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藥隨著自己的花千樹早早進入內堂服侍慕容瑾,楚鸞因身為女子又不像賀英那樣有官階,隻得在殿外等候。


    宣政殿內,文武百官皆在此處等著最後的結果,有不少大臣心裏對慕容瑾的作為不滿,又不敢當眾說出來,隻能衝慕容瑾陣營的人發火。


    “爾等逆賊也敢站在這裏?”某位大臣用鄙夷的目光睨著林伯舟等人。


    尉遲青是個急性子,為人剛正不阿,他願意跟隨慕容瑾本就是無奈之舉,如今被人拿此事辱罵,自然半分也忍受不了,當即就要動手,“你這老匹夫……”


    正在眾人爭鋒相對,劍拔弩張之際,花千樹從宣政殿內堂出來稟報,“新帝到——”


    眾人皆跪拜迎接,“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慕容瑾仍身穿戰袍,徐徐展開手中的詔書,一字一句念道,“奉天承運,詔曰:朕年歲已高,無心管理政務;六子瑾文武雙全、德行上佳,定能承襲大業,興永國、利萬民,今禪位於瑾,望諸大臣竭力輔佐。欽此。”


    “臣等遵旨。”


    慕容瑾收起詔書遞給花千樹,隨後轉身拾階而上,穩穩坐在最高處的寶座,俯視著眾人的背脊,麵上露出笑容,“眾卿平身。”


    “謝陛下。”


    慕容瑾初登帝,加之方才還發生了一場“逼宮”,自然知道有許多大臣仍對他懷有二心,他也不急著收拾他們,而是說了一番場麵話穩定人心,“今,朕遵從天意,又得太上皇信托,雖登帝位,然心中仍有忐忑,日後還望眾卿全新輔佐,以興我永國。”


    眾人:“臣遵旨。”


    慕容瑾的目光打量著場內的每一個人,觀察他們臉上的表情。定在新任戶部尚書楚涼身上,“楚大人。”


    楚涼不動聲色咽了一下,走至宣政殿中央,鞠了一禮,“臣在。”


    朝中不少人都捏了一把汗,楚涼方才也是站在太上皇陣營的,不知慕容瑾是否要借此下手。又有人覺得楚涼好歹也是楚鸞的兄弟,陛下就是看在楚鸞麵子上也不會第一個拿他開刀。


    慕容瑾麵上的笑容溫和,半點看不出要算賬的意思,朗聲道,“朕為親王時,也看見了楚卿的才能,今後有楚卿這樣的少年英才盡心輔佐朕,永國興盛指日可待。”


    楚涼懸著的心微微放下些許,仍未直起身來,接著話題說下去,“謝陛下讚賞,臣自當為陛下效勞,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謝了恩,楚涼也未聽見慕容瑾叫自己退下,便猜測他是想自己主動提起一些政事,做個表率,讓大臣們繼續安排後續事宜,讓永國繼續運轉下去,又道,“陛下榮登大寶,不知繼位大典何時舉行,朝中事務不可一日滯停,望陛下早作安排。”


    慕容瑾滿意地點點頭,迴道,“永國近兩年禍事頻發,不宜勞民傷財;朝中事務繁多,也不宜耽擱,繼位大典便一切從簡吧。”


    眾臣又道,“陛下聖明。”


    畢竟今日剛登基,慕容瑾不宜在此刻改革舊製裁撤官員什麽的,隻得又說了些無傷大雅的事情,隨後岔開話題,問身邊的花千樹,“永寧王妃現在何處啊?”


    花千樹老實迴答,“迴陛下,正在殿外候著。”


    慕容瑾聽了這個消息,眼神又飄向衛離,見對方一板正經,絲毫不為所動的樣子,笑了笑,轉頭吩咐花千樹,“外麵風大,你命人送她迴府吧。”


    “是。”


    慕容瑾這個決定令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楚鸞為了他做到這份上,就算不封賞她也應該慰問幾句吧,就這麽把人送走了。大家都猜測慕容瑾是不是有卸磨殺驢的意思。


    朝會結束後,除了跟著慕容瑾逼宮的人小有封賞後,朝中官員無大變動。


    不少人覺得慕容瑾畢竟剛登基,不敢輕易得罪朝中官員,所以才沒對他們下手,難免自傲起來。可慕容瑾最是能忍,他就是想等這些人放鬆警惕,然後抓住其錯處,逐個擊敗。


    楚鸞迴了永寧王府,整個人還處於一種懵懂的狀態,一切都進展的太順利了,慕容瑾在對方有準備的情況下依舊迅速帶軍衝入皇宮,並順利奪得帝位,他和衛離甚至沒起衝突。這與前世截然不同。


    前世楚鸞一直跟隨慕容瑾帶兵造反,那場惡戰持續了一天一夜,等慕容瑾闖進皇帝寢宮時,已經殺紅了眼,差點當場手刃親父,是肇慶替他擋了一劍,加上衛離拚命護主和眾人勸說,這才隻是將人軟禁起來,隨後不過兩月,宮裏就傳出慕容初堯暴斃的消息,接著兩年,慕容瑾的兄弟都遭受賊人暗殺,最後隻剩下兩位公主和一位最小的十二皇子。可這一世,卻算得上是很完美的一次計劃了。


    楚鸞想不通,為什麽兩世的差距會這麽大,難道慕容瑾的計劃並沒有全部告訴自己?他這次的準備比上一世更充分?可這怎麽會呢?


    不等楚鸞多想,知夏就推門來報,“姑娘,王爺迴來了,說是要見您。”


    衛離要見她?!他還想見到她麽?


    楚鸞去了衛離的書房,剛進院門,就看見跪著的林九等人。


    行至門口,突然不敢入。


    屋內卻傳來聲音,“進來吧。”


    聽上去,衛離此刻還算冷靜。


    楚鸞推門而入。衛離背對著自己,麵朝窗戶,不知是不是屋外的寒氣侵襲,楚鸞覺得有些冷。


    兩人隔著好些距離,彼此站定,誰也沒有先開口。


    直到楚鸞因為受寒咳嗽兩聲,衛離才“啪”地一聲關了窗,轉過身來,屋內的燭火搖曳著,襯得他的臉色明滅可見。


    兩人相對而立,彼此還是無一人打破沉默,衛離的心情糟到極點,仿若將要泄閘的山洪,衝毀他心上那一方淨土。


    “你就沒什麽想很我說的嗎?哪怕是一句……”衛離欲言又止。


    楚鸞低著頭,眼神不知放在何處,整個人看上去無措得有些可憐,“今日之事,早晚會發生,你我立場不同,注定會麵臨這樣的僵局。”


    “我想聽的不是這些!”衛離突然發起火來。


    他上前兩步,雙手禁錮著楚鸞的肩,迫使她抬起頭直視自己,“我說過,我會幫你的,你想要的我都會幫你實現,為什麽,為什麽你還要去冒險?”


    楚鸞此刻才想通,為什麽這一世慕容瑾的一切行動會那麽順利。


    “我命人守著你,就是為了不讓你趟這趟渾水,讓你免受世人非議,你為什麽非要出去,非要去找慕容瑾?你知不知道,如果慕容瑾今日沒有勝,你會是什麽下場,為了他,你連命都可以不顧嗎?”


    原來,這才是衛離發怒的真正緣由。


    “那你呢?”楚鸞問。


    “什麽?”


    楚鸞看著衛離的眼睛,莫名的,自己先紅了眼眶,模糊了視線,“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為什麽要幫慕容瑾?你以為你做的就天衣無縫嗎?”


    衛離不知道楚鸞是如何看出來的,他也沒想讓楚鸞知道。


    他不說,楚鸞偏要講,“你那麽正派、古板、不知變通的一個人,為什麽要這樣做?你知不知道,如果被人看出來端倪,你就完了!”楚鸞哽咽起來,“我幫殿下,是為了完成老師的遺願,是為了讓世人看見,我不是居於深宅的小女人,可我去皇宮,是為了你!”


    衛離愣在原地。


    明明那麽簡單的一句話,他卻怎麽也不明白。不是看不透,是不敢悟。他不敢相信有朝一日楚鸞也會為了他冒險。


    那麽多次,那麽多次,都是為了各種各樣的人放棄他,第一次,楚鸞第一次在緊要關頭想的是他的安危。


    “我此去皇宮,是希望阻止你和慕容瑾正麵交鋒,若真動起手來,他也會看在我忠心護主的情分上放過你。衛離,我好怕。”


    衛離將楚鸞擁入懷中,眼裏是決不放手的堅定和熾熱的愛意。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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