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旭在與楚鸞四目相對那一刻,也不動聲色移開了視線。這一舉動,在楚鸞眼中就成了心虛。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會對國公府那麽好,或許在他心裏,即便沒有自己,也已經把別人的女兒當做女兒了吧,難怪會收養兩個兒子。難怪將她送到江南就是十年。


    楚鸞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她也不再刻意隱藏自己的情緒,煩躁和怒火都寫在臉上了。


    “楚鸞,你還有何話說?”看了半天戲的慕容修突然開口。他本來是不屑於幫吳用的,奈何京兆尹是自己的人,他絕不可能得罪京兆尹,還傷了其他幕僚的歸順之心。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楚鸞強忍著心頭的怒火,深唿吸一口氣,將該做的禮做足了,“陛下,修王,楚鸞行的正坐的端,我做了我會認。我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是非黑白,自在人心。不過事到如今,臣女還真有幾句話想說。”楚鸞生生扯出一個笑容,吳用見了背後莫名有股寒意,仿佛現在的楚鸞是什麽洪水猛獸一般。


    “說吧。”


    誰知,楚鸞一開口,就像是在關心吳用一般,“吳公子何時受了這麽重的傷?”


    吳用以為楚鸞認輸,想要巴結他,來減輕自己的懲罰。誰知不等他開口,楚鸞就自己迴答了,全程沒給吳用一點說話的機會。


    “說起來也是我的錯,上次讓人帶吳公子喝茶,竟不小心將這腦子也喝壞了,想出這種自損八百的招數來。”


    吳用氣的說不出話來,“你……”


    “你自己受的傷卻要賴在我的身上。你可知,這是欺君。”楚鸞說話不急不緩卻字字珠璣,“你的理由也是夠蹩腳的,先不提我根本不屑於對你動手,就說你身上的傷,並不算嚴重,怎的可能到現在還有淤青?吳用啊吳用,你倒真是應了你的名字,你這般胸無點墨,成事不足,上不能保家衛國,下不能匡扶正義反倒滿嘴謊言,隻知尋歡作樂的浪子根本就枉為男子。長這麽大別的本事沒學到,倒是學了一套深宅怨婦的手段,也對,畢竟你爹和你也差不多,不然怎麽會將這個殺人的方法都教給你呢?這些年,死在你們父子手上的冤魂也不在少數了吧。若是天下男兒都如你一般,倒是永國之危了。”


    吳用聽後被氣的半天緩不過神,在那“你我”半天,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放肆!”京兆尹怒發衝冠,“陛下尚且在此,你竟敢當眾汙蔑羞辱本官,你眼中可還有陛下,還有禮義!”


    “大人何必惱羞成怒,禮義?我比你懂。畢竟我又不會縱容自己的兒子幹出逼良為娼,喪盡天良之事,您說是嗎?”


    京兆尹依然故作鎮定,,“你有什麽證據?”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們能買通一個人,難道能買通天下人?這悠悠眾口,你們當真堵的住?!”楚鸞一時激憤,但她甚至這後麵牽扯的人很多,不然僅憑區區一個京兆尹怎麽能讓吳用這麽多年平安無事。此時以她一人之力根本不能做到揪出這一連串的害蟲。


    “嗬,當真是一出好戲。”慕容初堯臉色陰沉,看來是要發怒了。


    衛離站出來說道,“陛下,既然此事複雜,何不將這事件的主要人物——那個女子帶來審問呢?”


    慕容初堯知道衛離的用意,是個人都知道應該是怎麽迴事。他知道有些臣子是玩的花,沒想到……連逼良為娼,殺人這種事都做出來了!難怪近來民怨這麽大,匪患越來越嚴重。


    “宣。”


    京兆尹早就將人帶來了,隻是一直把她安排在宮門馬車裏沒有出來。


    肇慶領命去找人。


    京兆尹腿肚子都在哆嗦,畢竟是皇城討生活。他自然早已擅長察言觀色,方才陛下的意思分明是要辦了他。他將目光放在修王身上,誰知對方隻嫌惡地看了他一眼就錯開了。


    看來他是做好要犧牲自己的打算了。他任勞任怨為修王做事,如今還不是成了一顆棄子。為今之計,他隻能想辦法不讓楚鸞拿到證據,沒有證據,就沒有人能對他怎麽樣。


    但是他忘了,慕容初堯是皇帝。君要臣死,又豈能讓他苟活於世?即便今日不能殺他,皇帝也會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治他死罪。皇帝也不過是借著楚鸞這個時機罷了。京兆尹敢縱子行兇,平日地行徑自然也不光彩,皇帝之所以一直沒殺他,無非就是心疼自己好不容易安排好的這一套秩序。如今朝廷上都是互相牽製,沒有誰能一家獨大,他的皇位才坐的更穩,如果京兆尹突然沒了,他還要再精心挑選一個合適的人來接替這個位子。


    不一會兒,肇慶就帶著那女子上了殿堂,那女子畢竟隻是普通人,見了滿朝文武,天子顏麵,那能站的住,當下就害怕地顫巍巍跪下一個勁兒磕頭,“民女依依見過皇上,見過各位大人。”額頭磕的一聲比一聲大。


    皇帝有些嫌惡地瞥了她一眼,讓她起來迴話,“你將那日楚鸞和吳用爭執的場麵再說一遍。”


    依依已經被吳用收買了,如今自然幫著吳用說話,之前的描述也與他別無二致,“最後,楚姑娘惱羞成怒,竟縱容手下的丫鬟將吳公子打傷,將他帶走。”


    “那照你這麽說,吳用之前絲毫沒有強迫你?那他既然對你這麽好,你怎麽不幫他,反而任由楚姑娘將他押走呢?”衛離詢問道。


    或許是好看的人總能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依依麵頰緋紅,道,“民女隻是一個弱女子,連父親亡故也隻能想到賣身葬父這一種方法哪裏敢和楚姑娘作對?而且,楚姑娘她……”


    “那楚姑娘有什麽想說的嗎?”衛離打斷了依依。


    楚鸞看著那個至今雙腿還在打顫,根本站不穩,隻能跪著迴話的依依,輕蔑之外又有幾分同情,“既然吳用對你這麽好,那我就不做那個惡人了。”


    依依震驚地看著楚鸞,她不信楚鸞就這麽放棄了?她可不想迴到吳用身邊去,但要是沒有完成任務,吳用也照樣不會給她好果子吃。


    楚鸞同情地看著她,“我苦心幫你,你卻一招反咬。若是人人都像你這般,誰還敢伸張正義?那這天下豈不到處都是吳用這般小人橫行!”


    “楚鸞!”吳用惱羞成怒道。


    “楚鸞自問不是一個善心人,那日幫你無非是見你孤苦,一時動了惻隱之心。自然也不求你感激於我,但你助紂為虐,非要自掘墳墓,我又何必棒打鴛鴦?”


    她要做什麽?難道真的不管了?


    “不——”依依不甘地想要去拉楚鸞衣袍,卻被楚鸞避開而狼狽摔倒在地。


    衛離道,“你還有話說?”


    依依又急又怕,兩行清淚滴在地上。


    “你若有冤情,盡管如實道來,要知道,欺君可是大罪。”慕容瑾看不過去,也勸說依依說出實情。


    依依趴在地上,無助地搖頭,“不……”


    “既然沒什麽說的了,陛下,此事已經明了,楚姑娘傷了吳公子,吳公子與依依也算是患難見真情,不如在罰過楚姑娘後,成全這一對璧人?”衛離故意道。


    “不!我不要和他迴去,我不要!”依依突然爆發,獨自在地上掙紮,模樣確實滑稽又可憐。


    鎮北候怒斥,“大膽!這金鑾殿也是你一村婦胡攪蠻纏的地方?”


    “父皇,看來這位依依姑娘還有話要說呢。”慕容煜漫不經心地笑著說道。


    慕容初堯耐心也被磨沒了,直接放狠話,“朕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可得想好了再說,若是膽敢欺君,就將你打入詔獄!”


    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語,加上天子發怒,依依哪裏見過這種大場麵,當下就招了,“是吳用!是他……是他逼我誣陷楚姑娘的。那日……家父去世,我賣身葬父。吳公子喝醉了酒想將我帶走。我不從,他就硬來。楚姑娘看不過去,前來勸說。吳用非但不聽,反而調戲起楚姑娘來,姑娘便叫身邊的姐姐將他打暈帶走了。第二日聽說被吳家小廝在河邊找到。”


    “那他身上的傷是楚姑娘打的嗎?”慕容瑾追問。


    “不是,吳用找到我時,他隻是泡在河裏太久,身體有些虛弱,卻並沒有什麽明顯的受傷痕跡。”


    “你胡說!皇上,這賤婦一定是,一定是受了楚鸞的……”


    “住口!朕允許你說話了嗎?再敢擅自插嘴,朕現在就治你的罪!”


    吳用聽後,直接癱倒在地,完了,都完了。


    “那你為什麽要汙蔑楚姑娘?”衛離問道。


    這一問,所有人看向依依的眼神就變了,從一開始的漠不關心、同情變成了鄙夷。


    她雖出身卑賤,但也知廉恥。被這麽多人踩在腳底下,她也會羞愧,但是為了保命,她隻能說出實情,依依掀開自己的衣袖,一雙胳膊上全是淤青和綁縛、鞭打各種各樣的痕跡,“吳用他……將我強搶迴去,日日各種折磨,甚至、甚至讓他府裏的小廝……他用這個威脅我,如果我不給他做偽證,他就將我的醜事公之於眾。”說完,掩麵涕泣,好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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