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一鳴和一個朋友很偶然的一次相遇,讓他知道了閔瑜的去世。雖然知道她生病,也知道她去國外治病,但是,她的離世,還是讓他震驚。畢竟是二十幾年的夫妻,再爭吵,再怨懟,畢竟他們最初的結合是因為愛情。


    薄一鳴驅車來到閔氏股份,他知道現在的薄文是閔氏股份的總裁助理。看來,閔哲老爺子有意栽培,假以時日,不出意外,他應該是閔氏的接班人了。想至此,薄一鳴的嘴角上揚。當前台小姐問他找哪位時,他又瞬時收起了微笑,他心知肚明的知道,他在這裏是不受待見的。


    薄一鳴整理了一下情緒,看了前台小姐一眼,不卑不亢的說:“請問,薄文在嗎?”


    前台小姐眼睛裏都是笑:“先生,請問您有預約嗎?”


    薄一鳴的眼神黯淡下來:“沒有。”


    前台小姐:“請問您貴姓?”


    薄一鳴報出自己的大名:“薄一鳴。”


    說完,竟然有些氣餒,怎麽就那麽不理直氣壯呢?


    前台小姐打給助理辦公室:“嗯,嗯,知道了。”


    前台小姐告訴薄一鳴:“對不起,先生,薄總說不認識您。”


    薄一鳴的心情低落到極點,他都沒有了發飆的衝動。沮喪、消極,一種莫名的悲涼從心底升騰而起。他不由自主的、黯然失色的離開了閔氏股份的大樓,都沒有勇氣迴望一眼那些窗口,薄文會在哪副窗簾的背後看著他離去?


    薄一鳴坐在車裏,久久沒有離去,無力感自心底泛起,緊緊的包裹著他,讓他窒息,欲哭無淚。是啊,走的走了,去的去了,不相認的不相認了。自己就是那個眾叛親離的loser。


    有關閔瑜和他兒子薄文的一切過往,潮水一般湧到他的眼前。


    薄文很小的時候,因為一個小小的感冒,閔瑜會把薄文接迴家照顧,閔瑜可以請一個月的假進行嗬護,對學校謊稱父親手術需要護理;寒暑假幾乎都是帶著薄文國內外的旅遊,說的好聽,見世麵;幼兒園阿姨、學校老師,自己一個沒見過,她們都以為薄文媽媽是單親媽媽;特長班、輔導班更是她轉戰奔波的主戰場。有比賽的時候,閔瑜也會把薄文接迴家,餐桌旁,他們母子談笑風生,笑鬧著分享圍棋比賽的戰果。每每都是好一番高談闊論。薄文說得不得獎無所謂,特別想摸一摸古奇力的小黑手,黑亮黑亮的,比那個黑棋子還黑,她媽媽是黑人還是他爸爸是黑人?七歲的薄文對他的對手興奮而好奇。他媽媽則笑的花枝亂顫,笑著告訴他:“他爸爸媽媽有可能都是黑人。”


    薄文更是笑:“我說他怎麽那麽黑呢?”


    教師節,閔瑜也會把薄文接迴家,給老師買禮物,一堆一堆的攤在客廳的地板上,他們分揀、包裝、寫祝詞。忙碌而快樂。開家長會是他們最得意的時刻,因為薄文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他媽媽盛裝出席,等著老師表揚就行了。迴到家,他們母子滿麵春風,得意洋洋。愜意的哼著小曲兒。自己就那樣可有可無的遊離在他們的生活之外。最開始結婚的時候,自己沒有工作,閔瑜從無怨言,後來,工作有所起色,但家裏還是指望不上,閔瑜一如既往的精打細算維持著家裏家外的開銷,自己從來都沒有過問過。可能是她大學教授的工資足可以維係家庭生活開銷吧。再後來,事務所漸漸的好起來,自己把錢交給她的時候,她隻淡淡的說好;或者說,放櫃子裏吧;或者說,家裏也沒有用錢的地方。家裏沒有用錢的地方?吃喝拉撒,不用錢嗎?禮尚往來不用錢嗎?老人、孩子不用錢嗎?她都一個人擔了。是啊,她是講師、副教授、教授,一路走來,她從來沒有向自己說過她累、她煩、她沒有辦法什麽的。


    隨著薄文的長大,家裏逐漸的安靜下來,沒有了母子兩個人的笑鬧,高談闊論,抑或是南腔北調,因為薄文的學業越來越重,他也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間。更因為,自己是那個直接導致薄文外婆去世的罪魁禍首。


    蘇子從幼兒園接了兒子閔蘇,順便來接外公閔哲和薄文迴家。她把車泊好,把閔蘇抱下來,整理了他的衣服,牽了他的小手往前走。


    小孩子眼尖,一遍又一遍的看坐在車裏的薄一鳴。已經走過了薄一鳴的車子,閔蘇還在迴望。


    蘇子蹲下來問:“閔蘇,看什麽呢?”


    閔蘇嫩聲嫩氣的說:“媽媽,車裏的那個人一直盯著我們看。”


    蘇子警覺起來:“哪個人?”


    閔蘇在她耳邊說出了車牌號碼。


    蘇子渾身一震:那是薄一鳴的車啊。他來幹什麽?找外公?找薄文?還是有其他業務?


    蘇子拉著閔蘇走過去,薄一鳴看著蘇子走過來,機械的從車裏出來。


    蘇子告訴閔蘇:“閔蘇,叫爺爺。”


    雖然,她不待見他,也不喜歡他的行事做派,但是,她否定不了他是閔蘇爺爺這個事實。


    閔蘇俏皮的伸出小手,握了薄一鳴的手,乖巧的說:“爺爺好,我叫閔蘇。”


    薄一鳴的心,瞬間疼的無法唿吸。一方麵是,他的孫子還是姓了閔;另一方麵是,孩子天真的笑臉,稚嫩的聲音,柔軟的小手……他錯過了薄文從小到大的十四年,十四年裏,他和他的外公外婆祖孫情深,卻讓他無情無義的連根拔起,他和他們也便恩斷義絕,他的薄文隨之恨他入骨。


    孩子的一聲爺爺讓他心潮起伏、熱淚盈眶。孩子能叫他一聲爺爺,他不得不承認蘇子的涵養。如果換做薄文,他自己都不認老子,還會讓他的兒子認爺爺嗎?


    薄一鳴緩過神來,從兜裏拿出來一張銀行卡遞給閔蘇:“爺爺沒什麽準備,這卡裏還有點錢,拿著讓媽媽給買點兒好吃的,好嗎?”


    閔蘇奶聲奶氣的拒絕:“謝謝,我不要,我爸爸媽媽有錢。”


    薄一鳴遞給蘇子:“收下吧,怎麽說也是當爺爺的一點心意。”


    蘇子一笑:“不用了,孩子還小,還不會花錢。”


    說完,拉起閔蘇的手:“沒什麽事兒,我們就走了。”


    又跟閔蘇說:“跟爺爺再見。”


    閔蘇聽話的說:“爺爺再見。”


    薄一鳴看著蘇子和閔蘇牽著手走進閔氏股份的大樓。他茫然若失的坐進車裏,悻悻然離去。


    蘇子敲了門,聽到請進的聲音,推門進來。


    蘇子和閔蘇走進閔哲老爺子的辦公室,看見薄文和閔哲老爺子麵對麵的坐著,正在說著什麽。蘇子拉著閔蘇的手想要出來,閔哲老爺子卻笑著說:“進來,快進來。”


    閔蘇跑過去撲進閔哲老爺子的懷裏:“祖祖,我都想你了。”


    蘇子和外公、薄文打過招唿。


    閔哲逗閔蘇:“小家夥,你也太會說了,這一點還真不是遺傳自你的爸爸媽媽。”


    閔蘇笑著說:“遺傳自祖祖。”


    大家都笑了。


    閔蘇轉過頭來,伸手要薄文抱,薄文抱過來:“你都遺傳自祖祖了,還要我抱?”


    閔蘇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也遺傳你。爸爸。”


    薄文抱著他,笑著看著蘇子:“你看看,越來越會說話了。”


    蘇子笑:“在幼兒園吃蜜了?”


    閔蘇笑:“媽媽,不是蜜,是餛飩。”


    閔哲老爺子也笑:“還知道是餛飩呐,真不錯。”


    閔蘇看著薄文:“爸爸,我看見爺爺了。”


    孩子稚嫩的一句話,幾個大人瞬間都愣住了。


    閔哲老爺子默默的坐迴到老板椅,薄文直直的看著閔蘇的小臉,蘇子忙接過閔蘇,抱在懷裏。


    薄文不知所措的坐迴到椅子上,又不知所措的站起來,看了看桌麵,又仰頭看了看天花板,似乎又什麽都沒有看。站在窗前,看著未知的遠方。


    閔哲老爺子淡然的敲了敲桌子:“坐下,快坐下,怎麽迴事兒呢,你?”


    薄文頹然的坐迴到椅子上。兩手胡亂的抹了一把臉,不自然的放在桌子上。


    閔哲呷了一口茶:“血濃於水啊,你不得不承認。嗯?”


    薄文聽著。


    閔哲老爺子抬臉看著蘇子,有詢問的意思。


    蘇子說:“剛才在樓下,閔蘇說有人在看我們,我問他在哪裏,他說出了車牌號,我不能視而不見,我領著閔蘇過去,我告訴閔蘇說爺爺好,閔蘇說了,爺爺給閔蘇一張銀行卡,閔蘇沒要,說我爸爸媽媽有錢。我們就上樓了。”


    薄文“噌”的一下站起來,剛想發作,還想問:誰讓你走過去的?不能視而不見嗎?


    閔哲老爺子的反應比他快,沒等薄文發作,把薄文按下,轉過臉來,對蘇子說:“你做的對。孩子還小,他不懂得大人們的恩恩怨怨,大人們也不一定就是對的。比如說我吧,當年呐,就不應該把行兒母子接迴家,好賴人家是一家人,瑜兒是大學教授,薄一鳴又是律師,人家怎麽就要飯了?話又說迴來,人家是親父子,人家是結發夫妻,怎麽就受氣了?怎麽就過不下去了?現在看來,錯的那個人應該是我。”


    薄文頹然的坐下,弱弱的叫了聲:“外公。”


    蘇子也叫了聲外公。


    閔蘇看著大家凝重的表情,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看見爸爸叫了聲外公,媽媽叫了聲外公,乖乖的叫了聲:“祖祖。”


    閔哲老爺子瞬間樂開了花的答:“哎。”眼裏淚光閃閃。


    從蘇子手裏接過閔蘇:“不說了,不說了,人呐,歲數一大,就愛嘮叨。嘮叨個什麽勁兒呢?走吧,吃飯去,吃完飯,迴家。管他什麽烏龜王八羔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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