愣,“不知夏少俠何意?”


    夏夜放下茶杯道:“自我二人與你們相遇,華老便少言寡語。這六年蘇木究竟遭遇了什麽。華家小姐行蹤。那場瘟疫,華家被滅始末,華老身為華府管家豈會一無所知?在下不過是看華老從未對我等有過敵意,才一直等到現在。如今蘇木不在,華老可以說了吧。”


    華老磕磕絆絆道:“額……老朽眼花耳聾,年邁昏憒……夏少俠說的這些……老朽實在不知啊。”


    夏夜聽後劍指襲出,停在華老眼前。


    華老驚的向後跌去,手中茶也灑在一邊。夏夜抓住華老雙手將他拽住扶穩。


    夏夜行禮,“恕晚輩冒失。”心中已知華老完全不曾習武。


    華老定了定神,擺擺手,“不打緊,不打緊。”


    夏夜道:“縱使烈火焚燒,暴雨傾盆,也不會將一切抹去。華老知道在下能耐。不怕我在華家發現什麽嗎?”


    華老悠悠道:“就此罷手吧。如此,便是最好了。”


    夏夜道:“對誰?”


    華老迴:“所有人。”


    夏夜凝視華老,心中思緒流轉,“華老之意。那華家三百一十六口。上至華家家主華江蘺,下至丫鬟奴仆,皆是死有餘辜?華家小姐華青黛亦得其所哉。神佑堂與神佑壇之目的你也盡知,且無傷民之舉?”


    華老道:“夏少俠請便。老朽一無所知。”


    夏夜無奈搖搖頭,起身離去。華老亦是跟上。


    此舉令夏夜稍安,證明華家廢墟確有可查之物,不至於此去會無功而返。


    來到華家廢墟,眼前之景著實令人唏噓。


    六百畝宅院盡成焦土,放眼看去盡是斷壁殘垣,死木濁池。但依稀可想見往日豪奢氣派。


    夏夜剛想請華老引路,卻發現他蹲坐在大門階上,抽起旱煙來。時不時依照此時易容成的模樣裝作來查案的捕快與路過的街坊鄰裏談天說地。


    夏夜也隨他去,獨自在廢墟中四處翻看。


    但那五日五夜的暴雨烈火將華家毀得麵目全非,翻找出的東西皆是辨認不出原是何物。夏夜甚至對著一團焦炭看了半天,才發覺那是抱在一起的兩具人屍。


    直至日落,夏夜已翻過牆角壁下,潛過濁池深井,但卻一無所獲。


    夏夜望了望在門階上垂著背,抽著煙的華老心想,“此處必有線索。但看華老反應,那線索並不容易被發現。那看來……”


    夏夜運功運轉周身,一掌拍在地上。


    一陣震耳沉悶之聲響起,夏夜四周三丈的餘燼殘渣被震飛,身下被轟出道道尺寬地縫。


    夏夜看到華老微微迴頭看來,“猜對了。在地下!”


    夏夜隨即開始四處轟擊,尋起不同之處。


    時有路人聞聲駐足,交頭接耳。


    “呦。這是哪來的捕快啊。這麽厲害。”


    “這是怎麽辦案的。愣小子一個。”


    “這麽辦案的倒是新奇啊。”


    “都死絕了,還查什麽查。不知所謂。”


    夏夜則是隨口喊道:“官府辦案!閑人退散!”


    路人緩緩散去一些。


    華老雖未理睬這一切,隻顧抽煙。但身形更加佝僂,眉頭更深,悠悠吐出一股白煙,歎道:“唉。何苦呢……”


    時至天黑。夏夜已是累的滿頭大汗。華家廢墟被其翻了大半。


    又一掌後,這一聲卻不那麽沉悶,身下明顯有些許迴音傳來。


    “找到了!”夏夜心中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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