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鐵血之氣自古以來就蔓延在這片擰巴的土地上,有一種充滿詛咒的血脈隨著一代代守護者傳承至今。


    在衡州,東方家幾乎執掌著所有大權:政治、文化、軍事......


    在神武軍初步定世的當下,各地的鄉試選拔都在緊鑼密鼓的籌備著,神都內的大人們也都在神武軍的護送下抵達各州,才子文士正磨拳擦掌準備大施拳腳。


    但是在衡州,儒家文化從來沒有紮根之地,鄉試更是聞所未聞。


    但是人們必須要有信仰的,否則人是活不下去的。


    所以這裏的人們有著他們自己的宗教:他們信仰著東方家的眾多斬魔神將,他們鄙棄並恐懼著層出不窮的妖魔。


    除了東方家,沒有人知道這群魔的來曆。


    對於其信徒,宗教是容不得懷疑的,因為宗教總是充滿著邏輯上的漏洞,宗教天生便與哲學的思辨思想相斥。


    但是我們需要知道的事實是:絕不能嘲笑人們的迷信。


    有可能他們恰恰是靠著這點螢火般的信仰才能堅持在這荒誕不經的世界上活下去。


    所以他們很少會懷疑,為什麽至強至善眾多神明的東方家不將魔頭斬殺殆盡?


    總會有人跳出來大聲唿喊,想要質疑東方家的權威。


    質疑者以為自己聰明又勇敢,但是東方家從來沒有為自己的權力與職責辯解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攻擊的話語就會變成沉入湖中的石子,再也不見波瀾。


    在這些時日的插手中,尚白瓏猜到了部分事實。


    在某種程度上,沒有理智的魔本身便是與東方家的血脈同根同源的,他們身上流淌著同樣的血脈與力量。


    聖潔的力量與混亂的力量共存,若混亂壓過了聖潔,守護一方的神也就變成了嗜血的魔。


    所以父親總是要做好準備,在自己的子嗣嘶吼的那一瞬間將鋒利的刀子插入他的脖頸,默然注視著與自己同源的鮮血染紅自己的手掌。


    孩子也需要做好準備,在蒼老的父親再也無力壓製自己的瘋狂時,用強壯有力的臂膀將曾經是守護者的父親勒死在自己的胸膛。


    大多數斬魔的士兵都有著一柄陪伴終生的武器,往往這樣的武器最後會插入到自己的胸膛裏,渴飲其主人的鮮血,徹底完成自己的宿命。


    宿命,是這裏最悲傷的詞語。


    每當人們提起這個詞,就意味著有人終於決定要直麵那操蛋的命運,斬斷混賬的血脈纏繞在自己身上的枷鎖。


    “這是我的宿命。”人們常常這樣說。


    如此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麽大儒永遠也無法在這片土地上傳播教義。


    ....................


    在東方風月最後開了一次會、一遍又一遍交代所有部門的工作後,他裹緊自己的風衣走進東方家一片清幽的竹林中。


    唿唿~


    嘩嘩嘩!


    他剛在石桌旁邊坐下,急促的大雨便在短短幾秒之內傾盆而下,與之相伴的是寒冷的刺骨秋風。


    在他旁邊幾步的距離就有一個小亭子,但是他沒有去那裏避雨。


    大雨頃刻間便打濕了他全身,也浸濕了他脖頸間的圍巾,東方風月隨即便抓住圍巾撤了下來,丟在石桌上。


    少年的圍巾下不是白皙的脖頸,而是爬滿了邪惡的黑紋與神聖的金紋,兩種紋路如同密密麻麻的藤蔓一樣交織在一起,爬滿他的脖頸。


    複雜的紋路在雨中泛著微光,隻是脖頸上的部分就令人頭皮發麻,可以想象在他的風衣下還有多麽雄奇宏偉、邪惡詭譎的圖案。


    東方風月隻是坐在雨中,雙目無神地注視著遠方,任由雨水不斷順著他陰柔的麵龐流下,孤寂的氣息從他身體逐漸蔓延開來。


    此時他已經失去了慣常的警惕,莫說一個訓練有素的刺客,即使是一個市井間的頑童也能輕而易舉靠近他,將瓷碗狠狠砸到他頭上。


    忽然,陰影遮蓋了他,大雨也不再鍾情於他一人。


    帶著麵具的長腿禦姐站在東方風月身後,微微躬身將傘遮在他頭頂上,避免他遭受風雨的侵擾。


    東方風月沉默了許久,最後開口問道:“你為什麽不趁著這幾天逃走?”


    他語氣中充滿著秋風般的寂寥,以及微不可察的痛苦。


    迷人又溫柔的聲線從他身後響起:“我若逃走,你就會變成一個可悲的懦夫,你已經失去了很多,不應該丟棄唯一的所得。”


    “你應該清楚,現在的我不會手軟的。”


    “我知道。”


    “我殺了你所有的親人與朋友。”


    “我知道。”


    ....................


    長久的寂靜中,唯有秋雨淅淅。


    女子開口道:“若殺了我,你將再無缺點。”


    “不,我已經沒有缺點了。”東方風月道。


    他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但是卻藏不住心中最後一絲懦弱。


    “小風,沒有人怕死,”女子輕聲道,“我們都希望你能終結所有,讓未來的人們自由自在地活著,死在你手中並不是一個很差的結局。”


    東方風月緊緊地捏起拳頭,痛苦地閉上眼睛。


    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那一張張釋懷的麵龐,到底是怎麽樣該死的命運,才會讓活者比死者痛苦。


    人們隻道他是天生的最強血脈,他也為此付出了這世間最沉重的代價,這在短短一年內,他幾乎失去了所有。


    倘若再次動手,他將徹底變成孤家寡人。


    在最後浮現在他腦海中的,是父親與蕭墨的臉,以及他們那最後的眼神。


    那兩雙複雜的眼眸到現在他都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女子俯身,輕輕說道:“這是我們的宿命。”


    東方風月說道:“明天,你與我一起進封魔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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