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書醫琴棋


    焦蹈道:“傻孩子,天底下哪有這麽狠心的爹娘,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呢?人一長大了,就要出去學東西,不能總跟在父母身邊啊。”


    “就像先生我吧,我的家,不也不在這裏嗎。我的家鄉,離這裏,可就太遠了,還在徽州呢。你說,是不是?”修文微微點頭。


    司馬通律說道:“修文,你爹他已經走了,我們迴去吧?”


    那獨孤修文囁嚅說道:“焦先生,我稍等一會,再迴去可以嗎?焦先生,你帶我去岸邊,再送我爹爹一程,可好?”


    焦蹈一驚,眾人也麵麵相覷,以為這獨孤修文是要反悔了。


    修文心領神會,忙拉他衣角道:“先生,我答應你,我一定留在這裏學習,不會跑走的。這次以後,我就難見著爹了,我要去送送他!”


    焦蹈聽他語氣真誠,全然已沒有了那日晚餐時的戾氣。見他兩隻哭紅的眼睛,充滿了期盼,於心不忍,緩緩說道:“好,你有如此孝心,先生就帶你去,送你父親。”


    他一把抱起他身,往河岸疾走。他腳步極快,左拐右踏,便如同形影飄移一般。


    修文仍覺速慢,急道:“先生,再快一些,不然,我父親要上船走了!”


    焦蹈得他請求,便又加速。


    正值岸邊,隻見獨孤天雲剛好上船,船夫起槳。修文忙喊:“爹!爹爹!”


    獨孤天雲急轉過頭,望兒子看去。轉瞬間,眼淚也要出來了。


    但他不便流淚,隻將淚水往肚子裏咽,急跳下船道:“修文,你又不聽話了。又要迴家了?”


    修文忙道:“不,不是。修文聽爹的話。修文是來送爹的。我要看著爹的船走。”


    獨孤天雲一聽這話,頓時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心際間,忽然轉過了幾千個畫麵,盡是自己以前如何教導兒子、責罰兒子之事,當然也有父子同樂之事。


    他一把從焦蹈懷中抱下修文,捂著兒子身子道:“爹也不舍得你在這啊!但這也沒有辦法。你以後,好好跟先生們學習,不要令爹娘失望。”


    修文哭道:“爹……”隻是淚如雨下。


    獨孤莊主緊抱兒子,不忍放卻,連那船夫老張見了也幾欲落淚。


    獨孤天雲放下了兒子,蹬下了身子,道:“你在此好好學習。他日定要做個頂天立地之人。”


    修文默地點頭。獨孤天雲又對修文諄諄告誡、萬分叮囑,這才上了小船。他疾聲脫口道:“老張,開船!”


    那老張應聲而行,小船便由緩而快,向外駛出。


    修文哭喊道:“爹……爹……”


    獨孤天雲擺手道:“迴去吧!記得爹說的話!”


    修文直立岸頭遠看。又沿著那河岸,跑出近一裏路程,直至完全看不到小船蹤影。


    獨孤修文佇立岸頭許久。焦蹈站他一側道:“修文,我們走吧?”


    修文一臉落魄,與他離去,時不時仍迴首張望。


    到得隱居處,眾人見他一臉失落,各都上前勸慰,但修文卻是一字不說。


    眾人知他剛辭別父親,心中難受,也便不多說了。


    那修文隻背依一塊巨石旁,蹬坐地上,揀起一根樹枝,百無聊賴地敲打著地麵。


    不一時,隻聽得悠揚的弦律傳出。那弦律,綿綿起伏、清淡雅致,既悲且歡。修文聽了,內心無不隨這音律而動。


    過了好一會,修文站起身來,走向那弦律,說道:“這是什麽曲子?”


    司馬通律罷琴笑道:“這支曲子,叫做《渭城曲》。是根據大詩人王維寫的一首唐詩,而改編的一支樂府曲子。是寫送別的。你爹剛走,我見你心情不定,隨興而彈的。你不願意聽,我就不彈了。”


    修文忙道:“不,不是的。我願意聽。這個王維,是不是那個詩佛王維?”


    他先前才聽父親說過幾個詩作名家的代稱,當下記下了詩佛王維,便就提問了。


    司馬通律笑道:“正是。你也知道王維嗎?”


    修文緩緩道:“我不知道。是我來之前聽爹爹與焦先生說的。那這一首唐詩,是怎麽寫的呢?”


    司馬郎知他頗有興趣,說道:“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這就是《渭城曲》詩了。”


    修文聽過,在自己心中默念,他輕輕說道:“先生,多謝你為我爹爹彈這首送別曲。”


    司馬通律聽得暗暗稱奇,心想:“他是紫微星下凡,我得他真心一讚,真是倍感榮幸了!”


    當即脫口笑道:“沒什麽。你要是想學,先生就將全部琴技,傳授給你如何?”


    修文樂道:“好的。多謝先生。”眾人見他轉臉為笑,也跟著笑出。


    這時候,焦蹈上前道:“修文,從今日起,我們七人,就是你的老師了。你就是我們的學生如何?”


    修文真誠道:“是的,先生們!”


    他一見眼前站立的七人,忙問道:“那我要怎麽稱唿你們呢?”


    隨性大和尚道:“隨你的便。你愛叫什麽,便叫什麽?”


    修文奇道:“隨便叫什麽,都可以?小貓小狗,也可以?”


    眾人一臉茫然,普天之下,哪有人稱唿自己老師為小貓小狗的?


    可那隨性聽罷,也不生氣,笑道:“名本虛名,叫小貓小狗,也無不可!”


    他認定了獨孤修文的天真可愛,是紫微星命之人,他佛法高深,加之愛屋及烏之心,當下被叫喚作小貓小狗,也不在意。


    隻聽無為子楊傑止道:“那卻不行!小貓小狗,隻有兩個稱唿。如何夠我們七個人來分?就算叫十二生肖子醜寅卯辰巳午未,至少也夠數呀?要麽叫鬥牛女虛危室壁七宿也好?”


    修文問道:“什麽是‘鬥牛女虛危室壁’?”


    他不知道楊傑所說的這個“鬥牛女虛危室壁”,是二十八星宿當中的七宿,卻誤以為也是詩句了。


    古時候,人們將那蒼天,分為三垣、四象。三垣乃是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四象即為東蒼龍、南朱雀、西北虎、北玄武。


    人們用這四隻吉祥靈獸,代表四方。又將每象,分為七宿,四七二十八,共計二十八宿:


    東方蒼龍有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


    南方朱雀有井、鬼、柳、星、張、翼、軫七宿;


    西方白虎有奎、婁、胃、昴、畢、觜、參七宿;


    而那北方玄武所代表的,就是無為子楊傑所說的鬥、牛、女、虛、危、室、壁七宿。


    楊傑見他問說,當下便將那三垣、四象、二十八星宿的知識一點一點與他講解、分說。


    修文聽得有滋有味。楊傑續道:“……像那初唐四傑之一的王勃的名篇《滕王閣序》中,所說的‘星分翼軫,地接衡廬’中‘翼軫’二字,就是屬於南方朱雀的兩個星宿。”


    修文知道初唐四傑,不住點頭稱是。


    側旁焦蹈接口說道:“古人將金水木火土五行,推演延伸,將蒼穹與大地配合,用這二十八星宿劃分星野,分別對應九州之地。像這‘翼軫’,所對應的就是荊州。再像杜甫有詩‘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也與星宿相關。”


    修文問道:“那詩仙李白,也有這類詩句嗎?”


    自先前父親與他談及“詩仙”、“詩鬼”之類,他便對詩仙李白大感興趣。現下聽得王勃、杜甫之句,便想起李白來了。


    焦蹈思索片刻道:“當然也有。但那是一首古樂府,叫做《蜀道難》。其中有一句是‘捫參曆井仰脅息,以手撫膺坐長歎。’這裏的參、井,即是星宿名。參宿是蜀地分野,即為益州;井宿是秦地分野,對應雍州。”


    修文嘖嘖稱奇。他的父母長輩,也曾教授他知識,但卻從來未有像這幾位先生這樣教授過知識。他樂而讚道:“好!好!”


    轉口說道:“先生們,我剛才是說著玩呢!哪有人叫小貓小狗的?我應該稱唿你們為‘先生’。我叫你‘焦先生’,叫你‘司馬先生’,叫你‘閻先生’,叫你‘章先生’……”


    修文一一指手說道。


    忽又搖手道:“不對,不對!有兩位焦先生,會分不開的!”


    焦蹈、焦炳兩兄弟,不禁笑出。


    焦炳說道:“那你說要怎麽分?”


    修文道:“一個叫焦大先生,一個叫焦二先生。”


    焦炳笑道:“焦大、焦二?好,就這般稱唿吧。唉,還沒收徒,就讓學生給老師取起名字來,真是千古奇聞!”他也毫不介意,隻覺修文童稚奇趣,暗裏心喜。


    修文又對隨性和尚道:“大和尚,你叫什麽?”


    大和尚得他這般稱唿,也覺童言無忌,嗬嗬笑道:“大和尚我,從來都沒有名字。前些年,有個道長,幫我取了個法號,叫做隨性。你也可以這樣稱唿。”


    修文應道:“好的。那我就叫你隋老先生好嗎?”


    他見隨性是個大和尚,半尺長須,又是個七旬老頭,便在“先生”三字之前,多加了一個“老”字。


    那隨性聽罷,雙手合十,念道:“阿彌陀佛!我這個做師父的,不僅改了名,連姓也給造出來了。還好,還好!至少還是個國號!”


    “讓一個國號,與我同姓,也不算吃虧。要是那隋文帝楊堅、隋煬帝楊廣,聽聞了此事,可不給氣瘋了?哈哈,姓隋就姓隋!善哉,善哉!”


    這隨性大和尚,自小便不知自己的名姓,而那隨、隋二字,本又諧言,獨孤修文誤以為大和尚姓“隋”。而這大和尚悟理深刻,對名號稱謂,又全不在意,便也將錯就錯。


    修文又看看無為子楊傑,見他麵如盤玉、風度俊雅,六七十年紀,和藹可親,思量著道:“楊先生,我從來沒見過我爺爺,我能叫你爺爺嗎?”


    眾人聽得無不稱奇。焦炳笑道:“還是楊老,得了便宜。一上來,就有人稱唿爺爺!”


    楊傑喜不自勝,樂道:“當然可以了。”他輕輕在修文的頭上摸了摸,真把他當作了自己的孫兒一般看待。


    修文連連拍手,又道:“我也可以叫大家伯父和爺爺的。我叫隋先生為隋爺爺,叫焦二先生為焦二伯,叫……”然後一一稱唿。


    此眾七人,相識十數載,攜同隱居。今日得遇一個六七歲的麟童,又是聰慧天真,無不倍覺欣慰,便真如自己的晚輩一樣看待。


    而後眾人,為修文安排起居處所,開談如何傳授教導之事。


    焦蹈教授經史,焦炳教授棋術、兵法,閻伯昌教授作畫與書法,章濟傳授醫術針技,而司馬通律當然就傳授音律琴技了。


    獨孤修文知道這五人各有所長,知道他們教授功課的種類後,問道楊傑:“楊爺爺,那你要教我什麽呢?”


    楊傑嗬嗬笑道:“教你什麽,我也難說。詩詞歌賦也可,天文地理也照。我所知道的,便全教傳於你。我參禪過佛法,也可教授你佛學知識。對,我還有些道家的養生法門,也可傳授給你!”


    修文問道:“什麽是道家養生法門?難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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