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想清楚了。”費默唐認真地建議,“明天我們就搬出去吧,讓夏樞來給我當老師。當然你想讓她給我當小媽也可以,我們組建一個全新的家庭,讓費孝川一個人孤獨終老。”


    晚餐過後,費默唐賴在費馭身邊不著調的建議。


    費馭覺得,費默唐有如此荒誕滑稽的家庭觀念與費孝川平時對他的冷落不無關係。


    “費孝川會孤獨終老?”費馭起身,從衣帽間裏取出一件外套穿上,一邊別有深意的問他。


    費默唐不知是沒聽明白還是裝不明白,忽略掉他的問題轉而問他:“這麽晚了你要出門啊?”


    “嗯。”


    “去哪兒?”


    費馭沒有迴答,直接開車出了門。


    目的地,醫院,夏樞的病房。


    費馭到病房時,並沒有立刻進去,而是站在門口看了她一會兒。


    她閉著眼安靜的躺在床上,仿佛隔壁床的吵嚷都與她無關。


    “為了得到這份工作,除了可以出賣自己,還可以做到拿命來賭。這份膽識,我是欣賞的。”費馭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因為他刻意壓低音量的緣故,嗓音更顯得低沉悅耳,用醇厚的琴音作比絲毫不顯矯揉造作。


    夏樞身體輕輕顫抖了一下,張開雙眼。


    這個角度看他,很容易起喚起那夜的記憶。他也是這樣的眼神,深邃的眸子貪婪地審視她每個細微的表情。


    “隻欣賞膽識嗎?”夏樞嗓子還有些啞,眼神在他臉上一路逡巡,眼眸含著笑。


    費馭沒有迴答她的問題,看她唇上終於不再泛著毫無血色的紫,問道:“醫生怎麽說?”


    夏樞唇畔笑意加深,支起身體,用了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迴答他:“醫生說了,不嚴重,也不影響。”


    “不影響?”


    “左唉。”


    剛才還吵著的病房在她說完這句話後,詭異的安靜下來。


    費馭其實已經在醫生那裏了解過她的情況,事實上並不如她說的這麽輕描淡寫。


    他隻是想試試她會不會利用這一點提出一些離譜的條件,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麽迴答。


    至此,費馭發出一聲輕笑,環顧了一下病房內,迴答她:“人這麽多,也不影響你的發揮。”一語雙關。


    夏樞搖搖頭,抬眼微笑:“會影響你的發揮嗎?”


    費馭居高臨下的望著她,片刻後在她期待的表情下答道:“會。”


    所以,接下來他給她換了一間單獨的病房。


    夏樞躺在床上被推進一間豪華病房時,表情滿足,向他道謝:“感謝您的慷慨”。


    費馭慢條斯理的關上門:“試過在醫院麽?”


    夏樞微微錯愕:“你來真的?”


    費馭表情未變:“你說呢?”


    夏樞捂著額頭:“我也不是不可以,雖然還有些頭暈……”


    “不是說不影響?”費馭眼神裏凝聚著些微嘲弄意味。


    夏樞輕笑出聲,也是,誰讓自己嘴貧在先呢。


    咚咚!


    尹影敲門進來,打斷兩人。


    費馭不慌不忙地起身,將簾子拉過來遮住她。


    尹影沒有走近,也沒有計較費馭的動作,隻是站在門口機械地說了幾句讓夏樞安心住院,不用擔心費用的話。


    夏樞安靜地聽著,漸漸的忽然從尹影的話裏聽出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來。


    費先生此刻就站在這裏,尹影提到“費先生”時並沒有指向他的意思,似乎“費先生”另有其人。


    她拉開簾子,看向尹影。


    “夏小姐,你還有什麽別的問題嗎?”


    夏樞笑容包含深意地望著費馭:“我有一個問題。”


    尹影耐心等她提問。


    “你說的那位費先生,此刻並沒有站在這裏嗎?”


    尹影吸了口氣,正要迴答,費馭卻搶了先。


    他微微挑起眉頭,笑容戲謔:“你以為,我是費孝川?”


    尹影看了兩人一眼徑直離開,夏樞沒說話。


    費馭不動聲色地探究著她的表情:“失望了?”


    夏樞從善如流地微笑道:“怎麽會呢,更興奮了。不過,這麽說來,我還可以在費孝川先生那裏重新麵試一次?”


    費馭沒有迴答,冷哼了一聲,抬步離開。


    夏樞的表情恢複冷漠。


    維持著病人的人設,夏樞安安分分在醫院住了一周,直到醫生同意她出院。


    費家出手闊綽,也照顧周到,甚至還給了她一筆不算少的感謝費,直接給的銀行卡。


    夏樞堅持不要,尹影直接放在桌上就離開了。


    看著桌上的銀行卡,夏樞忍不住露出個笑容,當你有些不得不去做的事時,連老天爺也會幫你。


    這下,她也不必為再次登門費家找別的理由了。


    迴到公寓,夏樞發現信箱裏有一份文件。拆開看了看,是鑒定所寄給她的。


    兩份文件,結論都是一樣的,上麵清清楚楚的結論寫著:累計親權指數和親權概率均小於0.0001%,從遺傳學角度,不支持兩份dna樣本來源者存在生物親子關係。


    也就是說,她既不是聞家家主聞道成的女兒,也不是聞二爺聞堰修的女兒。


    她單純的……隻是一個父不詳的野種,是聞家用來控製母親的工具,是聞家曾經豢養的一條天真愚蠢的狗。


    她以為自己不會為這個結果而意外,但身體的反應比她料想的來得更為猛烈。


    身體劇烈的顫抖,文件散落一地,她控製不住身體,甚至一度感覺不到不到四肢的存在。


    恐懼和悔恨像刀一樣割開她的胸腔,直取她的心髒。


    夏樞跌坐在地上,吃力地摸索著剛才用來拆密封袋的美工刀,調出刀刃,對準自己的心髒。


    不可以。


    舒舒,不可以。


    要好好活著,舒舒。


    在她每個因情緒失控而想要了卻此生的瞬間,母親溫柔堅定的唿喚聲音總是這樣響起,一聲一聲,把她從失控的邊緣拉迴現實,然後再消失。


    可是,今天的夏樞卻比過去五年任何一天都更清楚,母親溫柔的唿喚也隻是她編造來蒙騙自己的謊言。


    媽媽怎麽會愛她呢,媽媽一定是恨她的。


    不,她的確該死,可絕不能就這樣死!她還有很多事沒有做,聞家那些人,那些毀了她和母親的人都應該死在她的前頭!


    夏樞躺在地上,渾身脫力。情緒平複的時間太過漫長,渾身已被冷汗浸濕。


    意誌驅使著她的身體動起來,將美工刀丟進垃圾桶,強撐著去了浴室。


    鏡子裏,她頭發也為冷汗濡濕,那雙眼睛亦紅得駭人。


    洗完澡出來,夏樞看到了自己放在客廳裏孤零零的行李箱,終於上前打開行李箱,把裏麵的東西拿出來整理收拾。


    也正是此刻,下定決心,從這裏開始她的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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