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施展輕功躍進巨洞,落入血池,一腳將三人踢飛,拔出神劍。


    神劍已失了神采,晦暗無光。劍刃多缺,劍身遍布裂痕,血從裂痕緩緩流下。


    而來人竟是淩雲。


    雖然見鍾諾與眾人大戰時不明就裏,但他依然選擇相信鍾諾,隻在一旁靜觀。


    而此時,他明白了自己還能些什麽。於是強撐殘破不堪之軀跳入血池……


    “犯我樓蘭者。死!”淩雲舉起神劍怒喊。


    “樓蘭王換到他身上了!快殺了他!”地上旁觀者喊到。


    數人衝向淩雲,數柄利刃將其洞穿。


    淩雲心肺皆破,口鼻湧出鮮血,卻依舊舉劍強撐,奮力大喊:“天……不……佑……樓……蘭……”隨後便將殘餘內力盡數傳至神劍劍身,將其震碎。


    劍屑飛散,如星燦爛,共月同天。血似潑墨,成無聲詩,伴雲成卷。


    “神劍!神劍碎了!”


    “看來或許不該殺他……他們是一體的……”


    “神劍……神劍……這有一塊……這還有一片……隻要重鑄……隻要讓我帶迴去重鑄……”


    “神劍是我的!”


    幾人在血池旁扭打成團。


    地上眾人看的明白。“樓蘭王”已死,神劍已毀,俱已成空。


    卻沒人留意淩雲已倒地含笑而逝。


    巨洞旁一人緩緩站起,搖晃著跳下。來到劍室卻未站穩,跌在地上。


    正是夏夜。


    適才巨震恰好將其震醒。醒來看到周遭慘狀,對現狀已大致了然。


    “既然這血池能引血,或也可控血。如是幸運,也許能解了我這毒”夏夜如此想著,以劍指劃開手掌,按在地上,以內力吸取地上血。


    池血自掌上傷口倒流入夏夜體內,流經四肢百骸,將血中毒凝於掌心排出。


    片刻後夏夜便覺神誌清明許多。“哈哈,被我賭中了。”夏夜由是歡喜不已。


    於是夏夜立刻起身,左傾右倒的跑向鍾諾與淩雲。


    ……


    長夜已盡,嬌陽初升。暖光傾灑戰場,如慈母般安撫眾人。


    眾人在斷壁殘垣中收拾著殘局,哭喊哀嚎不斷。死者雖寥寥,卻無人不帶傷,生者尤以鍾諾傷勢最重。“莫停呢?”夏夜遍尋劍室,卻未能尋到。


    焚祭死者,療治生人。眾人迴到藏處取迴物資,打算盡快離開這傷悲地。隨眾人離去時,夏夜卻愈加覺得心緒不穩,且無法運功,“難道還有餘毒未清?”但經華喻診斷卻是除去腿傷別無它礙。


    由於鍾諾傷勢過重,不宜遠行,華喻與鍾諾暫留。夏夜亦決定留下,待鍾諾好些再一同迴返。神醫既決定留下,十餘傷重之人及另十餘欲想照料之人也無法先走。


    送別帶迴淩雲骨殖的武當門人,夏夜立於城牆之上,遠眺漸遠眾人。


    半月前遠望眾人出關,此時再看眾人歸去。初時浩浩蕩蕩,意氣風發,如今寥寥數十,意冷心灰。夏夜心中不禁感懷慨歎。


    “匆匆來,匆匆去。熙熙攘攘,不過為利。即便得償所願,又何嚐不空呢……”


    ……


    第二日,初曉。


    眾人相聚吃過後,開始照料傷者,卻發現有三人已死。


    而這三人卻死的蹊蹺。這三人中二為傷者,一為照料,皆是血盡成枯。


    傷者自是無有反抗之力,而照料之人是正道盟洪家洪九,是這二十餘人中除夏夜及鍾諾外武功最高之人,但身上卻毫無反抗痕跡,反還死相寧靜。


    “血池已毀,這怪城如何還在飲血?照料之人可自由走動,如何也被吸盡?”夏夜疑惑不解。


    焚了三人,眾人決定今晚開始共眠一處,分組輪流值守。


    夜,子時正。


    夜雨淅淅,不見星月。


    夏夜起夜,卻發現當值之人已死。


    這次是問道閣弟子顧陳,三一門弟子範彭,歸元樓秋仲。又是三位好手。


    現場門窗緊閉,無人進出。三人亦是血盡成枯,但顧陳卻有不同,其佩劍已拔出。


    眾人陷入惶恐之中。這似乎隻有鬼魅才可做到。


    “鬼魅?”夏夜環視眾人,腦海翻騰。


    這時一人驚恐的指著夏夜說到,“你……你的手臂……”


    夏夜看向手臂,發現自己臂上竟有一劍傷。


    眾人見狀退步拔劍相對。


    夏夜看著傷口思索。真的是自己做的嗎?是自己在入眠時做的?自己已無法運功,如何能殺了他們?


    “看來兇手就是你了,夏少俠。”“你究竟有何企圖?”“真的是你嗎?夏少俠?”“夏夜!證據就在眼前,你如何辯駁?”眾人七嘴八舌,反應不一。


    夏夜思緒被打斷,看著眾人反應,夏夜無奈道:“我……”


    突然夏夜意識到了什麽。


    “對。是我做的。”夏夜獰笑,隨後撲向一武當弟子。


    那人驚的退步閉眼,將劍胡亂向前一刺。


    眾人一驚。


    夏夜亦是一驚。


    他的雙手竟自行運出,內功順掌而出,一掌震碎細劍,一掌劈向那人天靈。


    夏夜急忙踏地止步,阻住雙掌。


    夏夜緩了緩神,看著雙手,隨後哈哈大笑著推門而出。


    眾人追至門外。


    夏夜迴首怒視,“來者,必死。”隨後在雨中遠去。


    夜雨漸重,滴滴如豆,濺起朵朵水花。


    夜雲漸濃,層層似墨,亮起道道雷光。


    夏夜來到王城城牆之上,眺望驚雷在沙海肆虐,“沒想到你還活著。這血池果有神效。”


    縷縷鮮血自夏夜小臂,手掌傷口飄散而出,在他身旁凝成一血人與他共賞沙海雷景。


    這血人身形相貌竟似莫停。


    莫停道:“我也未曾料想到。安福海瞞了我太多。若能再有片刻,我或可功成。卻未料想那鍾諾竟會如此亂來,使我功虧一簣,變得不人不鬼。”


    夏夜問:“原來安絡本名是安福海啊。那若是功成會如何?”


    莫停迴:“或可一步成仙。”


    夏夜不禁籲了一聲,“這江湖果然奇妙。”


    夏夜再問:“你已趁我入睡,將那劍室之血吸盡了吧。不知迴複了幾成。”


    莫停不屑道:“足夠殺你。”


    夏夜哈哈笑道:“哈哈。也是。如果功力足夠,又怎會再用這暗殺之術。我越是想保護他們,越是害了他們,這一手真是妙。”


    莫停問:“你是如何發現的?”


    夏夜迴:“自我無法運功便開始起疑。若不是那問道閣門人以修身靜心見長,對憶前塵有些許耐性,不至於立刻迷亂神誌,又死前給我留下了這道劍傷,我不知何時才會懷疑自身。果然,逼出內功後,察覺體內有些許你的內力。”


    莫停道:“常人不會懷疑自己,亦不會想到自己體內居然還有一人。你果然不同尋常。這遊戲比我預想結束得早。不過也讓你看到你所保護之人是何嘴臉了。可覺心寒?”


    夏夜仰麵感受風雨,“我心非正非邪,對他們不期望,又怎會失望?一切隻是玩樂罷了。隻不過如果這就死去,會惜於不夠盡興而已。”


    莫停看著風雨雷電,“你帶我來到此高處。是想借著雷霆與我同歸於盡?”


    夏夜道:“少主這就猜錯了。在下隻是想找個獨處之地,與少主和談罷了。”


    莫停不解,“和談?”


    夏夜道:“這兩年,我為躲避仇家暫棲身九月樓,受了老樓主庇佑之恩。不過七星死門一單應是足夠償還此恩。我是怕喃喃記恨於我,所以不想少主與在下不死不休。”


    莫停朗聲大笑,“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自視甚高啊。你就如此自信?”


    夏夜聳肩道:“有了個法子或可一試。”


    莫停大笑,“那古劍已毀,鍾諾重傷,無人助你,你身軀又被我所據。我倒是很好奇你有何法?”


    夏夜看著莫停淺笑道:“此刻你與我相連。若我沒了功力,你又會如何?”


    莫停一驚,“莫非你要?”


    夏夜運指如飛,連點七道大穴,嘴角淌出鮮血與雨相融。


    莫停看看雙手,“這不是散功穴道。”


    夏夜笑道:“這確實不是散功的穴位。雖然你我相連,功力也一損俱損。但這血池功既然可得飛升,便是仙術,又怎會還隻修內力?你現在修的是法力吧。這叫往生道。是自盡術。”


    莫停急忙抽身斷開與夏夜的連接,“果然夠狠。”雖然他已隻剩魂與血,但他是初入此境,還未熟稔,難保夏夜自盡不會對他產生影響。


    夏夜未說的是,這往生道確實是自盡之法,但若一刻內靈魂迴身便會複生,隻是會一月無法運功。


    夏夜跪倒在地,沒了生息。一道湛藍微光自他身上緩緩升起,是他的魂魄。


    夏夜淩空漂浮,看看自身,歎道:“原來魂魄就是如此感受,真是奇妙。這就是莊子的無拘無束逍遙之境吧。”隨後向莫停揮手告別,飛入城內。


    莫停緊隨而去,決心看看夏夜之策。


    夏夜自拿到神劍時便覺劍身紋飾與樓蘭格格不入,反而還刻有樓蘭相鄰六國銘文。雖然樓蘭大殿有異族之物鎮守血池令人懷疑當年真相,但當年六國滅樓蘭確有其事。數萬兵士征戰樓蘭,埋骨他鄉。


    如今莫停修了那血池之術,那他可寄托的便隻有那神劍上的異族之語了。好在這些銘文他都識得,而且都是同一個意思。


    “眾將奉令,應天誅魔!眾士奉令,斬盡妖邪!”


    夏夜之魂穿過大街小巷,宮牆王殿,不斷以各族之語重複喊著這兩句話。


    既然有飛升之法,那便有精怪,便也有三魂七魄。迴想原對晦明小和尚的刁難之語“魂靈自有它的歸處。”那或許此地還有當年戰死的兵士之魂。但因身體被莫停操控,隻能涉險脫了肉身,以靈體喚醒亡靈。


    這便是夏夜的計策。重現當年樓蘭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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