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眯眼掃過四周,發覺後院雖有十數禪房,但大多門前都腳印寥寥,不像是常會有人走動的重要之處。於是便直奔主房。


    夏夜佝僂著身子來到主房前,緩緩推開房門。


    這時有一僧值小跑過來,“老人家,走錯了,走錯了。這裏外人是不得入的。”


    夏夜緩緩迴頭,“啊?此處不是茅房嗎?”


    在僧值近身攙扶時,夏夜點中其昏穴,扛著他走進主房。那姿勢若不細看,會覺夏夜是被僧值攙扶一般。


    入了主房,夏夜眯眼觀瞧。


    這主房內陳設卻是簡單,隻有一座一人高的神像合眼合掌端坐於台上,台前設有供桌,桌上擺有瓜果香燭,僅此而已。


    夏夜老聲老氣道:“這裏不是茅房啊?那便走吧。”


    於是顫顫巍巍的背著僧值退了出去。


    夏夜察覺到那台上神像散發陣陣殺氣。那不是神像,而是個高手。此時狀態不佳,如是起了衝突,實是下策。


    雖未尋得伶仃草,但已將後院摸清,探得一可疑之處,還不算無功而返。


    夏夜來到一禪房,解了那僧值穴道,在他醒轉前退了出去。


    走到前院,講法已畢。那教主正在壇下為信徒演卦通靈。信徒排起長隊,以次上前求問。


    “閣下命帶水源,名有火字,必會財源滾滾,人丁興旺。”教主端坐如是道。


    “可我叫吳財啊?至今一人,家徒四壁。教主是不是搞錯了?”那衣衫破舊,蓬頭垢腦之人茫然問到。


    “下一個!”文略高聲道。


    二僧值將那人帶離。


    “教主大人。我來測姻緣。”一少女上前帶羞問到。


    教主與少女對視片刻,隨後正身,“小施主生辰不祥,此生與情無緣,必會孤獨終老。”


    少女怒道:“我爹家財萬貫,追本姑娘的比今日梅竹山上之人還多。我今日不過是想問會否有人真心待我罷了。怎會孤獨終老?騙子!”隨後轉身便走。


    “下一個!”文略再喊。


    “教主有禮。”一文秀青年上前,躬身行禮,“小生想測算仕途。”


    教主又是對視片刻,“閣下靈堂泛光,青雲遮頂。必會一路青雲直上。明年便會高中秀才,來年中舉,十年後出將拜相。”


    青年怒道:“錯!錯!錯!在下去年便是進士!你這招搖撞騙之徒!”說著便要罵將起來。


    文略命二僧值將其亂棍打出。


    夏夜在一旁不禁抱腹大笑。


    教主指向夏夜,“這位老先生麵善的很。請上前來。”


    夏夜暗道不妙,但文略已至身前。


    夏夜看這文略身法極高,怕是逃不脫了,隻能顫顫巍巍的在其攙扶下緩緩走向教主,“能有文略及主房之人兩位高手坐鎮,這教主必不是易於之輩。但今日看來眼前這人不過是個假冒貨。那陪你們演這一遭也無妨。”


    夏夜來到教主身前躬身盤坐,眯眼看去。


    教主亦與夏夜定睛對視起來。


    夏夜發覺這麵具之下竟是一雙清秀雙眸,似水柔,似海深,似星燦,似雲清。


    片刻後,夏夜忽覺這雙眼好似流下兩行淚來。


    “多麽精彩有趣的一生啊……”那人喃喃道。


    夏夜腦中如遭雷極,驚覺中計。正欲起身逃離,文略已將手掌按於其肩上,令其動彈不得。


    教主向文略使了個眼色,文略微微頷首示已領會。隨後扶起在夏夜,趁機在其肩上點了幾個穴道。夏夜立時暈了過去。


    “老人家怎得暈了,快送到廂房歇息。”文略唿來兩僧值,將夏夜抬走。


    夏夜悠悠轉醒,眼前恍恍惚惚如隔雲霧。緩了片刻後發現至身於一客房之中,而自己的易容已被褪去,身上也換了清爽素衣,房中還飄有一股香氣。


    “梅竹酒?”夏夜起身查看,發現桌上竟擺滿了酒肉。肚中適時傳來咕咕叫聲。


    夏夜忙來到桌旁吃喝起來。


    這時一人推開房門,是文略。文略隨即退身立於一旁,一人緩緩走入。這人身著一身華美錦繡,散出淡淡清香,臉上戴著教主的梅竹紅麵具。


    “不知教主大人有何賜教。”夏夜舉杯對其言到,隨後一口飲盡。


    教主落坐於夏夜對座,將一小巧藥瓶放於桌上,“這便是你所需的以伶仃草為藥引製成的迴夢丹。蘇木知道怎麽用。”


    夏夜一愣,腦海一片茫然。盯著這藥瓶片刻後問:“不知需要在下如何迴報?”


    教主悠悠道:“姓夏名夜,無父無母,自幼輾轉江湖二十載。生於黃河之畔,七歲後至漠北,十歲後開始輾轉兩廣,十三歲始深入湘西,十七歲……”


    夏夜忙抬手道:“停停停……沒想到教主竟是如此手眼通天。在下領教了。”


    教主道:“你該是有所察覺。非我手眼通天,是在白日那對視的片刻間我已將你這二十年盡知。”


    夏夜額上開始不禁流下冷汗,當白日裏與教主對視時確有如此之感,適才所言也無半分差錯,“這可不是俗世功法可為的……那蘇木的失憶看來是與你有關了?”


    教主雙眼幽幽,“沒錯。”


    夏夜追問:“那教主或許也知道華小姐所在了?如在下所料不錯……教主便是華家小姐華青黛。”


    教主淺笑一聲,“前次我本有意結交,未想反讓閣下生厭。看來你我無緣。送客。”隨後便起身離去。


    夏夜此時已是強撐至極限,雙眼迷離,心悸不已。


    初見之敵竟成最了解自己之人,這要如何做才會有勝算?此次實在是太過輕敵大意,太過自負愚蠢了。


    夏夜在恍惚中被文略送至神佑壇大門外。


    這時一人從路旁草叢扔出幾塊石子。文略隨手接住。


    蘇木從中跳出,跳至夏夜身旁。趁文略去接石子時,將夏夜右臂攬在肩上,隨後背起飛速逃離。


    文略把玩著手中石子,默默看著二人遠去。


    此時已是入夜,烏雲遮月,山道隻是依稀可辨。


    “怎麽這麽晚啊?”蘇木邊跑邊問。


    夏夜隻覺心思紛亂,無從講起,“這些迴去說……先與他二人會合,然後速速尋個新居處,那破廟絕不能再迴了。”


    蘇木一個不慎,打了個趔趄,二人翻滾倒入路旁草叢。


    夏夜隱約聽著眼前蘇木喚他的聲音愈來愈遠,終是身心傷疲交加,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夏夜緩緩醒來,發現身上刺有數十銀針,而自己躺在一處破屋中。不遠處還有三人正在圍聚在一起。


    晦明看到夏夜醒來,急忙給他端來一碗熱粥。


    而蘇木和華老亦是聞聲趕來。


    夏夜吃過熱粥,隻覺體內暖氣四溢。但清醒些後便覺有些許不同。神識極是清明,四肢百骸,經脈肺腑亦是通達舒爽得很。


    夏夜與三人交談後方知自那晚後已過了三日。蘇木用他身上掉落的迴夢丹配以針法藥湯一連治了他三日,三人輪流照顧不歇,方才將他治好。


    “我來看看。嗯,都好了。”蘇木在一旁把著脈說到,隨後將夏夜身上銀針盡數收迴。


    晦明亦是在旁高興不已,“這迴夢丹還真是神奇!你是如何尋到的?”


    夏夜卻還是愁眉不展。


    蘇木歪頭看著夏夜道:“你都徹底好了。怎麽卻是悶悶不樂?”


    夏夜沉思片刻,將那日之事告知三人。


    而晦明向夏夜言到,那日他去往神佑堂,也發覺一可疑之處,隻是未能靠近。


    蘇木思了片刻後看著夏夜問:“我還不知為何他們要找你呢?”


    晦明問到,“你不知道他是誰嗎?”


    蘇木道:“不知道啊。我是那日潛入神佑壇,看到文略親自接待你們,覺得你們不是小角色。一路追上後又看到他在酒樓為華家出手,覺得可以引為援手,所以才找上你們的。”


    晦明有些哭笑不得,摸摸頭問:“那你不會溫柔些嗎?為何非要打暈我呢?”


    蘇木叉腰道:“萬一你們不願意合作呢?總不能把我們的休息之地暴露給你們吧。”


    晦明無奈的向她講了些夏夜做過的事。


    蘇木聽後看著夏夜道:“你有這麽厲害啊?真是沒看出來。”隨後又盯著夏夜沉思片刻後道:“我有主意了!”


    三人同時看去,俱是麵露好奇。夏夜問:“是何主意?”


    蘇木得意的笑道:“既然她已對你了如指掌,那以後我們隻要在你做好計劃後反著做不就好了?”


    三人低頭默然不語。


    蘇木再道:“那如若此法不好。那以後便由我籌謀,她定是料想不到。”


    三人默默起身。


    蘇木怒道:“坐下!”


    三人又嚇得落迴原座。


    蘇木頹然蹲在地上,撇著嘴道:“那如何是好嘛。”


    夏夜閉眼沉思片刻,“以種種跡象來看她並無意殺我,也不想殺了你們。那或許隻要不是與她為敵便不會有事。這事太過複雜,我毫無頭緒。但眼下隻能先把神佑堂和神佑壇放在一邊,先從華家查起。華老對華家再是熟悉不過,明日便拜托華老帶我一探。而你……出城。”


    蘇木一愣,指著自己,“要我出城?為何?”


    夏夜道:“眼下人手不足,需得援兵才有勝算。華家已滅,其他四家不會坐視不理。雖然他們該是已有風聞,但還是太慢。你去將神佑堂偷取華家所藏天材地寶之事廣而告之,他們自會與神佑堂為敵,速速派人來奪。但華老已年歲太大,此事隻能你去。且你一人太過危險,晦明陪你去。”


    蘇木看著晦明笑道:“小和尚放心。姐姐會保護你的。”


    晦明欲言又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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