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公雞還沒有長鳴,一支氣勢沉凝、殺意盎然的大部隊就在城外集結完畢。


    這裏慣常沒有鼓舞士氣的習慣,東方風月也隻是簡單地點了點人數,確保沒有誤差後便吩咐道:“出發吧。”


    簡單得就像一次郊遊。


    所有人都沉默著邁步,在黎明之前悄悄離開這座生活的城市。


    在他們行軍的路上,一個窈窕的人影慢慢顯出身影。


    東方風月按著刀,平靜地看著半路殺出來的尚白瓏。


    出乎他的意料,尚白瓏輕啟紅唇道:“我知道你們要去封魔穀,我可以去幫忙。”


    是幫忙還是監視都已經不重要了,東方風月說道:“可以,你帶隊鎮守在封魔穀外。”


    “不,我要一起進去。”


    嘩啦啦~


    盔甲相碰的聲音交替響起,東方家的軍隊中大部分人都抬起了頭,他們打量著這個外來的女子,他們的眼神是一樣的,就像那天她宣稱“清剿衡州,守護安寧”時那個老人的眼神,那並不是什麽感激與欣喜,隻是死寂與默然。


    在這片土地上,一切飛揚的思想都會怦然墜地。


    一切熱情與熱愛的背後,都是悲劇。


    東方風月眸子微沉,他想起了尚白瓏身上那高貴的氣息與血脈,他想起了尚白瓏出現在這裏所代表的政治身份。


    說不定她出現在這裏,就代表著那個人的意誌。


    “好,你到時候跟我一起進去。”他依舊答應了。


    他有多麽恨蕭墨的殘忍與冷血,就有多麽信任蕭墨的偉大與無私。


    至少在對抗同樣的敵人的時候,他絕對是自己最堅實的盟友,可以將後背放心地托付出去。


    尚白瓏加入了隊伍,與東方家的隊伍共同朝著一個方向前進著。


    他們走過了山丘與叢林,走到黎明的星光散去,走到大日西斜。


    直到落日熔金,暮雲合璧。


    一處被烏雲籠罩的山穀突兀地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


    事實上,並不是那條固定的路徑帶著他們來到這裏的,而是血脈中的牽引將他們唿喚到此處。


    眾人站在入穀的小路上,注視著這座傳說中的絕地。


    險峻崢嶸的絕壁映入眼簾,昏暗壓抑的霧氣彌漫在山穀,像是一隻隻張牙舞爪的幽魂獰笑著看著外來的人們。


    他們握緊手中的兵器,竭力穩住自己的身軀,以免在一股莫名的靈魂壓力下顫抖露怯。


    “散開吧,”東方風月吩咐道,“無論發生了什麽,一定要守住這條必經之路。”


    嘭!


    眾人齊齊行禮,隨後迅速散開,有條不紊地在山穀前布下天羅地網一樣的防線。


    尚白瓏看著久久不動身的東方風月,問道:“還不進去嗎?”


    “等一等。”


    東方風月注視著遙遠的天邊,那裏隻有一輪雄渾的落日、一望無際的原野、以及一條隱約的道路。


    等了很久,附近也沒有一絲動靜,所有的士兵都已經找到並堅定地鎮守在自己的崗位上。


    “走吧”兩字幾乎快要脫口而出,東方風月突然看到地平線出有一道人影在搖擺,他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杜宇穿著一件厚厚的大紅棉衣,扛著一個長長的木匣以及一個滿滿當當的大包裹,正罵罵咧咧著朝這邊來。


    從他重重的腳步中,不難看出他此刻充滿著憤恨,但沒人會懷疑那堅定不移腳步中蘊含的決心。


    杜宇站定在東方風月麵前,牛眼瞪大注視著他的眼睛,喘著粗氣道:“事先說好,要是遇見了打不過的敵人,老子絕對頭也不迴就跑!”


    東方風月沒有理他,隻是轉頭對著尚白瓏和李君和說道:“進去吧。”


    三人一起邁步往封魔穀走去。


    “誒!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在東方風月旁邊,杜宇還在不停地強調自己的態度,生怕這三個人不知道他最怕死。


    進去之後,一切都已經身不由己了。


    通向幽暗山穀的的小路上,四個人陰影被日光拉得很長,似妖魔亂舞。


    ..............................


    在抽象與概念構成的涵洞中,黑暗是這裏永恆的主題。


    這裏伸手不見五指,隻知道有一條路直直地通向前方,來到這裏的人隻能夠不停往前走,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滴咚!


    陰冷的水滴從涵洞上壁滴下,落到地麵的小水窪中,發出空曠清幽的聲音,在長長的甬道中久久地傳播。


    這是一條來自心的路。


    事實上,人們是可以往迴走的,找到自己來時的光明。


    但是大部分人迴不去,往往會沿著越來越黑暗的甬道往下走去。


    因為當自己已經身處黑暗之時,隻有更深沉的黑暗才能給自己帶來由衷的安全感。


    反之當他們迴到光明中,批判、懷疑、痛苦、折磨、後悔將毫不猶豫地盡數降臨,將人們關入懺悔的牢籠......


    每個人心中都曾有過陰暗的想法,那就曾經就一定走上過這條路,墮落的快感牽引著人們向著更深沉的黑暗走去。


    是什麽帶領人們返迴光明的?


    是道德、秩序、規則......等種種約束。


    所以,心靈真正的自由......來自約束。


    它們懂的太晚了。


    當它們意識到一切的時候,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在這條孤獨與陰冷的涵洞中,突然傳來一陣歡快的腳步聲。


    歡快的踢踏聲由遠及近,很快便接近甬道的盡頭。


    這裏是一個封閉的小洞,洞內有著一朵即將熄滅的燈火。


    在深邃的黑暗中,這朵燈火像是一株柔弱的野花,讓人擔心它隨時都會被微風吹滅。


    在燈火搖曳間,隱隱約約照亮幾雙隱藏在黑暗中的眼眸。


    這幾雙眼眸中充滿著黑氣,疲憊又無神,再也不見曾經那璀璨到足以照亮星河的金光。


    踏踏!


    歡快的腳步聲終於抵達洞口,親切的問候聲比人影先抵達洞內。


    “嗨!親愛的朋友們,一千年不見,你們現在怎麽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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