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夏夜一行已近樓蘭。


    夏夜正與一隻灰狼玩耍。


    盡管安絡多次告誡他,那狼不是在玩耍,而是在捕食。


    但夏夜總是迴到,“若不是它將我咬醒,我已經死在那場沙暴留下的沉沙中了。救命之恩,不該忘,哪怕它想吃了我。”


    “西瓜,西瓜。來,來。”夏夜拿著一塊幹肉引逗著狼。


    對這奇怪的名字,夏夜的解釋是,“就像在炎炎沙漠中,我最想要的就是一顆清甜爽口的西瓜。而它在我最需要的時候來了,就像沙漠中的西瓜一樣。”


    安絡則是揶揄道:“這名字聽起來倒像是你也想吃了它。”


    樓蘭的輪廓已出現在眾人眼前。


    隻是在樓蘭之前,好像還有一人。


    夏夜一行趕去後,發現是一脫水之人倒在黃沙中。翻過一看,身上滿是傷口,衣衫被血染成幹紅,麵容也已沒了血色。


    飲過一袋水後,那人稍稍醒轉過來。


    “看閣下的樣子,倒好像是從城中逃出來的。城中出了何事?”安絡問到。


    那人聽後雙眼圓睜,一臉驚恐,隻從喉中擠出兩字便讓眾人在炎日下卻覺透骨寒。


    “……相……食……”


    來到城中,卻空無一人。


    西瓜卻突然跑到夏夜身前,怒目對著前方嘶吼。


    一聲慘叫在小巷中響起。隨後一人從巷中衝出,倒在地上,後背滲出涔涔鮮血。


    西瓜聞血興奮不已,轉頭張口咬向夏夜。


    夏夜俯身一指點在西瓜眉心,將它按在地上,“乖,別鬧。”


    隨後有兩人從小巷追出,“快止血!止血!”二人衝到那人身邊,點住穴道,用粗布包住傷口。


    夏夜趕去問,“這裏發生什麽事了?”


    那二人這時才注意到夏夜,迴頭怒道:“這是我們的!滾開!”


    夏夜一怔,想起了城外那人的話。


    一人將傷者背起後,另一人還在用手舀著地上的血水。“浪費!浪費!”


    隨後二人背過那人跑迴了小巷。


    安絡歎道:“看來是糧盡水絕了,才成這番煉獄景象。”


    西瓜跑到夏夜身邊,在地上來迴轉動,像在尋著什麽。


    夏夜這才注意到適才地上的血水現在已沒了痕跡。


    這時,四麵八方的小巷中衝出了許多人。這些人皆背負大刀,想來是霸刀門的人。這群人未曾道一言,便砍殺過來。


    安絡慌忙抱頭躲迴商隊中大喊:“不要殺我們!貨都給你們!”


    夏夜及護衛們將商隊包圍,與霸刀門人拚殺起來。


    而西瓜看有人砍向夏夜,衝去一口將那人小腹撕咬下來。


    夏夜大喜,“哈哈,西瓜。你來救我啦!”


    此時西瓜已將眼前眾人視作奪食之敵,衝入人群撕咬起來。


    夏夜一邊閃轉騰挪,躲避刀劍;一邊擲出飛針,將劈向西瓜的刀劍拳腳格開。


    一人一狗一避一攻,在人群中往來橫行。


    夏夜開始大喊:“有水了!有水了!”


    不消片刻,從街巷中湧出了更多的人。名劍閣,歸一門,天羅教,湘西十二峒,北陵三十七寨……各門各派的人循聲而來,混雜在一起爭奪水權。


    混戰一起,夏夜和護衛的負擔小了很多。


    安絡慌忙引帶商隊欲趁機走脫。


    夏夜忙喊:“不要動!”隨即衝到安絡身旁,“如果發現我等意欲遁走,會被群起圍攻的!”


    商隊慌了神,開始有人應著夏夜一起喊:“有水了!有水了!”


    一天羅教門人衝到唿號之人身邊,一劍刺死,“叫你喊!”


    夏夜對眾人喊道:“你們不要喊!”


    眾人聞言噤聲,隻剩西瓜還在不住的吠叫。


    夏夜衝到西瓜身旁,格開刀劍,“你也不要喊啦。”


    夏夜將西瓜扔給護衛老大,隨後繼續開始大喊:“有水了!有水了!”


    於是他成了眾矢之的,被邪道眾人群起而攻。


    夏夜施展絕妙身法,如煙如霧,往來自如。


    不出夏夜所想。不過一刻,遠處大道便又有一群人衝來。正道盟,武當,少林,峨眉,崆峒,歸元樓,三一門,問道閣……是名門正派們來了!


    正當兩眾將要刀兵相接之時,一物重炮般從天墜落,正砸在道中,震耳欲聾,滿天煙塵。


    “停手!”一聲渾厚怒吼響徹街頭巷尾。


    待到煙塵散去,一人形立於道中。


    是鍾諾。


    鍾諾對夏夜一行人說道:“過來。”


    邪道眾人自然不忿,多有意欲上前者。


    鍾諾橫劍冷眼,“誰敢動?”


    邪道眾人麵麵相覷,未有移步者。


    商隊及護衛眾人扶傷攜殘緩緩走去。經過鍾諾時皆不由對鍾諾說:“多謝……多謝大俠……”


    眾人具已行至正道一邊後。鍾諾對安絡道:“閣下是當家人吧。這批貨,在下包了。”隨後扔給安絡一個錢袋。


    安絡未打開一看便收起說道:“多謝大俠救命之恩。”


    鍾諾對邪道眾人道:“這批貨,一人一半。不服的,找我談。”


    鍾諾帶著來到城西一小樓,夏夜見還有百八十人癱坐在大堂,俱是狼狽模樣。


    適才助陣眾人迴到小樓內,大堂一時變得人滿為患。


    安絡叫商隊皆在門外街麵上暫歇。


    夏夜則將幾斤幹肉,一袋清水喂給西瓜,讓它跟在自己身邊。西瓜水足飯飽,便會安分許多,不再與夏夜“玩耍”。


    “到底出了何事?”夏夜問到。


    鍾諾靠坐在梁柱旁,喘著粗氣,看來適才隻是強撐。“十日前,我與一人大戰。眾人趕去後被那一戰波及,水都被毀了。自那之後便隻能喝些晨露,而邪道以人血代之。現在他們都聚在城門附近狩獵欲逃出樓蘭之人。”


    安絡忙叫來十數仆從將酒水分發眾人。


    眾人大喜。


    鍾諾接過水袋,正要飲下。


    夏夜問道:“不知這次,安掌櫃要價幾何?”


    安絡擺手笑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等功德,豈那等俗物可比量?”


    夏夜迴身看著安絡,手中持一變黑銀針,而另一手中是鍾諾拿到的水袋。


    眾人大驚,紛紛將酒水吐出,撐起自身,執起兵器。


    “不愧是滅了七星死門的夏夜啊。在下何處引得小兄弟起疑?”安絡仍是那副平易近人的憨笑模樣。


    “從頭至尾啊。安掌櫃。身為商人,怎會將經商之道傾囊相授?身為粟特人,怎會不知西域之路,以致無處躲避沙暴?況且一路上安掌櫃都精明過人,見了城外之人,怎會料不到會被劫隊?”夏夜得意的看著安絡。


    “雖然在下尚不知安掌櫃是正是邪,是何人,有何目的。但這水倒更像是閣下故意被劫,是故這水必有問題。雖然想繼續演下去看看安掌櫃有何圖謀,但事關眾人生死,也隻能作罷了。”夏夜無奈道。


    安絡哈哈笑道:“這一路本不想與你為敵,以免兩敗俱傷。本想瞞天過海,卻未想反弄巧成拙了啊。目下看來你我隻能就此別過了。再見之時,還望小兄弟不要下手太重啊。”


    安絡轉身將袖袍一揮,射出十發飛刀,隨後躍出小樓。


    夏夜施展采雲摘星,身影如煙,手如撫琴,將飛刀一一彈迴,隨後緊隨而去。


    待夏夜追至街麵,安絡已不知所蹤。而街上的商隊及護衛百十餘人都已倒下。


    夏夜俯身一一查看,皆是一劍封喉,百餘人無人生還。連護衛老大都未能將刀抽出,雙目圓睜,頸上一條見骨傷口。


    “好厲害的功夫。我居然沒能看出來。這手暗殺功夫……怕是組織的人。以功力來看,該是天罡。真是陰魂不散。”夏夜歎道。


    夏夜忽覺怪異,四下環視。所有人的傷口都是深可見骨,身上滿是血跡,地上卻無半點血色。


    夏夜去問小樓眾人,皆言不知緣由,似這古城是嗜血活物一般。


    夏夜將毒水倒在地上,卻一刻後才融入地麵,且留一片洇濕水跡。


    “看來還是隻隻飲血,不喝水的怪物。”夏夜好奇心大起。


    好在眾人中有江湖聞名的神醫華喻同行,可以嚐試解了這水的毒。


    夏夜突然想起了什麽,忙問鍾諾,“不知盟主可知那夜與你大戰之人是誰?”


    鍾諾道:“不知。不過那人身材魁梧,舉止不凡,功夫與我不相上下。身著墨色大氅,手持紅紋黑劍。”


    語畢,夏夜已發出冷汗,尷尬笑到,“哈哈……居然是他來了。”


    鍾諾不解,問:“小兄弟知道那人?”


    夏夜道:“九月樓老樓主莫名之子,天罡首位,天暗星莫停。”隨後暗想,“猜到九月樓會派人來,還以為會來的是老爺子或者喃喃。沒想到是他。這下真的玩大了……”


    鍾諾歎道:“果然。如今七星死門已絕跡江湖。邪道唯這九月樓勢力最大。隻是這九月樓作為暗殺組織,行跡詭秘,江湖中人向來知之甚少。小兄弟如何這般了解?適才那人說七星死門滅於小兄弟之手是何意?”


    鍾諾話風一轉,“鍾盟主可否將那晚詳情告知?還有白家白……”


    “夏少俠!”門口一聲將夏夜話語打斷。


    夏夜迴頭看去。


    那人靠坐在大門門扉,一襲髒亂白衣,發須淩亂,但仍能認出是武當淩雲道長。


    “請隨我來。”淩雲起身走出大門。


    夏夜不明所以,迴頭看到鍾諾一臉黯然,便隻能隨淩雲而去。


    二人一前一後,躍步來到小樓樓頂。


    夏夜順著淩雲所指方位看去。


    王城正中有一數丈高牆環繞的高樓群。雖經歲月洗禮,風侵雨蝕,仍不失華美壯麗。


    而那高牆南麵正中卻有十餘丈缺損,高牆之下也成一片空地。


    “那裏曾是宮城宮門,他們便是在那裏交手。待我等趕到時白玉已死。”淩雲幽幽道。言語飽含無奈惋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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