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睜開眼睛,發現外麵天已經黑了下來。


    他整個人都窩在季沉星的懷裏,也不知道這人是怎麽把他扭過來的。


    隻是輕微的動作,季沉星就被驚醒,迷糊地摸摸沈未的脖子,“醒了?餓不餓?”


    沈未搖頭,望向窗外,隻能看見遠處天上閃耀的幾顆星星。


    在城市這麽多年,能看到星星屬實罕見。


    “到哪了?”


    “一個山坳裏。”季沉星擰開瓶蓋,送到沈未嘴邊,“喝點水,你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


    水喂到嘴邊,舌尖才品嚐出其中的甜味。


    是摻過蜂蜜的水。


    “其他人呢。”沈未推開喝了幾口的蜂蜜水,在間隙中詢問。


    “在外麵紮帳篷。”季沉星幾口喝完剩下的水,把瓶子往後座上一扔,“哥哥還有什麽想問的,醒來這麽久,一句話都沒問過我。”


    哪來的拈酸吃醋的話。


    沈未失笑,仗著整個車廂裏隻有他們自己,捏著季沉星的臉頰,一字一句問道,“你就在我身邊,我問什麽。我還不至於老眼昏花到認不出你。”


    季沉星高興地撲進沈未的懷裏,恬不知恥地來迴蹭。


    不用懷疑,他就是趁沈未不知情,光明正大地揩油。


    季沉星:說什麽呢!自家老婆蹭蹭怎麽了!


    沈未將指尖搭在季沉星腦後,輕輕抓抓又放開揉一揉,季沉星就像是被拿住命門的小狗,舒服地攤在沈未身上,露出肚皮的撒嬌。


    所以說,沒有年上寵哪來的年下瘋。


    沈未的眼神放得很空,突如其來的迷茫將他衝擊在地上,壓得他站不起來身。


    他剛在s基地站穩腳跟,現在s基地沒了,他要是去b基地的話,就意味著一切將從頭開始。


    沈未並不缺乏重新開始的勇氣。


    隻是覺得自己在為老裴複仇這件事上有些迷茫。


    前方的迷霧太大,幾乎將他全部籠罩,他這樣的反抗,在他們眼中也許隻是螻蟻般的力氣。


    他第一次有些懷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完成這些事情。


    目標太大,藏得太深。


    人對於未知都會有莫名的恐懼。


    沈未也不例外,他追根結底就是一個普通人。


    有著不普通的經曆後而變得不普通,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


    擺在他麵前的就是一座獨木橋,他搖搖晃晃地走在上麵。


    好像隨時來一陣風就能把他吹進深不見底的沉淵。


    季沉星很不喜歡沈未現在的表情,空洞的蒼白的沒有任何生命力。


    抱緊沈未,故意用力弄出一些疼痛讓沈未迴神。


    季沉星粗大帶著槍繭的手掌摸進沈未的襯衣下,帶著些許痛感地拂過那些暗色的痕跡。


    都是之前在床上搞出來的痕跡。


    沈未的皮膚容易留痕,季沉星失控時又極喜歡粗暴,再加上次數多。


    所以痕跡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消下去。


    沈未微微皺起眉頭。


    季沉星故意往他耳朵裏吹氣,輕聲問,“在想什麽哥哥?”


    沈未搖搖頭,“沒什麽。”


    “是沒什麽好說的,還是不想跟我說。”


    沈未像是被痛苦擊中一般,唿吸都短促地停了一秒。


    細碎親昵的吻接連落下,順著耳尖往下,季沉星擺出一副色令智昏的樣子。


    嚇得沈未趕緊捂住季沉星的嘴,擺出要跟季沉星談論商榷的架勢。


    好像在說,我們要談論正事,你正經點。


    低沉磁啞的聲音在車廂中響起,達到目的的季沉星心情很好地親下沈未的手心。


    坐直身子,手臂裏還圈著沈未。


    並且半強勢地握著沈未的腰,手指隔著衣服一下下摩挲。


    身側的指尖傳遞出一個信號,那就是我先看你說的有沒有用,再決定要不要停下來。


    “我們現在是要去b基地嗎。”


    完全平直的陳述,季沉星卻能從其中感受到沈未潛藏在內心深處的害怕和畏懼。


    “其實也沒有什麽。”沈未捏住季沉星頗有肉感的耳垂,不停地揉捏,像是處在無意識尋找安全感的動作。


    “隻是有些迷惑,”沈未沒有看季沉星,輕聲道,“我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也沒有這麽大的能力去改變所有的事情。”


    那些太過於沉重的痛苦的東西。


    他就是有點累了。


    在看到那麽多人被隨意踐踏生命,好像生命隻是一把草灰。


    風一吹,就能飄散得無影無蹤。


    沈未不常吐露自己的心聲,太過於矯情,也是覺得沒必要。


    最深層次的原因就是,曾經能聽他說心裏話的人已經沒了。


    他又不是擅長交際的人,很多事情都隻能靠自己消化排解。


    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被排解掉。


    尤其是遇見沈未這樣較真的人。


    這樣的特質在之前,是被裴遠所深喜歡的地方。


    這意味著做研究就會一絲不苟,並且不會半途而廢。


    沈未總體來說這兒做得還不錯。


    但是更深層次的動力卻無法深究。


    之前他做實驗完全是出於喜歡,但是自從老裴死後,沈未就發現這份熱情好像也隨之消失了。


    那段渾渾噩噩的日子裏。


    沈未突然發覺自己好像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包括自己最喜愛的實驗。


    痛苦經年累加,兩輩子漫長的時光。


    讓沈未表麵看起來好像一個正常人,其實內裏已經開始逐漸腐敗。


    沈未的心裏被掏了一個大洞,就連微風經過,就會將這道口子撕裂。


    所以季沉星從一開始就很注意這個問題。


    他好像世間最精巧的繡工,每當沈未破出一道口子時,季沉星都會對著這個口子縫縫補補,嘴裏還會念叨著“一塊都別想掉,都是小爺的”。


    他們兩個就像是極致的悲觀主義和樂觀主義的碰撞。


    產生妙不可言的化學反應。


    所以別人聽著沈未的話,可能會覺得沒頭沒尾,但是季沉星卻能很快地理解沈未的意思。


    並及時地做出情感反饋。


    季沉星將下巴撐在沈未的肩膀上,聽著沈未有些緩慢的心跳聲,問出了一直想知道的問題。


    “哥哥你為什麽對裴遠這麽看重。”季沉星頭一次沒有嬉笑,直白地講出自己心裏的想法,“如果不是知道裴遠的年紀都可以當你父親了,我一定會覺得你對他有著十分深厚的感情。”


    沈未的臉上恍惚一陣。


    大腦遲鈍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季沉星說了什麽話。


    “你?!”沈未不可置信地看過來,“你怎麽知道裴遠的?”


    沒等季沉星迴答,沈未又恍然大悟,“是你二哥告訴你的吧。”


    其實並不是。


    但季沉星沒反駁,隻是靜待的著沈未給出答案。


    “等等......”沈未終於抓到核心因素,“季沉星!你的腦子裏在想些什麽?!”


    “不是嗎!”季沉星不滿,“我死了你都不一定這麽傷心!你都不一定會記掛我這麽多年,但是裴遠你記了多少年,一點都跟個炮仗似的!”


    “你不要胡說!”沈未被氣得胸口劇烈起伏,“他!他是我一直敬重的長輩......當年,要不是他幫我......或許我早就死在街邊的哪個角落了!”


    嘖!季沉星本來沒真生氣,但是聽到這卻是忍不住冒了火氣。


    不是針對沈未。


    而是針對裴遠針對他自己。


    他討厭裴遠讓沈未患上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又嫌棄自己那時候沒能及時出現在沈未身邊。


    如果事情真如沈未所說的那樣,季沉星都不想接著往下深究。


    越想越覺得自己出現得太晚。


    隻要一想到小時候的沈未像隻髒兮兮的仙女三花貓,流浪在街頭。


    季沉星的心就忍不住地往外冒酸水。


    恨不得立馬迴到那個時候,將沈未親親抱抱舉高高。


    即使抓他一臉爪印都沒事。


    其實就是嫉妒。


    季沉星的占有欲強得可怕,有時候連自己的醋都吃,更何況能讓沈未產生強烈情感波動的人。


    季沉星很貪心,他要沈未心裏隻有自己。


    愛情、親情、友情······他都想占有。


    可以說是到了恐怖的地步。


    但是季沉星又是個很會隱藏的男人。


    他很懂得蟄伏,就像是獵豹在捕獵專屬於他的獵物表現出極致的耐心那般。


    在別墅的時候,季沉星想過就在那裏跟沈未過一輩子,他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實力。


    但是當時的沈未並不願意,沈未是想著尋找裴遠的死因,這一執念甚至一度超過了,尋找陷害他殺害他的那個幕後黑手。


    一環套著一環,既是人為又是意外的,讓他們來到s基地。


    見到了更多前世並未見到的事實。


    那寫在紙上,短短的幾句話,卻是一個基地的生死難料。


    他們在其中都充當了推動者的作用。


    但是各自出發的本意卻不盡相同。


    沈未除了自己的私心外,是真的想調查清楚阻隔劑配方被偷之事,也是真的想為那些被不法藥劑所害的人做出自己的努力。


    前世沈未末世爆發後就來到b基地的總所。


    對於s基地的事件有所耳聞。


    因為在此之後,各大基地都明令禁止人體試驗,時不時地還要來抽檢。


    當時他被擠到行政崗位,做著最繁雜最沒油水的工作。


    像這樣應付上層檢查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自然也是落在他的肩上。


    所以他是最能體會到這件事的影響有多大。


    雖然他天生就缺少沒必要的情感,不會像個聖母一樣,同情心泛濫成災。


    但是裴遠對他的教化還一直存在——


    那就是對弱者要有同理心。


    沒有誰會一直風光在上。


    這點沈未也深有體會,他以前就是最頭部的翎羽,現在成了最尾部的翎毛,其中千差萬別辛酸往事難以言表。


    而季沉星的立場更加複雜。


    阻隔劑是b基地的利益鏈條,這點在他二哥能出現在這裏,就是最好的證明。


    搗毀這個不法利益鏈,對他這樣的身份來說,好像無可厚非。


    但是季沉星能深切地察覺到裏麵摻雜的醃臢事,所以不願意插手,攪得自己身上一攤爛泥。


    所以季承時第一時間並不是找季沉星。


    因為他二哥最是知道他的這位好弟弟在乎什麽。


    季沉星也沒多做什麽,就是把一些事情擺在沈未麵前。


    你想想,你死去的恩師留下一堆價值不菲的手稿,但是有個小偷光明正大地偷走後,並開始拿著手稿大肆非法攬財。


    不僅不敬重你的恩師,反而囂張地在被偷走的手稿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隻要還作為一個人,就不能忍受這樣事情的發生。


    更何況沈未還是個十分注重裴遠倔強種。


    沈未瞞著季沉星,以身涉險,還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


    殊不知這些全被季沉星看在眼裏。


    季沉星不樂意看到沈未太過於操勞,或者說身處危險當中。


    所以就主動地開始幫沈未清掃障礙。


    憑他的實力,調查出魏源藏在暗處的東西,簡直輕而易舉。


    因為當他要動身的時候,季承時就把他想要的所有東西送了過來。


    還是避著沈未專門送來的。


    鬼市、醫院、實驗區······季沉星帶著胖子都將他們一一搗毀。


    季沉星也是這個時候發現,他和沈未完全成了被吊著蘿卜往前跑的驢。


    沈未奔著頭頂的那塊蘿卜,而他奔著沈未。


    他二哥就是穩坐車上,拿著蘿卜杆子的黃雀。


    所以當季沉星意識到他二哥在利用沈未,甚至利用沈未逼他出手的時候,才會發消息罵他二哥。


    玩笑話的背後,透露出的是他堅定不移的態度。


    那就是你不能隨意擺弄沈未。


    沈未不該是你手下的棋子,誰都不能隨意撥弄沈未的命運。


    不然就不要怪他翻臉了。


    準確察覺到這一點的季承時,在他們逃亡路上沒有來打擾他們,而是接著開著車往b基地駛去。


    這麽漂亮的一仗,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搗毀這條不法利益鏈,不快點迴去領獎,難道還要在這裏上演兄弟情深的戲碼嗎?


    沒必要,而且季沉星也不吃這一套。


    不如早點離開,還不打擾季沉星和沈未。


    要不然季承時真怕季沉星拿著大刀追著他砍。


    不過季承時沒說的一點是,父親已經知道了季沉星找了一個男媳婦,正在家裏大發雷霆呢。


    他急著趕迴去,就是要把這個戰功歸在季沉星和沈未兩個人的身上。


    這樣無論出於哪一點,老爺子在之後的態度上都不會太壞。


    這也是季沉星不質問他二哥的原因。


    他知道他二哥做事向來有把握,不可能隻是將他們兩個簡單的牽扯進去。


    更不可能是出於報複心理什麽的,他對於他們兄弟三人之間的感情還是很有自信的。


    嗯。自信來源於他的兩個哥哥都打不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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