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血。


    被紅霞染紅了的大地,顯得異常的安靜。


    在微微顫抖的空氣裏,充斥著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血,漸漸浸潤了天藍色的布衣。


    身上傷口帶來的疼痛,不斷地撕扯著周身的神經末梢,疼不欲生。


    但他雙手緊緊地握著銀槍,兩眼注視著前方,強咬著牙齦,硬是一聲不吭。


    他就像是一尊戰神,一個永不被打敗的戰神。


    在他的四周,屍橫遍野,血濺了一地。


    層層疊疊的屍體,重重包圍著他。


    此時,屍圈外,四周站著六個人。


    他們的站位看似是雜亂無章,卻是很好地封住了龍四的退路。


    領頭之人,乃是拄著拐杖的老嫗鬼花婆婆。


    “龍四,不該是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老婆子佩服!佩服!如果是平日,老婆子定會饒你一命,放你一條活路。但今天不行。因為少樓主下了死亡令,你今天必須要死。”鬼花婆婆兩隻混濁的眼珠子,死死地盯著渾身是血的龍四,透露出兇狠的目光。


    “婆婆,別跟他那麽多廢話。讓我利落一點,一刀結果了他,好向少樓主交待。”鬼童子邪笑道。


    他弓著腰,高舉起短刀。


    那血色的刀刃在夕陽的照射下,顯得特別的猩紅,特別的血腥。


    “鬼童子,婆婆都不著急,你急什麽?是不是急著立頭功,好向少樓主邀功去?”玉羅刹吃吃地笑道。


    “你莫血口噴人。我哪有這樣的心思?”鬼童子憋紅著臉道。


    可是,他又說不出個反駁的理由來。


    隻好在玉羅刹含著嘲諷的目光下,閉上了嘴。


    有時候,不說話也是一種神奇的武器。


    玉羅刹頓感興味索然,索性也閉嘴不語。


    “龍四,你自我了斷,還是讓老婆子動手呢?”鬼花婆婆毫不理會玉羅刹與鬼童子兩人的口舌之爭,麵無表情道。


    “你們一起上吧!”龍四緩緩地挺直軀幹,緩緩地掃視了六人一眼,扯著嘶啞的嗓子,大聲喊道。


    “龍四不該是龍四,那老婆子唯有得罪了。到了閻王爺麵前,千萬別說老婆子的壞話。”鬼花婆婆道。


    血是維持一個人的生命之本,血流盡,人如槁木,無生命之氣。


    龍四從七星樓的追截圍堵之中,一路廝殺,一路奔逃,一路血灑,已將是強弩之末。


    但鬼花婆婆是一個謹慎之人。她知道生命是有奇跡的,有奇跡的地方,往往又出其不意。


    龍四並不是一個普通的人,特別他的一杆銀槍,隻要有那麽一丁點的力氣,他的槍尖都會如神出鬼沒地刺穿人的喉嚨。


    這是她的懼憚之處。


    畢竟,人的生命是不可選擇,不可重來,她不敢冒這個生命之險。


    所以,她並不急於攻擊。


    一個人的血終會有流盡之時,鬼花婆婆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恰到好處的機會。


    一個人的血將盡未盡之時,是最好的下手機會。


    “龍四必須要死!”


    當花如伶麵無表情地給她下了一道死亡令時,她大吃一驚。


    因為花如伶對她的態度一向尊重有加。他永遠是那麽的溫文爾雅,永遠是那麽的和顏悅色。


    當鬼花婆婆親耳聽到花如伶冷冰冰的語氣時,她知道眼前之人,將是必死之人。


    “上!”


    鬼花婆婆的牙縫裏迸出了一個字,鬼童子已急不可待地撲向了龍四,就像一條等候已久的毒蛇,朝著獵物發動最致命的一擊。


    他的身形已足夠快,但他的刀更加快。


    龍四末來得及反應,眼前刀光如一道閃電劃過,喉嚨處頓時感到有一股淩冽的寒氣襲來。


    他知道死神要一個人的命,從來不會告訴他用什麽手段。但他知道,拒絕死神最好的方法是,自己先死神一步。


    龍四眼明手快,立馬撤步迴槍,恰好避過毒童子的刀鋒。


    毒童子一招落空,也不含糊,立刻欺身而上,短刀如流星趕月刺向龍四的喉嚨。


    龍四見狀,槍走龍蛇,寒光閃爍,嘶嘶破風。


    他迅猛的槍法逼得毒童子一時無法近身。


    毒童子立功心切,眼看龍四槍法淩厲,勢如遊龍,將銀槍舞得滴水不入,毫無破綻,隻能在外圍遊走。


    “龍四的槍法出神入化,稍有不慎,便會中招。當前的策略唯有智取,不可強攻。”毒童子忖度道。


    當下,毒童子揮刀佯攻以消耗龍四體力。


    這一招很快見效,龍四體力消耗嚴重不能久戰,槍法慢了下來。


    槍法慢,就容易露破綻。


    很快,龍四的後背空門大開。


    毒童子瞅著時機已現,暗喜,隻要順勢一刀,可製其死命。


    他人刀合一,淩空直瀉而下,刀尖閃著寒光,直刺其背胸。


    那知,這是龍四故意而為之,賣了他一個破綻。


    龍四一招迴馬槍,槍尖從腋下淩空刺出,直奔毒童子的喉嚨而去。


    毒童子見勢不妙,雙腿交替騰空,刀到中途,陡然轉向,人如靈猴騰躍。


    他不退反進,短刀竟順著槍杆而上,直刺咽喉。


    這一出其不意的殺招逼得龍四撤槍迴防。


    龍四避開毒童子淩厲一擊,順勢揚槍,槍尖朝著毒童子的臉門倏地刺出。


    “龍四爺的追風奪命槍果然不同凡響。”毒童子尖叫道。


    毒童子見龍四的槍來得又快又急,他避無可避,百忙之中,他將短刀往槍尖上一點,借力彈空而起。


    他身懸半空一扭,又翻身急墜,身如飛燕掠水向龍四撲去。


    毒童子的身法鬼魅,他如毒蛇纏樹,瘦小的身軀竟逆著槍杆而上,手中的短刀出其不意地削向龍四握槍的手腕。


    刀是如此的迅捷,又是如此的毒辣。


    “叮叮”,刀刃劃過槍杆,迸濺出星星點點的火花。


    未待龍四看清刀法,毒童子那張狠毒又猙獰的臉已呈現在眼前了。


    “撤手!”毒童子輕叱一聲。


    他算計準龍四為保雙腕,必撒手棄槍。


    可是,他這次失算了。


    龍四非但沒有棄槍,還整個人帶槍向他撞了過來,完全不顧性命的安危。


    毒童子大驚失色。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怪異的招式。


    他知道,龍四的雙手可斷,可是,讓他撞上來,自己也非死即傷。


    這種兩敗俱傷,他是萬萬不敢冒險的。


    就在毒童子遲疑的一瞬間,龍四的槍塵猛地上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他的胸口。


    毒童子見勢不妙,他想不到龍四不惜拚命,與他拚個玉石俱焚。


    龍四不惜命,不代表他也不惜命。


    毒童子硬生生地收迴已攻出的刀,淩空後撤。


    轉換之間,情形馬上發生了急轉。


    龍四得勢不饒人,挽槍急抖,銀槍如猛龍出海紮向了毒童子僅存的右臂。


    眼看毒童子的手臂就要被槍尖刺出一個窟窿眼,“當”的一聲,一個鐵煙鬥重重地敲在槍杆上,撞偏了銀槍。


    原來是站在毒童子旁邊的老煙頭察覺出他有危險,馬上出手相救。


    龍四的銀槍雖被撞歪,但電光火石的一刹那,鋒利的槍尖還是劃破了毒童子的手臂。


    盡管他的手臂保存了下來,但鮮血淋漓。


    毒童子感激望向老煙頭。雖然兩人平時也不怎麽待見對方,但此際,他仗義出手,保存了他的右手臂。


    畢竟,喪失了雙手雙臂,人如廢物無異了。


    “龍四,讓我來陪你過兩招。”老煙頭說完,他猛地吸了一口大煙,然後朝著龍四的臉上噴了出去。


    隻見一縷濃煙如毒蛇出洞,直挺挺地向著龍四的眼睛射去。


    接著,老煙頭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向龍四又噴出了一口濃煙。


    這次,他噴出來的是一團煙霧。奇怪的是,這團煙霧散開的速度比原先的來得快。


    眨眼間,那一縷濃煙被如浪濤般的煙霧淹沒了。


    老煙頭瘦小的身子一閃,一下子也隱沒入煙霧中,消失了身影。


    “雕蟲小技。”龍四嗤之以鼻道。


    龍四知道這煙霧有詐,他也不多想,持槍往煙團中紮下去。


    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也顧不上老煙鬼玩的什麽鬼把戲。


    刹那間,槍尖已在煙霧裏捅了幾十下,就算是大羅神仙,也被紮出了一個蜂窩來。


    奇怪的是,煙霧裏虛空無物,他的槍尖刺不到人?


    “龍四,受死吧!”正當龍四愕然,手足無措之際,老煙頭像幽靈一樣從煙霧中穿了出來,手中的鐵煙鬥向他的頭顱砸去。


    “來得好!”龍四大喝一聲。


    那鐵煙鬥來得又快又出奇不意,任是常人難以招架不住,唯有閉上雙眼,等待著死神的降臨。


    但龍四不是常人,出生入死的走鏢生涯,已他具備了非常人的一種能力,就是在生死的一刹那快速地作出正確的一種選擇。


    龍四撒槍了。


    他選擇棄槍自救,將銀槍奮力地砸向老煙頭,用銀槍的去勢當作最後的殺手鐧。


    老煙頭料想不到龍四有此一著,慌忙變招,撤迴鐵煙鬥,一招神龍擺尾,將銀槍震飛。


    與此同時,龍四胸前空檔大開,老煙頭已瞧出龍四露出此破綻,完全失去禦敵製勝之力。


    他快速一記側踢,腳尖重重地踢在龍四的胸前。


    龍四魁梧的軀體像斷了線的風箏,重重地摔在地上。


    “啊!”隨著一聲慘叫,老煙頭一骨碌地滾到一邊去,一口鮮血從他嘴裏噴灑而出。


    兩人出手不凡,竟在同一時間,快到連站在一旁觀戰的鬼花婆婆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原來,龍四是故意露出破綻,引老煙頭上當。


    他拚著兩敗俱傷,趁老煙頭得意忘形之際,揮拳擊向他的胸口。


    可惜,此時他已是強弩之末,拳速跟不上腦袋反應的速度,拳頭擊偏了,重重地在老煙頭的右臂上。


    饒是這樣,老煙頭卻承受不了這雷霆一擊,整個人都被龍四的拳頭擊飛了。


    “龍四,真漢子也。若不是少樓主下了必死令,小女子還真不忍心動手?”


    玉羅刹扭動著柳腰,邁著輕盈的步子,蓮步款款地向龍四走去。


    她的聲音是那麽的嬌柔,就像情人在你的耳邊輕吟低訴,讓你聽了再想聽,欲罷不能。


    她的聲音又是那麽的攝魂,又像潛伏在你身邊的惡魔,一不留神,就吞噬了你的靈魂。


    “別玩什麽花招了,我龍四不吃你那一套。有什麽高招,快快放馬過來……我龍四不怕……”龍四喘著粗氣說。


    他實在太累了,連日的戰鬥,仿佛已耗盡了他畢生的精力。


    但,隻有戰鬥,才能激發他潛藏的鬥誌;隻有戰鬥,才能讓他保持頭腦的清醒;隻有戰鬥,才能讓他軀體像戰士一樣站立起來。


    他生怕玉羅刹曼妙靡靡之音侵蝕了他的神經,摧毀了他的意誌。


    “龍四爺,你是不是累了?是不是想睡覺?來吧,來我的懷抱裏輕輕地靠一下,好好的睡一覺吧……”玉羅刹圍繞著龍四邊走邊說,她那如醉如癡的話兒就像世上最好的酒,讓每一個男人都陶醉其中不能自拔。


    龍四那鐵杆似的身軀開始輕微地顫動了,接著不自覺地抖動起來,漸漸地陷入了一種癡迷的狀態。


    玉羅刹把龍四的一舉一動都瞧在眼裏,此時此刻知道她的媚功奏效了。


    “龍四,去死吧!”玉羅刹輕啐一聲,她手上的繡花傘無聲無息地刺向了龍四的胸部。


    她明白,龍四癡狂的狀態下,殺死他最好的方法是不驚動他,讓他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裏。


    但她失算了。


    就在利刃即將刺入龍四的胸口時,一隻強有力的大手緊緊地握住傘骨,傘骨上的刺刀驟然停了下來。


    “你……”


    玉羅刹這時驚恐地發現,龍四猶如一頭蘇醒的狂獅,正睜圓著血紅的眼,怒瞪著她。


    她從龍四的眼裏,看到了令人恐懼的東西,這不是死亡,而是一種不死的精神。


    就在那一刻,她愣住了,她忘了她身處危險之中。


    龍四用力一折,傘骨立斷。


    拳頭,一個帶著鮮血的拳頭衝著她的臉撞了過來。


    這拳頭來得疾如風,猶如黑暗中劃破天際的一道閃電,驚愕之下的玉羅刹來不及反應。


    眼看粉臉就要皮開肉綻,鮮血四濺,龍四的拳頭卻在半空停了下來。


    “咯嚓”,隨著骨骼斷裂聲,龍四的拳頭撞在半空中一根狼牙棒上。


    雖然玉羅刹的臉保存下來了,但突其而來的變故,讓她驚出一身冷汗來,登時煞白,頓失粉色。


    她想不明白,龍四是如何破解了她的媚功的。


    就算一個正常的男人都抵抗不了她妖媚的誘惑,處於迷糊狀態下的龍四又是如何抵抗呢?


    世界上有很多事物,用常人的思維是解釋不了的。因為人的意誌是無法衡量,就像人的潛能一樣,誰又知道有多大?


    拳頭緊扼著的五指皆斷裂,血肉模糊。


    撕心裂肺的疼痛,讓龍四一度痛不欲生,幾乎失去了知覺。但疼痛又讓保持了頭腦上的清醒。


    大漢一聲不吭,他高高地躍起,掄起狼牙棒向著龍四的天靈蓋猛地砸了下去。


    他知道,這雷霆一擊,必將龍四的腦袋砸出個稀巴爛。


    狼牙棒卷著狂風,宛如張開獠牙的一頭惡狼撲向疲憊不堪的龍四。


    大漢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因為又一個亡魂將消滅於他的棒下了。


    突然,他的臉色變得難看。


    此時,龍四不避不閃,他竟然縱身一躍,揮拳向他迎了上去。


    接連“喀嚓”兩聲,大漢一骨碌地滾到地上。


    大漢想不到,垂死掙紮之下的龍四身形這麽快,更加想不到龍四會斷臂求生。他以傷臂擋住狼牙棒,卻用腳踢向他的胸口。


    血肉之軀,隱藏著源源不絕的力量,這就是龍四戰無不勝的意義。


    待他明白過來,已經遲了。


    龍四的腳已踹在他的胸口,胸口傳來無比強烈的劇痛,讓他一下子失去平衡,直接一個倒栽蔥摔在地上,登時暈死了過去。


    幸好,此時龍四已是筋疲力竭,功力大打折扣,大漢才僥幸撿迴一條性命。


    “龍四,難道你真是打不死。”鬼花婆婆看看倒在地上的大漢,又看看掙紮著爬起來的龍四,難以置信地道。


    她想不到,垂死掙紮的龍四越戰越勇,憑一己之力,接連打敗了鬼童子、老煙頭、玉羅刹和狼牙棒大漢四人。


    除了落馬坡一戰,她們被楊禹血染黃沙,一敗塗地之外,從來沒有碰上過如此慘敗。


    “拚得一個,是一個。我龍四就算是死,也不吃虧。嘿嘿……”龍四朝地上吐了一口鮮血,桀驁不遜地道。


    他帶著被鮮血迷糊了的眼睛,緩緩地環視四周,發現他正身處一個通紅的世界裏。


    他那杆銀槍正插在黝黑的大地上,就像一個巨人昂首而立。


    “龍四,你沒有了手中的銀槍,我看你還能頑抗多久?”鬼花婆婆觀察到龍四雙眼盯著銀槍看,突然念頭一動,獰笑道。


    她知道此刻的龍四靠著一口氣支撐著戰鬥,隻要他心中的憋著的這一口氣泄漏了,他的意誌也像沒了根基的高樓一樣塌落了。


    而擊潰他的武器,就是他手上的銀槍。


    人沒有了精神的寄托,就廢了。


    而龍四的精神所在,就是他手上的銀槍。


    龍四沒有了他的銀槍,同樣也廢了。


    “銀槍!”龍四迷糊之中聽到了“銀槍”二字,渾身打了一個激靈,他下意識地望向他的銀槍。


    然後,拖著傷痕累累的殘軀,吃力地向銀槍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去。


    血一滴一滴地落在泥土上,仿佛一記記重鍾敲擊著死寂一般的大地。


    “龍四,我看看你身上還有多少血要流?”鬼花婆婆望著遍體鱗傷的龍四,吃吃地笑道。


    “難道你不知道,隻有血……還在流,才代表我還……活著,還……能站起來嗎?”龍四瞪大充滿著血絲的眼睛,盯著鬼花婆婆道。


    “有血流,才意味活著。我明白了。龍四,老婆子今天讓你死得痛快。”


    鬼花婆婆朝靜立一旁的劍客遞了一個眼色。


    劍客默默地高舉起雙劍,弓腰半蹲蓄勢。突然,他整個人像離弦的弓箭向龍四衝去。


    “唰唰”,交叉兩道劍影閃過,龍四的拳頭還未伸出,胸口頓時裂開兩道深深的傷痕。


    “好快的劍!”


    龍四低頭望著鮮血淋漓的胸膛,一陣劇痛從胸口向全身漫延開來。


    他忍不住傷痛,踉蹌了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形。


    “龍四,挨了兩劍,還不倒下。真叫老婆子欽佩!”鬼花婆婆桀桀地笑道。


    “我……還未死……那絕不……不能倒……下……嘿嘿……”


    一口血腥的濃液從喉嚨處湧了上來,龍四硬生生地將它吞下肚子裏去。


    他拚盡全身的力氣,拖著疲憊的腳步,一步一步地向銀槍走去……


    “槍在,人……人在;槍……亡,人亡……”龍四耷拉著腦袋,兩眼盯著那杆銀槍,一邊喃喃自語,一邊跌跌撞撞地向它走去。


    劍客戴著鬥笠,誰也看不清他的臉是什麽樣的表情。


    是憤怒;是震驚;是憐憫;還是……


    他又悄悄地張開雙臂,高舉雙劍,黑紗裏透過冷冷地目光。


    他的眼中隻有前方的獵物,一個不容錯失必須要倒在他劍下的獵物。


    “血……血……楊兄弟,殺……倪者……花……”


    龍四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手伸向長槍,指尖離槍杆隻有一尺之遙。


    那銀槍渾身上下散發著光彩奪目的光芒,在猩紅的世界裏顯得那麽格外的耀眼……就像每次他用綢緞仔細拭擦過後,在手上煥發出的光輝。


    可是,他太疲憊了,再也走不動了,他喘著粗氣,死死地盯著銀槍,久久地站立著……


    他知道,隻要他不倒下,他終會抓住銀槍的槍杆;隻要長槍在手,他又將是那一個策馬馳騁,意氣風發的龍四。


    突然,人影一閃,劍光過後,喉嚨處裂開了兩道血口子,一股鮮血迎空噴灑而出。


    劍客凝視著劍刃上的血,那帶著溫熱的鮮血慢慢地向劍尖匯聚,最後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


    盡管喉嚨的鮮血不停地流出來,龍四掙紮著站直腰幹,他高大的身軀就像一座鐵塔穩穩地屹立,良久才慢慢地倒下了。


    “龍四是一條漢子!他不該是這樣死去的。”鬼花婆婆歎息道。


    她久久地凝視著倒在血泊中的龍四,眼眶裏竟然泛起淚花。


    當黑暗吞噬了夕陽的最一抹猩紅,四周陷入了一片黑夜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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