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少欽因為沈知念生病的緣故,整天悶悶不樂的。


    平日裏也看不到他的笑臉,這可把趙副官愁壞了。


    他不僅要替霍殷看著軍務,還要每天替他接送小家夥。


    雖說不是他的兒子,但也是他看著長大的,怎能不心疼呢?


    “少爺,到了。”


    趙副官扭頭看著霍少欽,小家夥看了外麵一眼,車門被人從外打開。


    “少爺……”


    霍少欽轉身疑惑的看著趙副官,以為他還有什麽事。


    趙副官歎了一口氣,下車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爺,一切都要向前看,大人之間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他怎不知這小家夥心思敏感,看著小家夥鬱悶不樂的樣子,他心裏也不好受。


    霍少欽沒有說話,轉身進了學堂。


    等晚上下學他來接小家夥時,霍少欽讓他先帶自己去一趟雲紀糕餅。


    沈知念最喜歡這裏的雪花酥,他要給娘親帶一些迴去。


    趙副官點了點頭,帶著他去了雲紀糕餅鋪。


    霍少欽點了幾款沈知念平日裏愛吃的糕點,讓店家包起來。


    剛想轉身,就被一個比她高一頭的女孩撞到了。


    “對不起,你沒事吧!”


    那女孩趕忙道著歉。


    他揮了揮手,示意自己沒事。


    “意歡,怎麽了?”


    薑父聞聲也走了過來,意歡看著霍少欽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


    她想,這個死小孩,才多大一點,怎麽裝得跟大人一樣,沒有一點兒朝氣。


    霍少欽本快踏出糕餅鋪門檻,聽到那人喊她意歡時,他怔住了,迴頭看了一眼。


    那女孩也一臉探究的盯著他看。


    是了,這是娘親跟他提過的,那個他同母異父的姐姐。


    眉眼,鼻子,嘴角簡直就像娘親複製粘貼的一樣。


    可惜他這些沒有從娘親那裏遺傳來。


    趙副官把東西提到車上,小家夥裝作無意打聽剛才的老人。


    司機也是個好說話的,且他也不知霍殷與薑家的那檔子事。


    就把他聽來的全部說出來了,趙副官本想打斷,但看小家夥聽得津津有味,沒有說話。


    原來上個月埋葬的大人物就是他同父異母姐姐的爹爹,難怪那天爹爹親自去了一趟。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娘親生病了。


    此刻他有些可憐起他這個姐姐來,從小就沒了娘親的陪伴,爹爹也不在了,真是夠淒涼的。


    難怪娘親要他保護著那個姐姐,原來姐姐的身世這麽淒慘。


    他迴去時,沈知念還在睡著。


    怕擾到娘親休息,他把買來的糕點交給春兒,讓春兒等娘親醒了給她送去。


    自己就跑去馬場去訓練了。


    中午時,沈知念肚子有些疼,還有一個月,怕是這孩子提前等不及了。


    春兒見她疼得臉色煞白,趕緊讓人去把醫生請來,並派人告訴霍殷。


    霍殷本在開會,聞言趕緊撂下手裏的事,朝家趕去。


    洋醫生前幾日就明裏暗裏告訴過他,這個孩子很難保住,即使保住了,以後也會落下不少病根。


    畢竟這個孩子從小就浸潤在毒液裏,器官在娘胎裏就被侵蝕了。


    “念念不怕,我在這呢!”


    他緊緊握住沈知念的手,放在唇邊囁嚅著。


    以前的他什麽都不怕,可現在他怕了。


    他怕沈知念會離他而去,今後的路再也沒有人陪著他。


    沈知念疼得滿頭大汗,虛弱的躺在床上。


    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麽,她看向窗外滿臉笑意。


    仿佛忘掉了一切痛苦,表情忽然間就變得安詳了起來。


    霍殷害怕極了,白醫生診過脈後,搖了搖頭。


    燈已枯,油已盡,沒剩多少時間了。


    不過他沒有明說出來,中國人就是這樣,做事講究委婉。


    洋醫生來了後,先用聽診器聽了孩子的心跳,很微弱,幾乎快聽不到了,他又看了一下沈知念的情況。


    臉上帶著無限的遺憾。


    “霍督軍,霍太太怕是不行了。”


    霍殷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癱坐在地上,肩膀無力的耷拉下來。


    他不能接受這個現實,這可是他這輩子最心愛女人啊!


    春兒在一旁抹著眼淚,突然想起了什麽,趕緊向馬場跑去。


    霍少欽剛從馬場出來,迎麵就被春兒撞上了。


    “少爺,快跟我走。”


    春兒抓起他的手就向竹閣軒跑去。


    小家夥似有心靈感應一般,也意識到了什麽。


    他沒有問,隻是加快了步伐。


    迴到娘親房間,爹爹癱坐在地上,娘親嘴唇沒有一絲血色,甚至透露出詭異的慘白。


    他從未見過這樣無力的霍殷,也從未見過如此虛弱的娘親。


    怔怔的向床榻走去,雙腿就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的抬不起來。


    “娘親~~”


    他叫了幾聲娘親,希望沈知念還能像之前那樣,睜開眼看看他。


    沈知念睫毛顫了顫,想努力睜開眼睛看一眼,但她實在是太虛弱了,實在是睜不開。


    霍殷突然想到了什麽,起身在沈知念額上印下一吻。


    “念念等我。”


    說完就離開了。


    寒冬臘月數九天,冷得野雞都鑽進了窩裏不願出來。


    本就陰沉的天空,突然響了幾聲悶雷,行人看了一眼灰雲翻墨的天色,裹緊了衣服朝家趕去。


    再晚一會兒,估計就要頂著大雪迴去了。


    霍殷鑽進駕駛座,發動車子朝著城外方向駛去。


    趙副官怕他出事,趕緊調撥幾隊人,上車跟在後麵。


    這時的華光寺格外冷清,廟門口連個灑掃的人影都沒有。


    他停下車,看著直通雲霄的台階,一步一叩首。


    曾經的他是看不上這些的,因為他霍殷從不仰仗老天爺,他隻相信自己。


    可今日他信了,隻希求老天能看到他的誠意,把他的念念還給他。


    隻要他的念念不離開他,就算讓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願意。


    通天的台階直插雲霄,一共九千九百九十九節,代表著九九歸一。


    從這裏到山頂差不多要走三個小時,可他隻用了一個半小時就登頂了。


    蒲團扇是那樣的硬,膈得他腿疼。


    可這些疼比起心裏的痛,又能算得了什麽。


    “菩薩,我霍殷這輩子沒求過人,這次求求你把我的念念還給我。”


    重重叩下一首,把他這輩子的尊嚴都獻給了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隻求得保那一人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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