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長嫩芽,恰逢春。


    陳大鏟這個六十多歲的糟老頭子要走桃花運——動婚啦。


    在趙小花上學之後,九月底吧,他覺得自打去年,他嚇跑了三個小混混,尤其前些日子借錢……解了她們的燃眉之急。她趙翠花做活更勤快了,改口叫他老陳。雖然差八歲,雖然她不說,但他從她眼中閃閃爍爍的目光中,他讀出了她喜歡他的秘密。


    他也喜歡她,年青、利索,像前妻陸小紅。


    下溝有兩個給陳大鏟介紹,他迴絕了。上溝,前三天,他去買點豬肉,開電動車迴來路過該屯。遇見老同學老張,他說:“老陳你這幾年,日子過得不錯,上下溝皆知。該辦個老伴了。恰好俺屯遲老三媳婦,叫小雲,去年喪偶,比你小九歲。老陳,上下溝,你應該見過她吧?”


    “見過幾次,沒說話。”陳大鏟答。


    “漂亮不?”老張問。


    “漂亮!”他道。


    老張說:“她不知道怎麽知道咱倆是老同學,求俺做媒,看中你啦……你覺得怎樣,人可比你漂亮……”


    “俺覺得俺倆不是一條道上的人,夠嗆,算了吧!”他道。


    老張急急地,又說:“按輩分她叫俺叔,咱倆又是同學,給個麵子,再考慮考慮……”


    “再說吧……再嘮嗑俺肉好臭了。”


    他覺得他說話的意思夠明顯,應該是迴絕了他(她)。


    又過了兩天,陳大鏟晚上小店打烊,又迴老宅休息。


    他往鍋裏添兩瓢水,往灶裏添幾把柴,把炕燒得熱些,睡覺解乏。他把被褥放好,捂著。他坐在炕上,拿掉在書上的本本和筆,翻看幾頁發黃的老書,是七俠五義。不一會兒,他聽見院中傳過來腳步聲,是誰?難道是趙翠花?片刻,進屋一人,他抬頭一看,吃驚,媽呀,怎麽是上溝遲老一媳婦小雲。


    他見她穿的一身紅,臉上抹的雪花膏的香味,直往他鼻孔裏鑽……“大發哥喲,你好……”她笑著問候他,並隨手摸他被窩一下,說:“大發哥喲,你被窩不熱乎,讓小妹替你暖暖……”說著上了炕。


    “你珍重!”陳大鏟下了炕,坐在地下凳子上。


    隻見小雲脫了衣服,鑽進他的被窩裏,趴在枕頭上,笑嘻嘻地,對他說:“大發哥喲,良宵一刻值千金,多難得……“


    陳大鏟一看賴上了,矯麗娜的故技又重演。“那你就在這睡吧,迴去還得走五裏地,外麵黑咕隆冬的,小心狼把你叨走了。”他起身往外走。


    “別走,大發哥喲……也好,你出去溜達再仔細想,小妹哪點配不上你?你想好了迴來,小妹在被窩裏等你,咱倆一同再進溫柔鄉……”她再勾引他說。


    陳大鏟把屋門關好,把街門關上,去村上打更老耿頭處,湊和一宿。他早上見天已大亮,歸來,見炕上小本本上小雲寫道:


    陳瘸子,本娘子委身下嫁,把一朵鮮花欲插在你這堆牛糞上,你還不領情?這年頭,守寡上了歲數的女人再嫁難!如果不是看你勉強像個人,有房有點儲蓄還做點小買賣,本娘子才懶得理你!你不是個人,是個太監,咒你再瘸幾迴……


    陳大鏟看完留言,笑了。他自言自語地說:“你罵俺,俺不生氣。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誰知你是不是像矯麗娜,是養不住的狐狸精?還是老祖宗說的好,醜妻近地家中寶。大人物諸葛亮,就娶個醜妻。何況俺是一介種地的草民呢?”


    前妻陸小紅靠譜,趙翠花俺觀察也靠譜,可她僅讓俺摸摸手,也不知她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又過幾天,小店沒客人。趙翠花收拾完廚房,洗手,用毛巾擦一下。陳大鏟湊前拉住她的手,說:“讓俺看看……”他撫摸她的手說:“皮膚幹燥,有裂紋,讓俺給你抹點雪花膏……”


    “不用,俺一會兒自己來。”她說。


    “讓俺貼個臉吧?”他道。


    她答:“不行。讓你貼臉,你會得寸進尺……”


    “那怎樣才行?”他追問說。


    趙翠花終於攤牌說:“老陳,今天沒客人。你對俺有意,俺對你也有情。俺把話說透了,人字怎麽寫?一撇一捺,為人字。做人要上不虧天,下不虧地,然後摸胸口,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從狗說起吧,你給狗起名忠臣。狗從背後咬人就是奸臣,做文明狗就是忠臣,可見狗忠奸是在一念之間。做人呢?你早年不安份守已,犯了一個貪字,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劃拉為已有。結果壞了名聲,這些年,你逐漸改了,但不徹底。”


    趙翠花起身給陳大鏟倒一杯水,繼續說:“你聽說沒?你肯定聽說過,咱鄰市的一個副廳官,犯了貪字……”


    陳大鏟插話說:“俺聽有才嘮叨過……”


    翠花繼續說:“前幾年,中紀委通報,他一個人貪了老了錢了……你老媽讓你做好事,不做缺德事。而這個貪汙犯老媽,讓他把兄弟姐妹都帶出來發財風光。這個貪汙犯最後供述說:我把兄弟姐妹都帶進監獄裏去啦。老陳,你人不壞,就是一時把握不住,犯了個貪字,你依俺一件事,俺就跟你去扯證……”


    “啥子事?”陳大鏟問。


    她說:“你把低保待遇退了吧!俺就是讓你徹底斷了這個貪字念想,重新做人。”


    陳大鏟站起,在屋裏瘸躂地走了一圈,說:“翠花,這是一疙瘩錢?……”


    “一年不過五千元。”她說。“老話說,吃不窮,穿不窮,計劃不周活受窮。老陳,這幾年你不養豬,飯店剩飯菜都扔了。你這一年開飯店須買多少肉,花多少錢,你算過嗎?咱扯證,從明年春起,俺養,養三頭豬,店不用再買肉了。一反一正,咱小店一年少說進兩萬元,加店收入,那是多少錢?咱大幹幾年……你老了,俺能不管你?你親你一雙兒女,難道他們不能給你養老送終?”


    陳大鏟說:“翠花,你分析的確有道理。現在國家困難,防疫花老鼻子錢……也省得村裏人說俺占便宜。翠花,你說話算數不?這事辦了,就讓俺貼臉……”


    “退了低保,立馬扯證,貼個臉算啥?”翠花覺得話說大了,露了,臉一下紅到頸,然仍笑嗬嗬望著他。


    陳大鏟一跺瘸腿,“中!”


    第二天上午,陳大鏟和翠花坐在椅子上,望著剛辦下來的嶄新的結婚證臉上樂開了花。


    退低保時,村長書記誇陳大鏟有覺悟並說以後困難時,再申請補辦。


    這一天,陳大鏟接了兩小桌生意。下午四點,客人離去。翠花收拾完,又炒了四個小菜,量不大,陳大鏟喝了二兩小酒,已是六點,天落黑,他起身欲往老宅子去。


    “老陳,往哪兒走?”翠花問。


    他答:“俺迴老宅休息。”


    “走習慣了吧?你忘記今天是什麽日子,咱倆扯證了吧?”她笑問。


    陳大鏟一拍頭,“俺暈了……扯證就是合法夫妻,就應洞房花燭。”他笑成了一朵花。“翠花,咱倆喝一杯交杯酒,好嗎?”


    “行。”翠花拿兩個杯子,各倒一兩白酒。


    他又提議說:“咱倆感情深,一口悶。”


    隻見他二人手纏臂,把酒倒入對方口中。陳大鏟一拍腿,“爽!”


    “走!”翠花扯陳大鏟的手,“上床去!俺把被早捂好了。”


    陳大鏟笑盈盈地,小腚飄輕跟了去。二人脫了衣服,鑽進被窩,順手關了燈。


    久旱逢甘雨。二人必然親熱一番,翠花很快進入夢鄉。


    陳大鏟借窗透過來的月光,見嬌妻嘴角還帶一絲幸福的微笑。他滿足了,他興奮地睡不著覺。他想:還是做好人好……俺老陳頭真是豔福不淺,梅開三度啊!


    他高興很晚才入睡。睡中做了一個夢,夢見矯麗娜落魄從南方又迴來了,“大發哥喲……”他嚇得一機靈,坐起。見天已亮,又見翠花端兩個荷包蛋,坐在他麵前。


    “老頭,怎麽害怕了……快把荷包蛋吃了,補補身子,硬棒硬棒。”她說。


    陳大鏟幾口就把荷包蛋吞進肚子裏,他覺得真好,太香!


    從此他與她小日子過的甜甜蜜蜜,如膠似漆。


    一晃兒十一過去了。


    陳大鏟小吃上午接一單,晚上接一單……客人離去。


    他幫翠花收拾廚房,翠花正在掃地,狗趴在一邊,他說:“翠花啊,咱整點……?”


    翠花道:“老頭要想被窩裏的福享長遠點……”


    “咋辦?”


    “喝雞湯!”她笑著說。


    “太膩。”


    “同時吃蘋果蘿卜,營養全麵又健康。”她說


    “謝娘子教誨!”陳大鏟把戲文裏的詞搬出來了。


    “學會貧嘴了。”翠花咯咯的笑,舉起手中掃把欲打。


    “請娘子開恩!”陳大鏟腿不瘸了,嬉笑著幾步從廚房竄到餐廳,幾乎比兔子跑得還快。


    狗是幹什麽的?專門攆兔子的。小忠臣小黃見女主人揚起掃把,以為是打它的,嗖的一聲超過“兔子”,跑到大門口趴下,繼續做他的忠臣。陳大鏟養的狗是文明狗是忠臣,別人兒瞧不起他,他還瞧不起別人。有的養狗人居然大言不慚,對人說:“爹媽死了不哭,狗死了,她哭了好幾天……”聞此言,他會氣得迴家大罵:“人渣,畜生!”


    又一晃,時鍾走到2022年12月初,陳大鏟小發小吃半死不活,湊合營業著。


    緊接著,國家出台新規,全麵放開,人員物資全麵流動,有病就上醫院,自我感覺良好的,全國全世界隨便逛!


    鍾南山說:不鼓勵大家得。另一個專家說,大概率每人都會得,至少全國得80%以上。


    原先人們習慣做核酸,剩下愛幹嘛幹嘛。如今明白實質上是讓人們,像流感,像感冒,都得一遍,和世界接軌,防疫才能最終取得成功。


    事情來得太突然,這次人們的恐慌、害怕情緒超過任何一波。人人都做第一責任人,街道人員。不用號召,不用催促,大家把自己關在家裏,主動防疫。


    所以,陳大鏟小發小吃再也沒有人光顧,全國所有城市鄉村,大街上、公路上都空蕩蕩的……所有的服務行業的生意都悄然而止。


    電視上講,網上傳,北京、上海……新冠像一陣風似的刮遍全國城鄉。北京醫院患者人滿為患,醫護人員帶病上崗,其咳嗽聲比患者還厲害,怪嚇人的。


    鍾南山說,他孫女得新冠沒幾天就好了,不用害怕恐慌。北京人說病重者再打120,病輕者像治感冒,在家吃點退燒藥。應該為沈陽東北製藥廠生產的撲熱息痛片點讚,完全不漲價,幾乎不缺貨,兩元一板,與那些所謂的高大上的神仙藥相比,貢獻最大,救了國人多少急,又救了多少國人的鮮活生命?


    專家估計死亡率應為千分之一……沈陽一姓王的,36歲,曾是國家足球隊隊員,現當教練,有點糖尿病,得新冠,英年早逝。再後來北京依川川,21歲,廣州人,是網紅,有百萬粉絲,收入不菲,長得漂亮,中招,花兒也凋謝了。


    優勝劣淘,看來年輕人也逃不過這亙古不變的大自然法則


    風雨過後見彩虹。


    一個月功夫,國人幾乎得個遍。輕者說沒反應,像感冒,重者說渾身沒有勁兒,老咳嗽,死裏逃生,繼續在家坐“月子”……


    原先國人恐慌,馬路上大街上空空蕩蕩……現在痊愈了,網上說像打了雞血,又歡蹦亂跳,慢慢從恐懼中解脫出來,不害怕了,反而看到了活下去生活是那麽美好的……


    臨近春節,汽車、火車、飛機開動起來。北京市是首都嘛,不差錢,帶頭攜全家到海南三亞去旅遊……國內人興起不多見消費小高潮。置辦年貨,大街上、馬路上、商場裏、大集上,人又多了起來……


    生活中應有的煙火氣又迴來了,可喜可賀!當然也有懼怕新冠病毒的,是沒得上這一少部分群體,老年人未得兒女不敢迴家,主動加以保護。


    陳大鏟運氣好,至今未得,所以怕的要命。他剛娶美嬌妻不久,怕死,怕失去她。他急急的到村醫務所購迴兩板撲熱息痛片和一小瓶甘草片。


    晚上,他和翠花躺在炕上,翠花說:“老陳呀,別害怕,是福跑不了,是禍躲不掉。你這樣老提心吊膽的,未得新冠,卻嚇出別的病,是不是更不好?”


    “說的也是……”他道。


    翠花繼續說:“現在人該得病也得的差不多了,人員流動全放開了,你看,現市裏集上公路上,人是不是多了起來?俺琢磨,三四月春暖花開,這人會更多。人一多,咱飯店生意不就活起來了嗎?”


    “是這個理。”他插話說。


    “老陳呀,你原先經營飯店理念太陳舊,什麽家常菜吃飽管夠。俺想俺有流量會上網搜,明年在飯菜質量上應多下點兒功夫。原先好的菜應保留,再加上一些什麽麻辣豆腐、宮爆雞丁、迴鍋肉、夫妻肺片……主食應再追加天津狗不理包子、山西肉夾饃,宮廷糕點……咱探索做,逐漸形成咱小店的特色菜、招牌菜。飯菜質量上來了,咱不宰客,適當提價,這營業額不就上來了嗎?你想做發財夢,是不是更近了一步?翠花提議分析說。


    陳大鏟一聽要發財,高興的坐起,翠花也坐起。他摸翠花的手說:”花呀,俺手機隻會打電話,聽個歌,小店經營就有勞老娘子了。”


    接著他們探討,豬得養,飯菜質量如何提高,以誠待客,服務態度還要好上加好。在全國形勢好轉的情況下,小店經營也得打一個翻身仗。


    按中國人的習俗,按中國農曆算法,今天是除夕,是大年三十。


    晚上七點,陳大鏟對翠花說:“俺小梅大學早畢業,已結婚有女兒了,俺小虎已有女朋友了,你的小花在她姥姥家,他們為保護咱倆都不能迴來了,你下幾個餃子湊合一下?”


    翠花說:“今天是辭舊迎新的日子,俺炒四個小菜,不能馬虎……


    太突然,八點半,小梅、小虎還有小花都迴來了。狗不叫,搖著尾巴迎接小主人們迴家。


    屋裏頓時熱鬧了啦。小梅抱著女兒走到陳大鏟麵前,大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姥爺,俺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小梅女兒說。


    “什麽秘密?”陳大鏟摸她的小手,笑問。


    “姥爺,俺是小陽人兒啦,爸媽是大陽人兒啦,好了,不傳染了……她童聲童氣地說。


    陳大鏟臉上樂開了花,忙說:”小陽人兒好啊,陽人變楊康,全國人民都健康。“他說完衝廚房喊:“翠花,上菜!”


    翠花在大家的協助下,把四個小菜和餃子端了上來,大女婿也帶來兩個菜。小梅介紹說:“爸,俺?一個大蝦,又做一個魚,連年有餘,合起來,就叫六六大順吧……”


    小虎領小梅女兒,還有女朋友,還有趙小花在院裏放起鞭炮,還有丈高的煙花。


    陳大鏟幾乎不放,狗忠臣小黃感到稀奇,一會瞅瞅,後退兩步,一會又前進兩步,樂的滿院撒歡兒……


    市裏鞭炮煙花又響起,夜空美景美不勝收。


    屋裏大家舉起酒杯,小梅說:“俺代表全家恭祝爸媽身體健康,兔年萬事如意!”


    陳大鏟大女婿有才,可能聽小梅枕頭邊講他爸以往的傳奇故事太多了,故詩性大發,望窗外的美景,吟詩一首,道:“人生如夢昏沉,


    爆竹璀璨夜空,


    勞動致富光榮,


    咱人窮誌不窮!”


    ……


    不管怎樣,如今,我們終於推開疾病的陰霾,終於不用為孩子上學發愁了,終於又可以旅遊、做外貿了……


    至於2023年陳大鏟的小飯店生意怎樣,人民是否健康,國家經濟是否有較大的發展,下一個除夕夜,陳大鏟和他的家人會告訴我們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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