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傲青,不該是段傲青!見了本尊,還能保持如此鎮定,好生佩服!”祁仁傑陰沉著臉色,假裝肅然起敬道。


    “祁島主不遠千裏而來,難道是為了與在下閑扯?。”段傲青望著祁仁傑,淡淡地說。


    “狂刀段傲青的大名,本尊欽慕已久。如果是往日,本尊的確是有攀結之心。不過,今時已不同往日。這次來,本尊是來取你頸上人頭的。”祁仁傑微笑著說。


    他盯著倚在樹根下奄奄一息的段傲青,兩眼散發著貪婪的光芒,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堆金燦燦的金磚。


    “如此看來,祁島主已勝券在握,誌在必得了。”段傲青道。


    “可以是這樣說。”


    “祁島主,既然我段傲青已是你掌中之物,想必我今天就是孫猴子,也逃不出你的五指山了。那麽,與我無關之人,是不是可以離開?”


    “你是指她!”祁仁傑尋思了一會,指著呆立一旁的唐菁說。


    “嗯!”段傲青點了點頭。


    “少一個競爭對手,就少一些麻煩,何樂而不為呢?隻要她安靜地離開,本尊絕不為難!”


    對於唐菁的存在,祁仁傑也有所顧慮。他知道若惹惱唐菁,逼著她與段傲青聯手,就會增加勝算的難度。


    與其讓她留在這裏礙手礙腳,不如借坡下驢,讓她自行離開,落得大方。


    “你可以走了!富貴浮雲,身名零露,何必為半鬥金而誤了性命呢?”段傲青得到了祁仁傑的應允,轉過臉對唐菁殷切地說。


    “去,還是留!”唐菁瞧瞧藏在樹林中的毒蛇,又瞧瞧臉帶笑容的段傲青,心裏糾結著,難以取舍。


    “難道你還想著這些毒蛇跟你做朋友嗎?可是,你一廂情願,毒蛇未必會分出個好人心。”段傲青嘲笑道。


    他看到唐菁臉露著陰晴不定的神色,心裏有些著急,還怕她留在這兒受到傷害。


    段傲青從她臉上微妙的變化,看得出她懼怕毒蛇。雖然,他對唐菁沒有什麽實質的好感,但也不希望她受到毒蛇的傷害。


    “我……你……”唐菁用幽怨的眼神瞟了段傲青一眼,用力咬了咬嘴唇,跺跺腳,扭身悻悻地離去。


    “不知祁島主如何取我的首級呢?”段傲青目送著唐菁遠去的身影,方徐徐問道。


    “如果你能自我了斷,當然最好!如果非讓我動手,那莫怪我心狠手辣了。”祁仁傑微笑著說,嘴角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殘忍。


    “首級就在頸上,祁島主請便!”段傲青握起地上的刀,平靜地說。


    “那你就別怪我無情了。”


    祁仁傑從腰間抽出一支綠竹豎簫,緩緩地吹了起來。


    隨著悠揚的簫聲響起,“噝噝”,叢林中響起了一片令人不寒而栗的異響,那仿佛是來自地獄的怨鬼唿號。


    隱藏在叢林中的毒蛇開始緩緩地從四麵八方遊了出來,像波瀾壯闊的海平麵上月升的浪潮一波接著一波地湧了過去,黑色的、紅色的、綠色的、紅黑相間的……五彩斑斕,樹枝上掛著的,灌木上盤著的,草叢中遊動的,地上伸著紅舌……密密麻麻,令人望而生畏。


    一下子,漫山遍野的毒蛇,蜿蜒不絕,層層疊疊,對段傲青形成了包圍之狀。


    說也奇怪,群蛇像是聽懂了祁仁傑的簫聲,一開始伴著柔和的聲音,昂首而舞。


    隨著簫聲越來越尖銳,急速,群蛇開始變得狂躁起來,扭動得越來越激烈,血紅的信舌抖動得越來越劇烈。


    看著處於瘋狂狀態的毒蛇,段傲青的掌心冷汗直冒。


    他經曆的廝殺不下百例,從來沒有哪一次讓他感到如此的心驚膽戰。


    一聲短促的聲響過後,盤在灌木上的一條黑腹大蛇張開血盆大口,直挺挺地向段傲青的喉嚨撲了過去。


    段傲青眼明手快,馬上揮刀向蛇首削去,“哢嚓”一聲響,蛇首異身,跌落地上,痛苦地扭動著。


    “好快的刀!”祈仁傑暗暗讚道。


    他見到瀕臨死亡之際的段傲青,還有如此身手,知道不可小覷他。


    “嗚嗚”兩聲響起,又有兩條花斑毒蛇從枝葉上飛身而下,射向段傲青。


    段傲青揮刀迎空左右比劃兩下,刀起刀落之間,鋒銳的刀氣瞬間將毒蛇截為兩段,地上又多了兩條蛇身首異處。


    “好手段!江湖傳說,狂刀段傲青有九條命,隻要一息尚存,就可以奪人性命。今天所見,果然如此。”祈仁傑又驚又怒,不由得讚歎道。


    祁仁傑見到接連三條毒蛇被傲青斬殺,心驚。於是,他顧不得想那麽多,一個勁地吹簫。


    簫聲在樹林中連綿不絕,隻見盤居在樹枝和灌木上的毒蛇像箭雨一樣,向段傲青激射而去。


    段傲青大駭,揮舞著刀,閃出刀光萬道,如流星漫天,刹那間血肉橫飛,斷蛇如雨下。


    祁仁傑見群蛇久攻不下,心裏著急,殺機暗升。


    隨著一聲長長的尖銳聲響,地上群蛇如潮水般,瘋狂地向段傲青撲去。


    段傲青橫刀劃圓,在自己的身前築起一道道刀牆,刀鋒過後,一波波毒蛇身首異處。


    不多時,在他的麵前已有上千條死蛇,築起了一道道壕溝。


    祁仁傑的簫聲響得越來越來激昂,群蛇也變得越來越瘋狂,前赴後繼地向段傲青遊了過去,昂著頭,張開獠牙攻擊。


    段傲青知道這些毒蛇受簫聲的操縱,隻要祁仁傑身死,簫聲消失,蛇群就會停止攻擊。


    但祁仁傑為人狡猾,躲在三丈開外,遠離他的刀鋒所及的範圍。此時,段傲青身負重傷,已是疲憊之軀,任他如何發力,也休想傷他毫毛。


    短時間,他還是可以支撐下去,但長時間下去,體力終歸有消歇之時。


    這漫山遍野的毒蛇,卻是源源不斷而來,任他是三頭六臂,任他是鋼筋鐵骨,也有力衰之時。最要命的是,他傷未愈,既要保持體力,又不能隨意移動。此際,任段傲青是大羅神仙,今天也是插翅難飛,劫數難逃了。


    “難道我段傲青今天就要命喪此地!”段傲青不禁暗暗叫苦,頓時一股悲情油然而生。


    忽然,隨著祁仁傑“啊——”的一聲慘叫,簫聲驟停。


    圍攻段傲青的毒蛇沒有簫聲的控製,倏忽四散逃逸。轉眼之間,那漫山遍野的蛇群如退潮般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殘軀敗體,段傲青有一種死裏逃生的恍如隔世之感。


    “這個死老頭的簫聲太難聽了。”


    “對,真的難聽,我從來沒有聽過這麽難聽的簫聲。”


    “所以,我就一刀殺了他。嘻嘻,現在安靜了。”


    “你偷偷地趁他不備,從背後一刀結果了他。”


    段傲青驚訝,從祁仁傑的身後,伸出了一顆小小的醜陋的腦袋來,衝著他做鬼臉。


    本來這張臉已夠醜陋了,現在看起來更加醜陋至極。


    不過此時此刻,對於段傲青來說,這張醜陋的臉一點也不難看,甚至有一種越看越耐看的感覺。


    “呸!這簫吹得不但難聽,人還長得這麽難看。”冀東大鬼慢慢地從祁仁傑的背部拔出了鬼頭刀,朝他扮了一個鬼臉道。


    祁仁傑雙目怒睜,充滿著忿恨、不甘,慢慢地從樹杈上摔了下來,登時氣絕身亡。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祁仁傑怎麽也想不明白,遠遠逃去的冀東雙鬼又偷偷地潛了迴來,還趁他不備,偷襲他,給他一刀,穿了個大窟窿。


    “這個死老頭!臭老頭!不知道段傲青的頭顱讓毒蛇弄壞了,就不值錢嗎?”冀東大鬼狠狠道。


    “老大,頭顱為什麽壞了,就不值錢呢?”冀東二鬼摸摸腦袋。不解地問。


    “老二,你的腦子糊塗了?這個人讓那麽多的毒蛇咬,毒發會怎麽樣?”


    “嘻嘻,當然是臉會扭曲,變黑,潰爛;加上那麽蛇咬,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麵目全非了。咦,老大,那不是變得跟我們一樣——鬼臉!咦,世上不是又多了一隻鬼嗎?很好玩呀!”冀東二鬼像一個天真的孩子手舞足蹈地說。


    “老二,你想想,毀容了的頭顱,還值錢嗎?”


    “老大,那還不是頭顱一顆嗎?怎麽又不值錢呢?”


    “你笨,就你笨。毀了容,誰還能認出來是不是段傲青?既然認不出來了,誰還會給我們花紅啊?”冀東大鬼使勁地敲了一下冀東二鬼的腦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


    “對呀,認不出,就領不到花紅,那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死老頭真笨,該挨刀子。我呸——”冀東二鬼朝著祁仁傑的屍首吐了一口大大的濃痰,恨恨地說。


    段傲青此時平息了體內奔騰的氣流,換了個很舒服的姿勢,輕輕鬆鬆地靠著樹幹,靜靜地看著冀東雙鬼的插科打諢。


    他真的累了,連番的遭遇讓他心力交瘁,精疲力竭。


    昔日手中那把揮灑自如的刀,此刻重如千鈞。要不是求生的一口氣支撐著,他真的倒下,不想再站起來了。


    雖然遍布的蛇血充斥森林,令段傲青有一種嘔心吐膽的難受,但看著眼前晃來晃去的兩張鬼臉,卻感到唿吸非常的舒暢,心情非常的愉悅。


    “你們倆不是逃跑了嗎?怎麽又跑迴來了呢?”


    段傲青對冀東雙鬼的去而複返有些意外,不解地問道。


    “本來我們走了,一走了之。”


    “對,一走了之。”


    “想著到嘴的肉被弄丟了,心情沮喪。”


    “想著金燦燦的黃金,我的眼淚就忍不住,‘嘩啦啦’地直流。”


    “可是,當我兄弟倆走沒多久,突然看見唐菁那娘們,兩手空空,掩臉飛奔而去。咱兄弟倆好奇,商量後,決定返迴去探個究竟。”


    “嘻嘻,想著那金燦燦的黃金又飛迴來了。我想,這次有了錢,就可以娶春花做媳婦,然後生下好多好多的小鬼。”冀東二鬼興高采烈地說。


    “春花愛的是我。”


    “春花跟我說,她不喜歡你。”


    “春花才不喜歡你,她說我長得比你好看多了。”冀東大鬼美滋滋地說。


    “你說謊……”


    ……


    冀東雙鬼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吵了起來。


    “別吵了。你們倆長得都好看,是世上最好看的美男子。潘安見了你兄弟倆,都不敢抬頭。”


    段傲青望著爭吵的麵紅耳赤的冀東雙鬼,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


    “還是段老弟有眼光,知道我們是世上最好看的美男子。”


    “那我不醜,你也不醜,春花到底喜歡誰呢?”


    “她呀,兩個都喜歡!”段傲青微笑道。


    “對!對!春花,兩個都喜歡。”


    這麽棘手的問題,讓段傲青一句話就解決了。


    冀東雙鬼同時向段傲青投去感激的眼光。


    “迴來後,我看到那死老頭躲在樹枝上一個勁地吹簫,地上一波又一波的毒蛇向你圍攻。我想,壞事了,你若被蛇咬了,就毀容,毀了容,就領不到花紅。我尋思,這些蛇肯定是聽到老頭的簫聲,才攻擊你。於是,我就一不做二不休,悄悄地上前,朝他胸口狠狠地捅了一刀。”


    “迴來的路上,看到漫山遍野的,都是遊蛇!嚇得我的膽‘嘭嘭’地直跳——幸好老大,膽子大,一刀就結果了那老頭。”冀東二鬼似乎心有餘悸地說。


    “哦,原來你們迴來,還是想著要取我的頭顱領賞。”段傲青道。


    “嘻嘻,要不,你以為我們迴來所為何事?”冀東大鬼笑嘻嘻道。


    “老大,他不會以為我們迴來是救他的吧。這世間上還有這麽愚蠢的人?”冀東二鬼憨笑著說。


    “我想,你們再不走,恐怕再也走不了。”段傲青緩緩地說。


    “什麽?你說,你還能殺死我兄弟倆?”冀東大鬼驚訝道。


    冀東大鬼盯著段傲青頹廢的臉,他怎麽也不能從眼前這個心力交瘁的人身上,看出還有絕地反擊的機會。


    “我說的是他!”段傲青輕輕搖頭,向著冀東雙鬼的背後指了指,平靜地說。


    冀東雙鬼迴頭一看,背後站著一個背負雙鉤的中年人,漠然地盯著他們。


    他身材修長,麵如臘石,冷冰無情,鷹隼般的眼神,透露出冷森森的寒氣,叫人不寒而栗。


    這人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倆的身後,身法如此詭奇。


    饒是冀東雙鬼膽大包天,也被嚇得魂不附體。


    冀東雙鬼瞧了他一眼,不覺倒吸一口涼氣,霎時一股寒流迅速遊遍了全身。


    “你是誰?怎麽像鬼魂,無聲無息?”冀東二鬼歪著腦袋,怪裏怪氣地問。


    “他叫離魂鉤丁——承——宗!”段傲青一字一頓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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