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地。


    恨不得立馬衝過來的蔣霄倏地鬆了口氣,他渾身鬆懈下來,唇角勾起。


    “就是嘛,安安過來,別搭理他,我帶你去玩。”


    一直淡定平和的克萊恩也微不可察地鬆開了繃緊的手掌。


    他聲音柔和,仍是笑著的,“典獄長也別太氣餒。”


    海浪不斷拍打著岸邊,發出沉悶的聲響。


    戚然落寞的身影在空曠的海灘上顯得如此孤獨和淒涼。


    安絮心虛地低下漂亮眼睛,“抱歉。”


    男人抿唇,目光變冰,握著花束的手掌收緊。


    “行,我知道了。”


    正當安絮轉身要走時,耳畔響起了沙子的摩擦聲響。


    他沒來得及迴頭,對麵的人主動走近,距離縮短為零。


    將他納入了懷中。


    戚然低頭,咬住了少年白皙的脖頸,像是要將人鑲嵌進自己的身體裏。


    他的聲音清潤又低沉,透著無機質的冷。


    “老公。”


    安絮眼睛瞪得滾圓,聲音都提高了幾個度:“你說什麽?”


    相比較他的震驚,戚然一臉冷靜,語氣淡然,絲毫不覺得羞恥,薄唇輕啟:“老公。”


    安絮脊背的僵感傳到了嗓子,他的喉嚨仿佛被硬物堵住,艱難地蹦出一句話。


    “你喊我?”


    “對。”


    少年的臉“唰”地一下紅透了,心亂如麻,完全不知所措。


    第一次被人這樣喊的奇異感覺,從尾骨迅速攀上大腦,讓他思緒變得遲鈍起來,臉頰熱得泛紅。


    “既然你不願意,那就換我,給你當老婆。”


    蔣霄嘴裏叼著的草根掉下來。


    他被男人的話震驚得目瞪口呆,足足有十幾秒才迴神。


    他忍不住抽搐著嘴角:“這都能喊,真的是不要臉,服了!”


    克萊恩也久久沒出聲,驚駭程度和他差不多。


    誰能想到呢,最沉默不語的男人才是最騷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安絮迷迷糊糊地接過了代表求婚的花束,手指上一個現編的戒指,雖然很簡陋,但代表著與眾不同的意義。


    求婚成功。


    蔣霄巴不得把他手上的破戒指摘下來撕碎,“那我們呢,我們算什麽?”


    安絮摳著手指,把戚然送的花抱在了身後,堅定地和他劃分界限。


    “算朋友。”


    “去tmd朋友,老子要……”


    話沒說完,戚然毫不猶豫將他們兩人驅逐,離開了這座島嶼。


    而安絮也過上了腰酸腿疼的日子,每天都沒能按時休息。


    隨時是困倦的。


    蔣霄氣瘋了,一生氣就去欺壓折騰囚犯們,讓他們重新搭建一座監獄,沒事找事做,純粹是遷怒。


    克萊恩倒是沒太悲傷,隻是偶爾會借著送東西的名義,趁戚然不在時,來找他聊聊天。


    *


    兩年後。


    黑色長發的少年挽起褲腳,穿的短袖短褲,一身皮膚白得晃眼。


    他踏入淺灘,手中拿著自製的魚叉。


    屏氣凝神。


    當魚兒遊過,他迅速出手,氣勢很足,可結果不如意,小魚遊走了。


    直到大半個小時過去。


    安絮累得滿頭大汗,漂亮的杏眼濕漉漉的,沾濕了睫毛。


    出的汗越多,那股淡淡的甜香也愈發誘人。


    他丟掉魚叉,迴屋,不玩了。


    躺在床上,天氣不冷,但還是在肚皮上蓋了一點點被子。


    海島最近天氣炎熱,吹來的風也帶著一股燥意。


    沒睡多久,安絮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將幾縷發絲浸濕。


    腳步聲由遠及近。


    男人端著一盤清洗好的果子放在床頭。


    安絮聞到了香味兒,但他很困,還不想吃。


    語調哼唧著,“我再睡一會兒,就一分鍾。”


    可是戚然俯身,薄唇在他臉頰上親了又親,小小的唇珠也沒幸免。


    男人是聲音微微的啞。


    “白天睡夠了,晚上你又睡不著。”


    被打擾了清夢的安絮,下意識地躲避,一個翻身,將被子拉過來蓋在頭上。


    他不太高興地抿了下唇,白淨的小臉在被子裏被悶得汗濕泛紅。


    “就一分鍾嘛,一分鍾……”


    性格冷冰冰的男人沒遷就他,被攬著腰連帶著被子抱起來。


    戚然托著他的後腦勺,吮著他的下唇,或輕或重地輕咬。


    “聽話。”


    安絮“唔”了一聲,睫羽瞬間被染濕,他像幼崽似的掙紮了兩下。


    就被男人奪走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對方胸膛前。


    “才兩年而已,你就忘記當初說過的話了,根本不聽我的,還經常欺負我。”


    小聲小氣又委屈地控訴著。


    他扒著手指頭數。


    “上周我要去海裏抓魚,你也不允許,昨天我隻是和蔣霄他們說了一句話,你就生氣,還有……”


    一樁樁一件件都沒冤枉對方。


    戚然將盤子裏的水果剝開外殼,裏麵是類似荔枝的透明白色果肉,很香。


    “那片海域有毒蛇,不讓你去是因為你不聽話,至於昨天,他趁著我不在家的時候來找你,本身就不對。”


    一件件又被反駁了迴去。


    安絮氣得臉色漲紅又不知道怎麽反駁,嘴剛張開就被喂了一口果肉,下意識咀嚼,好甜。


    吃著吃著就忘記了要算舊賬的事。


    “抓魚就算了,我帶你去抓別的。”


    來到礁石縫裏。


    戚然化作獸形,將躲藏起來的蝦都趕到了小水窪裏,用石頭堵住。


    安絮跟在他後麵,不慌不忙地撿起這些活蹦亂跳的蝦,放進自己的小桶裏。


    他玩得開心極了。


    戚然坐在石頭上,把他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手裏是一個剛打開的椰子。


    “還生氣嗎?”


    “……有一點點,這麽多。”


    安絮用手指量了一個指節的長度。


    戚然將他的手捧起,親吻。


    恰好來做客的蔣霄看見,翻了個白眼,氣得牙癢癢又沒辦法。


    現在小醫生變成別人的老婆了。


    在海島的時間過得很慢,悠閑。


    安絮清早可以去海灘上撿貝殼,大多都是些奇形怪狀的。


    正午溫度升高。


    他跑到椰子樹下。


    戚然用樹葉和深海魚的骨架在那裏搭建了個小窩。


    專門給他避暑的,裏麵還裝了一大堆好看的海螺殼。


    春去秋來。


    一年又一年。


    在海島上,愜意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


    安絮每天掛在嘴上,說自己要走了,這一說就是大半輩子。


    係統給的迴複一成不變,最後直接告訴他。


    【等您這具身體的壽命終止,我們將送您前往下一個副本。】


    安絮麻了,也不念叨著要離開了。


    時光荏苒。


    直到垂垂老矣。


    終究在百年後自然老去,以人類的身份,他們並沒再逼迫安絮異化。


    安絮的容顏逐漸染上了歲月的痕跡,白發日益增多,可他的笑容卻從未減少。


    在海島這些年,他玩得很開心。


    安絮坐在海邊的椅子上,望著夕陽。


    戚然拂開他臉頰上的白發。


    安絮仰頭看,麵前的戚然依舊年輕,停留在他們初見時候一樣。


    “迴屋睡一會。”


    安絮疲憊得搖搖頭,盡管他已經困倦到快要睜不開眼睛。


    但還是想多看一眼落日的美景。


    一望無際的湛藍海麵,波光粼粼。


    戚然捋起袖子,跳進了海裏。


    不到十分鍾,水花四濺。


    他從海裏出來,單手拎著一條碩大的深海魚,身上的水珠順著結實的肌肉線條滑落。


    陽光灑在他身上,熠熠生輝。


    僅穿著一條黑色的短褲,完美的腹肌輪廓清晰可見,散發著充滿力量的魅力。


    安絮的目光流連在他身上,似乎有幾分羨慕。


    戚然抬手隨意地撩了撩濕漉漉的頭發,水珠飛濺,露出那張英俊的臉龐。


    海風輕拂,他站在那裏,就宛如海之神隻,英姿颯爽,讓人移不開視線。


    一步步踩在沙灘上走來。


    安絮的視線像是透過他在看年輕時候的自己,又像是在他身後緩緩落下的夕陽。


    “石斑魚很新鮮,今天要烤著吃還是水煮?”


    他又從兜裏拿出另一個東西。


    “給你帶了一隻水母,嫌醜的話就丟掉。”


    戚然用海螺殼把水母裝進去,遞給了已至暮年的安絮。


    他伸手接過,簡單的動作也耗費了許多力氣。


    他湊近看了看,純白的底色,還帶著點粉,沒巴掌大。


    小水母似乎意識到自己如果不討好麵前的人,就要被烤了吃掉。


    它死死貼在海螺殼的內壁上,蹭了蹭安絮的手指。


    “不醜,好看的。”


    戚然把魚簡單處理後水煮了。


    他給安絮揉了揉太陽穴,他每天都會幫他按摩。


    還會從深海找來補身體的稀罕物,白玉海參,藍鰭金槍魚等等。


    附近的魚類被他抓了個遍,隻要安絮喜歡,立馬就煮好切片送到他麵前。


    可是身體的自然衰老,吃再多的純天然補品也無濟於事。


    作為人類的安絮,活到九十歲就已經算高壽,何況他今年102歲了。


    滿頭銀絲,眼眸依舊純粹幹淨,宛如年輕時候一樣。


    安絮捧著懷裏的小水母吹了海風。


    傍晚的天空。


    從淺橙色逐漸過渡到深紫色。


    層層疊疊的雲彩像是被畫筆隨意塗抹的畫卷。


    戚然給他蓋上毯子,想抱他迴去。


    身後不遠就是他們建築的房子,寬敞漂亮。


    一切都是按安絮的要求來。


    他喜歡明豔的色彩,就在門口栽了好多小花。


    種子來自於其他島嶼,都是戚然去找來的。


    至於警犬伏特,在前些年就已經走了,安絮給它刨了個矮矮的墳包。


    就在椰子樹下。


    一出門就能看見。


    戚然準備抱安絮迴屋,疲倦的他搖頭拒絕。


    他麵色已不再年輕,垂暮之年,連說話都覺得費勁。


    安絮的唿吸緩慢,心髒跳動的頻率越來越低。


    “晚霞,真漂亮。”


    輕輕的說了一句話。


    戚然手裏的動作停下,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海邊被一層柔和的金色光輝所籠罩天空渲染得如夢如幻。


    海麵波光粼粼,仿佛被撒上了無數細碎的金片。


    他望向了椅子上的安絮,嘴唇翕動,卻也沒說什麽。


    擦幹淨手。


    把毯子往上提了一點,蓋到肩膀。


    “嗯,確實很好看。”


    戚然站在安絮身後,沉默。


    端來溫水,想喂安絮喝,俯身聽見沙啞的嗓音。


    年少稚氣已不在,氣若遊絲,安絮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說道。


    “我可能要走了,這次是真的,沒有騙你。”


    安絮喝了水,海風輕輕吹過,撩動著他的衣角和白發。


    他的頭發並不淩亂。


    因為戚然用精巧的手工給他做了好看的紮頭繩。


    足足一小筐,不重樣,每天換一個紮起來。


    暮年的老人坐在椅子上,被夕陽的餘暉溫柔地包裹著。


    他試圖去觸碰那如錦似綢的晚霞。


    可遙不可及的晚霞始終在天邊,無法觸及。


    但老人的臉上並未流露出絲毫的沮喪,反而是一種平和而寧靜的表情。


    安絮又重複了一遍,聲音斷斷續續,卻帶著一種釋然。


    “雖然一開始見麵的時候你兇過我,但我不記仇,現在也不討厭你了。”


    戚然撫過他的臉,單膝蹲在他麵前,細細數著安絮臉頰上的皺紋。


    “我知道,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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