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隔得特別遠,隻能看到幾個模糊的人影,但是卻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為首的第一個人分明是對著一身潔白的無塵跪下了。


    梁君渡大受震撼,這許多年來,受到的各種詩書禮義騎射的儒家文化,好像要把腦子給擠爆了。


    城樓上的其他將領也全部都覺得非常驚異,不在當值的人奔走互相問。


    “菩薩顯靈了嗎?”


    “菩薩沒有放棄我們!”


    “是佛祖來了,佛祖真的來了!”


    梁君渡看著蕭長意,這一次眼睛裏是深深的敬畏,在他的眼裏,蕭長意就已經不是人的範疇了,變成了神。


    如果人間再也沒有他的援軍。


    那麽就和天借兵!


    走一步算一步,總是會贏的。


    梁君渡甚至覺得,就像是再撐半年,蕭長意一點問題都沒有,匈奴人的幾十萬大軍也是需要吃喝嚼用的,總有撐不住返迴的一天。


    梁君渡對著蕭長意一拱手,這一生是真的願意成為他的臣子,絕對不敢對蕭長意有任何的不敬。


    “求殿下為我解惑!”


    蕭長意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一顆佛珠在手裏盤著,看著城樓下的巍峨景象。


    “我的五哥出生的時候身帶異香,曾經被匈奴人覺得很神奇,李太後就把他帶在身邊,你以為隻是不想被匈奴人覬覦嗎?”


    “尋常人家可能找不到玉髓龍涎香這些好東西,但是在皇家這種東西要多少有多少,我的五哥常年服食最好的香料就會身帶異香。”


    “他自從出家以後就一直在研習佛法,擅長大乘經文,宣城公主在嫁到匈奴的時候,把經書也帶到了匈奴,他們的長生天也是佛法的一部分。”


    “你說現在動搖匈奴人的軍心是不是就是水到渠成?”


    梁君渡整個人都快要石化了,“所以現在冒頓單於肯定會倒戈相向?”


    兩個完全不同文化的國家戰爭幾十年,需要的是自上而下的謀劃,長達幾十年的用心經營。


    看起來處處都是閑筆,但是背後都是有心人的布置。


    蕭長意冷笑了一聲。


    “目前倒是不會,想要達到我們的目的,大概還需要十年的時間,人心教化,移風易俗,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想要贏下來,靠的不是這些奇技淫巧,而是真刀真槍。”


    “但是隻要人心有了裂縫,有了足夠的力量,就會形成摧枯拉朽之勢!”


    梁君渡眼神黯然。


    “那我們這一次肯定是贏不了了。”


    這些伎倆可以騙一騙普通又無知的小兵,但是騙不過掌權的人。


    蕭長意的視線望向了更遠的地方。


    “我們一定會贏的。”


    她一定會來的!


    冒頓從馬上翻身而下,站在無塵麵前,貪婪的吸著他麵前的空氣,吸進去以後甚至都舍不得把氣給噴出來,然後憤怒的看著無塵。


    他衝過去搖著無塵的肩膀。


    “為什麽?”


    無塵雙手合十,手中還拿著一串頭骨做成的佛珠,情緒看起來特別穩定。


    “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冒頓恨不得一口把無塵給吃下去,眼珠子都瞪紅了,咬牙切齒的。


    “為什麽,你明明答應過我的,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在關山十裏之外了,如果不是我,你們那位皇帝,你的父皇隻會直接把你處死,會覺得你丟人,覺得你傷風敗俗!”


    “你答應過我,要報答我的救命之恩,我們在見麵之後,你這一輩子都隻能跟著我!”


    “可是你現在做了什麽!”


    少年的無塵和隻有十幾歲的蕭長意,兩個人怎麽可能走的完上萬裏的路毫發無傷?


    這是因為一直有人在暗中保護。


    或者說無塵就是為了躲避這個人。


    冒頓最喜歡中原的文化,最喜歡和中原人打交道,同時也是最看不起大夏的皇室。


    可是偏偏。


    冒頓頭一次來到大象就見到了如同謫仙一樣的無塵。


    無塵身上帶著一股異香,置身於春寒料峭的百花叢中,就會讓所有的花瞬間開放。


    他的味道真的很好聞,會讓人覺得置身於花海之中,能夠忘記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憂愁。


    其他人看到無塵也隻是看到無塵,可是他看到會覺得特別喜歡。


    忍不住想要見到他,想要摸他的衣角,想要看他笑,想要和他一起吃飯,想要和他朝夕不離。


    想要看他恬靜的臉上擁有對他一個人的微笑。


    人間怎麽可能有這樣的人?


    冒頓偏偏就不信邪,以為隻是大夏人的陰謀。


    他絕對不會上當的!


    美人計用女人,早就已經司空見慣了。


    派出一個男人就是對他的無上侮辱!


    他把無塵扔在了水裏,水裏麵養著的是食人魚,活人扔進水裏以後,頃刻間就會變成一具白骨。


    但是這些魚在接觸到了無塵的身體就迅速的退開了。


    冒頓還把老虎獅子和熊從籠子裏放出來,都會在無塵的麵前低頭。


    第二天他以為看到的是屍體,結果看到的是無塵端坐在籠子中央,幾頭猛獸在旁邊安詳的睡著。


    無塵平靜的看著冒頓。


    “貧僧這一次來就是為了和你一起離開,還請施主為貧僧建一座寺廟,然後貧僧就會在你的地盤上,你的寺廟裏,弘揚佛法,超度眾生。”


    冒頓眼睛裏立刻全部都是瘋狂的笑意,瞬間揚起了彎刀,朝著無塵劈了過去。


    勁風掃過,無塵的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隻有脖子上出現了一道血線。


    冒頓的憤怒就好像是一把火扔進了死海裏麵,經不起任何的波瀾。


    無塵隻是淡淡的說。


    “施主,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再勉強自己了,你向我低頭也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


    冒頓轉過頭,對著他的那些屬下冷冷的說。


    “調轉馬頭離開這裏!”


    看著那些人離開二裏地以後,他把彎刀扔在了地上,濺起一片雪沫子,然後嚎啕大哭著。


    他跪倒在地,手搓了搓雪,好像覺得自己的手髒,害怕弄髒了無塵的衣袍。


    把手搓洗幹淨以後才摸著無塵的鞋子,臉上的表情特別痛苦,特別掙紮,好像在承受著萬箭穿心的痛楚。


    “你明明知道我不能沒有你,我這麽多年一直都在等你,你怎麽會有那麽狠的心!”


    無塵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看著這茫茫雪原,下麵不知道埋著多少白骨。


    他彎下腰,伸出雙手去扶冒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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