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蘇子早起跑步。一是她已經習慣了,二是她打算實施自己想了一夜的方案。


    蘇子悄悄起床的時候,薄文媽媽已經上完廁所,洗了手從衛生間出來。


    閔瑜驚訝:“你怎麽起這麽早?”


    蘇子微微一笑:“習慣了。出去跑一會兒步。”


    閔瑜輕輕的說:“我去叫薄文,讓他陪你。”


    蘇子輕輕的製止了:“不用了,阿姨。讓他好好休息吧。我自己可以的。”


    說完,蘇子指了指衛生間,意思是上廁所。


    閔瑜順手為她打開衛生間電源的開關。


    蘇子上完廁所,又去廚房倒了一杯水喝。


    閔瑜走過來:“白開水還喝得慣嗎?冰箱裏有果汁、牛奶,下麵這個櫃子裏有咖啡……”


    蘇子一笑:“謝謝阿姨。我還好。薄文不願意喝白開水。不過,現在好多了。”


    閔瑜也笑:“都是小時候外公外婆給慣的。好在有你照顧他。真是難為你了,謝謝你,蘇子。”


    蘇子擁抱了她:“阿姨,你都和我說過好多次謝謝了,快不要這麽說了,太客氣了。”


    閔瑜有霧漫上雙眼:也難怪薄文義無反顧的向她而去?多好的孩子啊。隻是可惜自己命運不濟,不能看著他們結婚、生子,不能看著他們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生活。


    想至此,閔瑜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蘇子感覺到了閔瑜的感傷,擁著她走迴客廳,輕輕的說:“阿姨,你再迴屋睡一會兒,估計薄文一時也醒不了,我得過一會兒才能迴來。”


    因為還有薄一鳴和薄文沒有醒來。


    閔瑜也同樣是輕輕的說:“好的。你自己多注意啊。”


    蘇子一笑:“我會的。”


    蘇子打車來到啟明律師事務所樓下,下車,徑直走進路對麵的快餐店。昨天薄一鳴在律所下車的時候,她已經知道了這家早餐店的存在。


    店裏,人不是很多,蘇子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點了早餐,一邊吃一邊看向路的對麵。有三三兩兩的人走進店裏,也有三三兩兩的人走進大廈。當她看見薄一鳴的車泊在大廈停車場的時候,蘇子下意識的看了看手機,心裏嘀咕了一下:來的有點太早了吧?


    讓蘇子納悶的是:薄一鳴沒有下車。


    這時,她前桌一個背對著自己的年輕女子一邊接電話一邊喊服務生過來,不疾不徐的交待:“一屜小籠包,一碗粥,兩份小菜。我帶走。”


    女子結完賬,提著東西出門。


    蘇子看著這個衣著得體的女子妖嬈的扭動著腰肢款款的走過馬路,直奔薄一鳴的車子而去。蘇子不自覺的瞪大了眼睛。


    女子坐進薄一鳴的車子,沒有下車。蘇子明了:女子帶走的早餐是給薄一鳴的。


    蘇子的心情暗淡下來:女子和薄一鳴什麽關係?同事?朋友?下屬?情人?


    情人?!


    想至此,蘇子一驚:薄一鳴出軌了嗎?薄文沒有談及的他的家庭、家人、家境……是因為這個原因嗎?自己也隻是在他的日記裏大概了解到他父母不是很恩愛了。至於,他父親是否出軌,薄文日記裏沒有提及。


    有人坐在了她前麵的空位,一男一女兩個人。


    男人很有禮貌的問女子:“想吃什麽?”


    女子輕快的說:“小籠包。”簡單的三個字,有愉悅、有撒嬌、有曖昧。


    女子是麵對著男人的,隔著男人也是麵對著蘇子的,蘇子知道女子不時的打量自己。


    蘇子感知著兩個人吃著,聊著。


    蘇子不知道的是:女子順著她的視線也看向路對麵。


    女子小聲的驚唿:“你看,你看啊。”


    女子是說給她對麵的男人的。


    男人歪著頭看向外麵,笑了:“這有什麽好看的,地球人都知道啊。”


    女人說:“你以前說,我沒在意,看來是真的了。”


    聲音很輕,似乎有些喃喃自語。


    男人一笑:“花芳有意,薄總,嗯,男人嘛,也就半推半就了,你懂的。”


    女子嬌憨的說:“我不懂。我就知道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有的便宜就占。”


    男人握了女子的手:“我是認真的。”


    女子嗔怪:“放手了。一路貨色。”


    女子嘴上說著,眼睛瞟了一下蘇子。


    蘇子裝作若無其事,看著薄一鳴任由送餐的女人挽著走進大廈。奧,對,她應該叫花芳,前麵那桌背對著她的那個男人說的。


    看著前麵兩個人說說笑笑、打情罵俏的吃完了,正欲轉身離去,蘇子情急之下想了個蹩腳的辦法。


    蘇子站起來,看著對麵的女子,禮貌的打招唿:“麻煩問一下,你們認識花芳嗎?”


    男人沒有迴頭,女子猶豫了一下:“認識啊,他們律所的律師,怎麽了?”


    蘇子一笑:“我有一個案子找人代理,有人向我推薦了她,可是,我不了解她。想等一會兒去所裏看看。”


    女子看了看男人:“花律師,28歲,政法大學研究生畢業,剛入職兩年,業績不錯。”


    蘇子自言自語的說:“剛入職兩年?是不是有點太年輕了?”


    蘇子故意上下左右的打量著女子:“你們也是這個所的律師?”


    女子指了指男人:“他是,我不是。”


    蘇子似乎一下子高興起來,對男人說:“先生,你給我代理唄?要不然,我還得去所裏和她認識。”


    女子也很高興,嘴上卻說:“這樣不好吧?”


    蘇子則自來熟的說:“這有什麽,我和她也不認識。對於我來說,她和你們是一樣的。”


    女子坐過來,自我介紹自己叫江琴,又說男人叫奚寧,是一個大廈上班認識的,她自己也認識花芳……


    女子是個健談的人,是個愛占小便宜的人,也有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接下來和蘇子討論案情,蘇子現編現賣:某某人借了我爸爸多少多少錢,已經四五年了不還,要了很多次了,拖不起了,想著起訴。


    男人問了證據情況,借條啊,收據啊,錄音啊什麽什麽的。


    蘇子說:“今天隻是過來看一下,什麽材料都沒有帶。”


    男人說話不緊不慢、有條不紊:“不要緊。我把起訴流程、收費標準和準備材料先說給你。”


    看著奚寧禮貌周到、沉穩幹練的樣子,蘇子暗歎:這個小女子還挺有福氣啊,這是個值得托付的男人。


    三個人交談愉快。


    最後,蘇子悄悄的問江琴:“實話實說,我剛才聽你們說花律師,她是不是和她們所的律師處對象,人家沒看上她,是不是?我猜的對不對?”


    江琴看著蘇子八卦的樣子,笑著說:“還真是隔牆有耳啊。”


    蘇子也笑:“哪是牆?那不是隔的你男朋友嗎?”


    江琴嬌笑:“這你都看出來了?”


    蘇子笑:“戀愛中的女人光芒四射。”


    江琴聽蘇子說她光芒四射,很受用,笑著說:“我的戀愛和她不一樣,我男朋友是單身狗,她眼眶高,看中的是她們薄總,大名鼎鼎的薄總。”


    蘇子心下一驚,卻不露聲色:“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很正常。”


    江琴卻不認同:“美女,人家有老婆的啦,人家老婆還是大學教授的啦,你知道吧?”


    伶牙俐齒如蘇子,竟然一時語塞。那個出軌的薄總是她男朋友的父親,而那個被出軌的大學教授老婆是她男朋友的母親。她,蘇子,從陌生人的口中,聽著她心心念念想知道的男朋友的家事,不禁悲從中來,一時語塞。


    她突然就明白了薄文口中的他的家庭的不快樂,也懂得了他不想說家庭、家人、家事的那種心情。豈止是不快樂那麽簡單。夏令營時,他的一句“我都不想活了”;洛奇與孫苗的話裏,他是單親、家庭不睦、人格障礙的;老蘇的評價裏,他表麵的沉鬱,定是心裏有傷,於是,把他的心傷歸咎於原生家庭帶來的痼疾。而那痼疾,蘇子初步判斷,都應該歸咎於他的父親,一位風流倜儻、儀表堂堂的律師合夥人。誰又能肯定,他不是道貌岸然的存在?


    後麵,蘇子留下電話和一個假名字,握手告別。


    蘇子原本的方案是:以找代理律師的名義直接殺進律所,與薄一鳴來個短兵相接的,或者杠一下薄一鳴。沒想到不入虎穴也能有所收獲。


    蘇子“跑步”迴來的時候,薄文和薄文媽媽已經做好早餐在等她了。小姨閔鈺和姨夫秦思瀚也早早的過來,說是來看薄文的女朋友,中午請他們吃飯的。小姨還特意的解釋了外公在國外,處理完事情,盡量往迴趕。蘇子多少有些過意不去,一連聲的說“太麻煩了、太客氣了”。


    閔瑜解釋薄一鳴單位有事,已經早早的出門了。這個,蘇子知道。嘴上說著,你們忙你們的,不用這麽客氣,我知道大家都挺忙的。


    酒席宴前,蘇子看到了小姨和姨夫對薄文的關愛,對薄文媽媽的體貼,對自己的親和。雖然,薄一鳴聲稱單位的事沒有處理完,沒有參加。但是,絲毫沒有影響大家的觥籌交錯、其樂融融。蘇子就想起了姥姥的話:隻要體己的人在,不在的王八蛋即使是天王老子也沒什麽大不了。


    閔鈺拉著蘇子的手:“我下午沒什麽事,陪你走一走,逛一逛。”


    姨夫秦思瀚打趣:“你看你這不識趣的,有行兒在,你當什麽電燈泡?”


    大家笑。


    蘇子笑著說:“他的眼光怎麽能和小姨比?”


    薄文看著蘇子:“我覺得我的眼光還好吧。”


    蘇子秒懂。


    閔瑜也懂,笑著,開心的說:“這個我信,我兒子的眼光真的不錯。我喜歡。”


    閔鈺拉長聲音:“是。你兒子讓你驕傲前半輩子,你兒媳婦也足夠你後半輩子驕傲的了。”


    隨著閔鈺的話音一落,閔瑜、閔鈺、秦思瀚先後垂下了眉眼,沉默了。


    本來和樂的氛圍,也寡淡起來。


    蘇子看了看薄文,薄文看了看蘇子。


    蘇子更確信了自己的猜測。


    薄文則不明就裏的打圓場:“媽,你就負責驕傲,我和蘇子製造驕傲。”


    說完,又驚喜的叫:“誒?我兒子的名字就叫驕傲吧。”


    蘇子嗔怪他:“你,停。”


    大家笑,氣氛又歡愉起來。


    吃過飯,閔瑜把手中的包遞給蘇子:“讓薄文送我迴家休息,小姨陪你走走,小秦就去忙你自己的事吧,公司肯定一大堆事情等著你處理呐。”


    薄文貼在蘇子身邊:“我迴頭和你們匯合,等我。”


    蘇子輕輕的推開他一些:“好。”


    把包遞給薄文,她怎麽會花薄文媽媽的錢呢?薄文媽媽叫走了薄文是幾個意思?是有什麽特別的事情要單獨交待嗎?


    蘇子對閔鈺的印象深刻,她潑辣、利落,說話不遮遮掩掩,做事幹淨利索,雷厲風行的一個人。但這些,隻是她留給蘇子的表象,事實上,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蘇子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老蘇說過: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空間,給彼此留有餘地,是最好的相處之道。


    閔鈺和蘇子肩並肩的走著,聊著,評價著所看到的人、建築、店裏的物品等等風物人文。


    薄文一直沒有打電話來。


    蘇子有些納悶:被什麽事情絆住了嗎?還是閔瑜的原本意思就是讓閔鈺與自己說點什麽?


    閔鈺指了指街角的咖啡店。


    閔鈺:“歇一會兒吧。”


    蘇子:“好。”


    兩個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來。


    閔鈺:“喜歡喝什麽?”


    蘇子:“一杯拿鐵。”


    閔鈺看了看蘇子,笑了。


    蘇子知道:不止一個人說拿鐵咖啡很爺們。


    蘇子不做解釋,自己喜歡就好。


    閔鈺對服務員說:“兩杯拿鐵。”又問蘇子吃哪些點心。


    蘇子輕輕一笑:“哪還吃得下?”


    閔鈺也不客氣。


    兩個人靜靜的喝著咖啡,不時的望向窗外,沒有心存芥蒂,沒有客套虛假,隻是各自放空了自己。


    閔鈺:“你們會結婚嗎?”


    蘇子:“會吧?!”


    閔鈺:“如果家裏沒有給太多的錢呢?也會結嗎?”


    蘇子:“也會吧?!”


    閔鈺:“如果有人反對呢?”


    蘇子明白了:薄文的媽媽是讓薄文的小姨探自己的底線的。那麽,反對自己和薄文結婚的那個人是誰呢?直覺告訴蘇子,這個人是薄文的爸爸,薄一鳴。


    蘇子淡定的說:“結婚是兩個人的事情,跟別人有什麽關係?我不太在意別人的想法。”


    閔鈺也就理解了薄文的那份堅持,蘇子是個有主見的姑娘。


    兩個人又是沉默。


    蘇子看著閔鈺,抿了抿唇,下了決心似的說:“薄文媽媽還好嗎?”


    閔鈺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一抖,穩了穩手中的杯子,直直的看著蘇子,她知道蘇子聰明,但她不知道蘇子是怎麽知道閔瑜生病的?


    閔鈺低下頭:“保守治療。”


    蘇子兩隻手握著杯子,看著閔鈺:“最終確診了嗎?”


    閔鈺點點頭。


    蘇子:“哪一種?”


    閔鈺:“乳腺癌。現在應該還沒有到晚期。”


    蘇子望向窗外,華燈初上,人流如織。人們,或悠閑漫步、或行色匆匆,或快或慢,卻一刻也沒有停下奔忙的腳步。


    蘇子沒有看閔鈺,依然望向窗外,隻輕輕的說:“我這次來,就是求證一下阿姨是不是病了。我想直接問阿姨的,可是,薄文一直在,沒有機會。”


    蘇子喝了一口咖啡:“上次你們去看薄文,我就已經看出了阿姨的病態。不過,我沒有說。我不想讓薄文知道,就像你們也不希望他知道一樣。”


    她沒有說:我對他的愛不比你們少。


    閔鈺的眼淚悄悄的滑落:多好的女孩啊,難怪行兒為了她舍棄大上海的繁華、不惜與父母鬧翻、不遠千裏的奔她而去。也難怪姐姐一見麵就認定了她,毫不猶豫的把祖傳的玉鐲子送給她。


    蘇子默默的把紙巾遞給閔鈺,閔鈺拍了拍她的手,以示自己沒事,也是安慰蘇子。


    蘇子心下暗暗的做了一個決定:我不能讓薄文沒有媽媽。


    因為她知道:從小被外公外婆嬌慣寵溺大的薄文有多麽脆弱。她遇到他的時候,他是準備放棄生命的(後來,她知道他僅僅是被父親強行從外公外婆的身邊帶迴父母身邊,十五歲的他都無力抗爭,而是掙紮在死亡線的邊緣,準備放棄生命)。雖然,她不知道太多的細節,但是,他那沒有生機的眼神一直印在她的心底。如今,他的父親已然脫離了這個家庭正常的運行軌道。那麽,他的媽媽對他來說該有多麽重要。


    蘇子不容置喙的對閔鈺說:“小姨,不等薄文了,我們迴去吧。”


    閔鈺也不說再逛一會兒的話:“那行,我送你。”


    蘇子笑了笑:“我自己打車就好。”


    蘇子打車直奔啟明律師事務所,她一定要會一會薄一鳴,以一己之力,護閔瑜母子周全,一如她護著老蘇他們一樣。


    看著十幾層高的大廈,其中的一層、兩層抑或是三層應該是啟明律師事務所的辦公區域。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大都市,這,已然算是功成名就了吧?更何況薄一鳴是有分所的。


    蘇子感慨萬千:縱使功成名就、腰纏萬貫,與薄文又有何幹?種種跡象表明:他隻是他名義上的父親而已。他給他兒子的除了那一點點精血以外,不會有太多有價值的東西了。從薄文的言談舉止、行事風格……上來看,不會有太多的溫情、關愛,有的可能是傷害、可能是一生都無法根治的痼疾。他用什麽來治愈這原生家庭賜予的一切?


    薄文的電話打進來。她不想接,可是,一抬眼,他的車已經在麵前了。蘇子沒有退縮,依然按照自己的計劃進行。


    薄文來接蘇子,一同來的還有閔瑜。


    蘇子不明白:閔瑜是讓薄文送她迴家的,為什麽又去而複返?不放心自己?還是後知後覺的發現,不能讓閔鈺走漏了她生病的消息?如果是後者,那悄悄的給妹妹發個信息就可以啊。為什麽又去而複返?


    薄文抬眼看了看大廈,一皺眉:“你怎麽在這裏?小姨呢?”


    蘇子指了指遠處的店:“我們在那兒喝了咖啡,小姨迴家了,我溜達,等你來接。”


    薄文挑不出蘇子的說辭有什麽不妥。是的,她喝咖啡在那邊,沒有具體店名;她在這裏是溜達著等他來接,沒毛病。


    蘇子沒有上車的意思,站在車外趴著窗口輕聲的和薄文說:“我去一下洗手間。”


    薄文看了看閔瑜,對蘇子說:“前麵不遠處有個快餐店。”


    蘇子似乎沒有聽見一樣,自顧自的走進大廈。正在薄文猶豫著要不要下車的當兒,閔瑜說話了:“陪她去吧。我在車裏等你們。”


    薄文把車子開進大廈的停車場,泊車,車窗放低些,讓媽媽唿吸新鮮空氣。又叮囑:“媽,你下車活動活動,要不然,你上樓休息一會兒吧?”


    閔瑜擺弄著手機:“快去吧,怎麽婆婆媽媽的?”


    閔瑜低垂著眉眼,薄文就不放心起來。他有些猶豫:是陪媽媽在這兒等蘇子,還是陪蘇子進去?媽媽要自己送她迴家,還有一半的車程卻又折返,為什麽?不放心蘇子?有小姨陪著她,有什麽好不放心的?況且,她又不是小孩子。


    薄文百思不得其解。


    蘇子進得大門,前台攔住了她:“請問您找哪一位?”


    蘇子抬眼,快速的掃視了一下大廳的環境。隻一眼,她便看見了在吧台邊取快遞的一眾人中的花芳。


    蘇子看了看前台小姐漂亮的小臉:“薄一鳴。”


    前台小姐:“您稍等。”


    前台小姐瞟了一眼快遞堆中的幾個人,叫了一聲:“花律師。”


    花芳微笑著停在麵前:“有事兒?”


    前台小姐看了看蘇子:“找薄總的。”


    花芳手裏捧著幾個快遞盒子,上下左右的打量著蘇子:“你好,我是花芳,啟明律師事務所的律師。”


    蘇子抬眼看了看花芳,淡淡的說:“你好。”


    她沒有介紹自己的姓名。現在,她不確定自己的方案了。有花芳在,她要怎麽做?簡單的和薄一鳴嘮嘮嗑、說說薄文嗎?又有什麽意義?還是單刀直入的說花芳?抑或是放下其它,直接麵對薄一鳴,問閔瑜的病情?自己又以什麽身份呢?


    正在蘇子猶疑之際,花芳說話了:“我能問一下,你有預約嗎?”


    蘇子又是直直的說:“沒有。”


    花芳笑了笑:“我能問一下,你找薄總有什麽事嗎?”


    蘇子了了一下眼皮:“不能。”


    花芳顯然沒料到蘇子這麽直接。她還是表麵寬容的笑了笑,略顯尷尬。


    蘇子沒有任何表情的樣子,讓花芳有點不知所措、摸不著頭腦。


    但她似乎沒有打算放棄,畢竟是一個這麽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找薄總。花芳暗自深吸一口氣,接著問:“我能問一下,你是他什麽人嗎?”


    蘇子依然是淡淡的樣子:“我可以不說嗎?”


    蘇子不喜歡八卦的女人,這種女人探人底細如同男人剝女人衣服一樣感興趣。在蘇子看來就特別無聊。況且,她是以一個第三者的身份闖進自己心裏的女人。沒來由的,蘇子就有些瞧不起。


    花芳內心深處覺得:這個看似簡單、樸素而直白的女孩,她惹不起。


    花芳雖然內心很受傷,但她仍然麵不改色的笑了笑:“跟我來吧。”


    蘇子明了:我這麽噎人的話,她都忍了,沒有一點怒意,看來是她巴結著薄一鳴的。


    蘇子也知道,花芳的忍耐是想看看自己和薄一鳴到底是什麽關係,找薄一鳴有什麽事兒。


    蘇子跟著花芳走進電梯,看著她按下十樓的按鍵。在這個密閉的空間裏,看著花芳薄施粉黛、衣著得體、高傲自信、昂首挺胸的樣子,蘇子忽然就鬥誌昂揚起來,改變了跟薄一鳴短兵相接的初衷。是啊,敲山震虎能解決的事何必打草驚蛇?


    蘇子淡淡的說:“花律師,你有男朋友嗎?”


    蘇子的話一下子就震驚到了花芳,她吃驚的看著蘇子,如受驚的兔子:“你認識我?”


    蘇子知道花芳吃驚的不僅僅是自己知道她花芳的名字,而是男朋友三個字。


    蘇子麵無表情:“你剛才自我介紹過的。”


    花芳不愧是律師,雖然吃驚,也有一點點的驚慌失措,但很快就穩住陣腳,試探著問:“那,你有男朋友嗎?”


    蘇子笑了笑:“有啊,趁年紀小選擇餘地大些,趕緊搶一個,過幾年,年紀大了,放眼望去都是有婦之夫,沒意思。不過,和老年人談戀愛也沒什麽,還得甄別對方是不是離異啊喪偶啊什麽的,如若不然,就有點覬覦別人家庭之嫌?不道德。”


    花芳徹底的呆住了,臉色蒼白,臉上好像被誰狠狠的打了一記耳光似的火辣辣的疼。內心更是波濤洶湧、五味雜陳。想說什麽卻又如鯁在喉。一個聲音在耳畔迴響:她是誰?她都知道些什麽?


    電梯“叮”的一聲停在十樓。


    花芳倚著電梯內壁的扶手,表麵上看似若無其事,事實上,她已經渾身戰栗、力不從心了。


    蘇子悠悠的說:“花律師,到了。”


    電梯門打開,啟明律師事務所的招牌赫然映入眼簾。招牌下麵又是一個前台,前台小姐笑著說:“花律師,這麽多快遞?”


    蘇子沒有走出電梯,一直摁著電梯的“開”鍵,她不能放電梯下去,目的是不能讓薄文上來。


    在花芳整理情緒的時候,蘇子給出了最後一擊:“花律師,你看這電梯,隻要有人摁著,下麵的人就上不來。如果上麵的人允許下麵的人上來,隻要鬆開手將電梯放下去就可以了。我想說的是,如果下麵的人上到一半,電梯出現墜梯事故,上麵的人有責任嗎?”


    花芳使盡渾身力氣走出去,徑直走向吧台,她沒有理會蘇子,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女孩太可怕了。真是應了那句話:看似天使,實則魔鬼。上麵的人?下麵的人?墜梯事故?看似是一個案例,實則是一語雙關,話裏話外都是對她的死亡威嚇?不,她沒有溫度的語音,潛意識裏就一個字:死。


    花芳把快遞盒子放在台子上,靠著吧台,答非所問:“薄總現在有客人嗎?”


    前台小姐對花芳說:“開會呢?”眼睛卻瞄著電梯裏的蘇子。


    蘇子聽了這三個字,果斷的按下了一樓的按鍵。


    薄文在一樓的電梯旁等她,看著她平靜靜的小臉:“你去律所了?”


    蘇子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臉:“傻了?我去律所幹嘛?”悄悄的在他耳邊說:“我去的是廁所。”


    薄文疑惑:“我看電梯在十樓……”


    蘇子輕描淡寫:“工作人員吧。”


    兩個人拉著手走出來。經過吧台的時候,蘇子都沒有正眼看一下那個漂亮的前台小姐。


    薄文一邊係安全帶一邊問閔瑜:“我們迴家嗎?”


    閔瑜低垂著眉眼:“迴家。”


    蘇子坐在閔瑜的身邊,悄悄的握住了閔瑜的手,閔瑜明白了一切:這個聰明而果敢的女孩啊,她不但知道了我的病,也知道了這個家庭的病,她憑著一腔孤勇,單槍匹馬的去向薄一鳴叫板了,她和薄一鳴又說了些什麽呢?以薄一鳴的性格,一定會暴跳如雷,她會有好果子吃嗎?可是她麵含春水、波瀾不驚的小樣兒,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蘇子什麽都沒有說,閔瑜也什麽都沒有問,下班迴家的薄一鳴也一如往常,沒有任何變化。閔瑜懷疑了自己的猜測。


    第二天,蘇子迴a市,任憑任何人挽留都無濟於事,即使薄文懇切的說外公已經上了迴國的航班,她也沒有改變初衷。


    她說,她有一個特別特別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就義無反顧、頭也不迴的踏上了歸途。


    薄文送蘇子,她和薄文說:“我隻是來看一看你媽媽,不用那麽興師動眾的。下次吧,下次再來的,我們去外公那邊住,好好陪陪他老人家。”


    薄文能說什麽呢?他的女孩,他太了解了。說一不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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