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南雲怎麽也想不到,就是這個意外的驚嚇,竟然使沈青蘿一連病了好多天。


    每日,沈青蘿昏昏沉沉,似睡非睡,就連在夢中也會驚叫著醒來。


    南雲感到十分棘手。


    無論如何,沈青蘿的身子,可千萬不能有什麽閃失。


    可是,一連找了幾個郎中,除了開了幾副壓驚的藥,別的,也沒有什麽好辦法。


    南雲仔細地檢查過了,除了臉上,被貓兒劃了一道傷痕之外,其他的地方,並沒有什麽外傷。


    那麽,她的病因,隻能是驚嚇。


    區區一隻貓,會嚇成這樣,隻有象她這樣的大家小姐,才會如此脆弱。


    南雲看著躺在床上沉睡的沈青蘿,一籌莫展。


    本來就不好看的臉,如今,又添了一道傷痕,使得她看起來,更醜幾分。


    媛兒站在一旁,心不在焉地在洗一塊手巾。


    南雲問道:“你家小姐,以前有過這種情形嗎?”


    媛兒抬起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意識到他是在跟自己說話。


    這屋裏,除了昏睡的沈青蘿,並沒有第四個人。


    這是自從那晚之後,南雲跟她說的第一句話。


    是關於沈青蘿。


    媛兒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南雲提高了嗓音,繼續問道:“你沒有聽到我的話嗎?怎麽不迴答?”


    媛兒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了幾分怒意。


    媛兒心裏一氣,立即迴道:“是。以前有過。”


    南雲意識到自己有些焦躁,緩和下來,溫和地道:“啊,那麽,你詳細說給我聽聽。”


    媛兒道:“聽說,很多年前,小姐小時候,有一次,府裏張媽養的一隻貓兒,驚嚇了小姐,小姐生了一場重病,老爺狠狠地把張媽打了一頓,趕出了府去,從此,家裏,再也沒有養過貓狗之類的活物,就連雞鴨魚之類,也是在外麵殺好了,才能帶迴廚房。”


    南雲沉吟了片刻,問道:“那次,也是這般模樣嗎?”


    媛兒道:“那時候,媛兒還沒有入府,不知道更詳細的情形。姑爺若是想了解,不妨找李管家問問。”


    南雲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心煩意亂的南雲站起來,在房裏來迴踱步。


    瞧見一旁的小桌上,放著一個大包袱。


    南雲覺得眼熟得很。


    “那是什麽?”他指著包袱問道。


    媛兒看了一眼:“是絲綿。小姐讓老羅送來的。”


    “要這個做什麽?”南雲隨口問道。一邊用手輕輕捏了一把,彈性良好,質地柔軟,果然是上好的絲綿。


    “小姐想要親手為老夫人做一件棉襖,那晚,特意讓媛兒去拿了來的。”媛兒低著頭道。


    南雲一下子想起了那個晚上。媛兒碰到他身上,那個滾落在地的大包袱。


    難得她有這樣的心思。南雲心裏一酸。


    看看欲語還休的媛兒,南雲覺得有些尷尬。


    迴到床邊,他小心地將手探在沈青蘿額上,試了試溫度,皺了皺眉:“還沒有退燒。你去外麵看看,藥熬好了沒有?”


    媛兒低聲答應著,走出屋去。


    走過南雲身邊的時候,媛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並沒有看她,專心致誌地為他的妻子的額頭,搭上一塊涼毛巾。


    她不由得,落下一串眼淚。


    男人,到底是什麽一種動物?可以這樣灑脫,與健忘?


    她甚至完全相信,那晚,隻是個意外,因為一場宿醉。


    如今,他在刻意忘卻,甚至是,從來就沒有記得。


    二


    沈青蘿覺得心裏象在燃燒,火一般灼痛。


    一種致命的恐懼,深深地將她包圍。


    她仿佛置身在一片荒蕪的土地,孤單寂寞,飄如浮萍。


    慢慢地,深深的湖水漫上來,將她單薄的身子拋起來,又狠狠摔下去。


    她好痛。


    忽然,一個遙遠的聲音傳來,那個聲音,令她一下子安靜下來。


    那是一很古老的民歌。


    隱約記得。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


    ”


    這樣歡快地歌聲,為什麽,她會記得這樣清楚?


    她從哪裏聽過?


    她喃喃地將那首歌繼續下去:“憶郎郎不至,低首望飛鴻。鴻飛滿西洲,望郎上青樓······”


    一個模糊男人的輪廓飄忽在心間,沈青蘿極力地想要看清楚那張臉,可是,她看不到。


    她隻聽得一個無比溫柔的聲音在耳邊低喚:“小魚兒,你今天來了嗎?”


    “我來了。”


    “我一直在這裏等你。”


    她不由地道。


    “青蘿!”一個急促的聲音在耳邊唿喚。


    青蘿?青蘿是誰?


    她在夢幻中努力思索。


    “青蘿!醒醒!”那男人的聲音越來越清晰,終於使得沈青蘿睜開了雙眼。


    南雲喜道:“青蘿,你終於醒了!”


    沈青蘿有一秒鍾的恍惚。


    夢裏,那個唿喚“小魚兒”的男人,是誰呢?


    誰是小魚兒?


    南雲一臉歡喜:“你不知道,我有多著急。”


    沈青蘿看著眼前這個英俊的男人,心裏一熱。


    她慢慢伸出手,想要撫摸他的臉。


    他一邊為她更換額上的毛巾,一邊道:“你知道嗎?你整整睡了十天。”


    十天?


    她微微一怔。


    “這些天,你都在這裏?”她輕聲問。


    “當然。”南雲微笑道。


    “那麽,”沈青蘿喉頭忽然幹得說不出話來,“你一直陪著我?”她的聲音裏,有著掩飾不住的驚喜與質疑。


    小容在一旁笑道:“小姐,您不用懷疑。自從您生病,姑爺就沒有離開過這間屋子。”


    沈青蘿目不轉睛地看著南雲。


    他的眼睛,明顯有著睡眠不足的痕跡。


    “那麽,夜晚,你在哪裏休息?”她低語。


    南雲笑笑:“自然是你身邊。”


    沈青蘿羞紅了臉。


    南雲哈哈大笑:“我們是夫妻,打什麽緊?”


    看不出,沈青蘿害羞的樣子,居然有幾分嫵媚。


    “剛才你說,一直在等我。是嗎?”南雲打趣道。


    沈青蘿微微一怔。


    她不能肯定,那句話,是對誰說的。


    她無法解釋,為什麽,夢裏會有一個陌生的男人。


    很多年前,那次也是生了一場大病,發著高燒,她也是做了這樣一個奇怪地夢。


    可是,如何解釋?


    說她夢見了別人?


    她隻好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


    “你唱的那首歌很好聽。是什麽曲子?”南雲從小容手裏端過一碗熱粥,一邊問道。


    唱歌?沈青蘿詫異了。


    “我隱約聽著,好像是《西洲曲》。是嗎?”南雲在床前坐下來,一邊用小勺,舀起一勺粥,送到沈青蘿唇邊。


    沈青蘿來不及思索,張開口,咽了下去。


    好香的粥。


    西洲曲?什麽西洲曲?她從來就沒聽說過。


    沈青蘿環顧四周,有些奇怪:“媛兒呢?怎麽不見媛兒?”


    小容道:“媛兒姐姐這幾天有些不舒服。這會子大約睡去了。這些天,她煎湯熬藥,也很辛苦。”


    沈青蘿點頭:“難為她了。我沒事了。你們,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南雲摸摸沈青蘿的額頭,滿意地道:“嗯,果然不熱了。待會兒,再讓郎中瞧瞧,我才放心。”


    小容羨慕道:“姑爺待小姐,真是好!”


    南雲笑道:“還不侍候你家小姐更衣?!”


    轉臉對沈青蘿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沈青蘿微笑道:“你忙去吧。我沒事了。”


    三


    南雲出了門,瞥了一眼隔壁。


    他知道,那裏,有個女人需要他的安慰。


    他躊躇了片刻。


    左右瞧瞧,四下無人。


    他快步走過去,迅速地推開了虛掩的房門。


    屋子很淺,掀起門簾,進了屋,一間幹淨整潔的屋子,盡收眼底。


    一張梳妝台,兩把椅子,牆角幾盆正在盛開的蘭花,散發出淡淡地清香。


    床上,半躺半靠著,一個幽怨的美人,正是媛兒。


    媛兒見南雲進來,臉上立即綻放出美麗的笑容。


    南雲幾步來到床前。


    媛兒張開了雙臂。


    隻一把,曠夫怨女,緊緊摟在一起。


    媛兒低語:“我以為,你再也不會理我了。”


    南雲一麵親著她的臉頰,一邊道:“傻丫頭,我怎舍得不理你?”


    媛兒道:“青天白日的,你不怕小姐發現?”


    南雲一邊急切地解開媛兒的衣衫,一邊道:“顧不得了。”


    身子一挺,媛兒不由得低叫一聲。


    “莫叫。”南雲急忙捂住她的嘴。


    “你輕些。”媛兒嬌羞地道,“人家病了呢。”


    “我就是來給你治相思病的。”南雲邪惡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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