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置信,卻大步走到莊明憲麵前,眼神犀利、聲音駭然地質問她:「你說什麽?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什麽重要嗎?」莊明憲無所畏懼與他對視,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你不是準備自暴自棄了嗎?你不是不在乎了嗎?你不是打算借酒消愁渾渾噩噩過日子了嗎?那你還問這些做什麽?」


    「我們會不會死跟你有關係嗎?皇上怎麽想的,重要嗎?」


    「誰說我要自暴自棄,誰說我什麽都不在乎了?」盧東臉色蒼白、大汗淋漓:「我……我……」


    有反應!


    看來他並不是真的一蹶不振了。


    莊明憲再接再厲道:「你難道沒感覺到胸口不適嗎?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患了肺癆?跟你關在一起的那個犯人他是肺癆患者。你每天吃的飯裏,都拌的有他的痰液!」


    她沒好氣地睥睨著盧東:「還有你的雙腿,早被人用點穴法擺弄過了,現在雖然看著正常,可如果不及時救治,你很快就站不來,隻能癱瘓在床,成為廢人一個了!」


    盧東大喝一聲,像被重拳擊中一般,後退兩步,臉色蒼白地坐在了地上。


    經過莊明憲的一番痛斥,盧東終於沒有叫嚷著要離開了,他接受了莊明憲的安排,任由她給他號脈治病。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


    丁興把一切布置得當,過來跟莊明憲迴話:「小姐,已經按照您的安排,在幾個路口、我們院子外麵、裏麵都安排了人手了。今天晚上,我會親自值夜,不管哪個方向有人來,咱們都能立馬知道。」


    人救到了,但這隻是第一步,接下來還有更嚴峻的考驗在等著她。


    「好。」莊明憲道:「辛苦你了,熬過這幾天就好了。」


    丁興應聲而去,穀雨快步走了進來,不高興道:「小姐,那個盧大人說要見您。」


    莊明憲冒了這麽大的風險才把他救迴來,沒想到他竟然一點知恩圖報之心都沒有,還要給小姐惹麻煩。


    穀雨對盧東很不滿。


    「我不說了讓他好好休息嗎?」莊明憲看了一眼自鳴鍾,問穀雨:「他的藥泡好了嗎?」


    「藥浴泡過了,湯藥也喝了。小廝說他不願意睡覺,非要見您不可。」


    不知道自己是病人需要休息嗎?就是他不休息,小姐也需要休息的呀。


    天都這麽晚了,虧他還是朝廷命官呢,一點禮數都不懂。


    穀雨暗暗腹誹道。


    莊明憲也覺得盧東事多,不是個聽話的患者,可她想了想還是去見盧東了。


    「恩公!」


    吃了藥,盧東精神好多了,見到莊明憲,他立馬起身,要從床上坐起來。


    莊明憲把臉一拉:「你若是想下半輩子都癱瘓在床,就盡管下來!」


    盧東聽了這話,臉上訕訕地,可還是道:「恩公救我一命,我怎麽不行大禮?就這一次,待我拜過恩公,就待在榻上,絕不下地。」


    「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冥頑不靈!」穀雨怒道:「你知不知道,你泡浴用的藥材是我跑了很遠才買到的,花的全是我們家公子的體己銀子,為了熬製藥湯,保持藥性不散,鍋灶裏的火足足八個時辰未斷,感情不是你做的,所以你就可以隨意糟蹋了是不是?」


    她抿著嘴,繃著臉,對盧東怒目而視。


    「不、不、不。」盧東慌亂赧然地擺著手:「穀雨姑娘誤會了,我絕不敢糟蹋恩公的心意。既然恩公不讓我下床,我不下床就是,等以後我身子康複了,再給恩公行大禮。」


    梳洗沐浴之後,莊明憲終於見到了他的廬山真麵目。


    跟想象中犀利疏狂的「冷麵寒鐵」不一樣,盧東生的消瘦白淨,唇上一抹胡須非常儒雅,身上完全沒有鋒芒畢露的冷硬。


    恰恰相反,他看著很像是富貴人家的做館先生,斯文又和氣。


    「恩公。」盧東不再糾纏這些細梢末節,他迫切地想知道莊明憲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既然皇上將我下了詔獄,又擼了我的官職,怎麽會讓我做未來儲君的肱骨之臣呢?請恩公為我解惑。否則,我實在無法安心入眠。」


    「厲春是什麽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莊明憲道:「你沒進詔獄之前,他都敢毆打於你,為何你下了詔獄之後,他反而不敢明目張膽地對你用刑?他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暗中殘害於你,你難道沒想過這中間的原因嗎?」


    盧東一愣,接著就陷入沉思。


    以他跟厲春之間的過節,厲春恨不能除之而後快,他沒有動自己,必然是有所顧忌……


    「是皇上!」盧東瞬間恍然大悟,他激動地叫了出來:「是皇上不許他對我動刑,所以他才不敢。但是又因為對我含恨在心,不甘心這樣放過我,所以,他用了這種手段。」


    「是了!是了!必定是這樣的,怪不得我隻是被關押了十天,隻是被擼了官職,而沒有受到其他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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