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高考結束了,路清也出院了。


    住院期間花了不少錢,現在她身上沒什麽餘糧了,必須得找個班上了。


    路清家在一個不算高檔的小區裏。


    剛開始,她並不是沒人要的孤兒,而是被人領去了福利院,再然後,被一對新婚夫婦領養了。


    她從小就是一個怪小孩,可她的養父母卻沒覺得,似乎天下父母都是一樣的,覺得自己的孩子就是天下第一好。


    路知源和張圓也這麽覺得。


    他們在這個小區裏買了房子,這兒成了路清真正的家。在路清十二歲的時候,路知源和張圓出了車禍,命喪當場。


    房子被法院判給了張圓的母親,但房子必須要先讓路清住到十八歲。


    馬上,路清就不得不搬走了。


    她找了一份咖啡店服務員的工作,一個月3500,準備租個800的房子,就是離市中心遠了一點,不過還好,張圓有個電瓶車,留給她用了。


    今天,路清迴到這個房子,準備來搬東西。


    意料之中的,她看見了一個頭發花白女人——張圓的母親,她的外婆。


    路清乖巧地喊了一聲:“外婆。”


    女人臉上露出了虛假的笑容:“清清啊,放學了?”


    除了路知源和張圓,這兩家的人沒一個真的關心她,都覺得她是拖油瓶。


    所以,在她出事的時候,趕來的隻有楚博英一個人。


    她懶得過多解釋,就順著女人的話,點了點頭。


    女人也懶得跟她客氣:“清清啊,你看,你也十八歲了吧,準備……什麽時候搬走啊?”


    “就這兩天吧。”


    女人臉上露出了笑容:“哎,行。那這兩天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好好學習。”


    女人從不關心路清的學業,因為她並不是她的親外孫女,但路清不想計較這些事情了,隻是對女人點了點頭。


    隨後,這個臉部保養頗好的女人就扭著身段離開了。


    自從路知源和張圓死後,這座房子就隻剩她一個人了,空蕩蕩的。


    她打開自己的臥室門,開始收拾自己為數不多的家當,但有一件事,她有些猶豫。


    她床頭的花瓶裏,插了一支酷似真花的假花。這朵花漂亮的不像話,有點像玫瑰,但又不是,它的花瓣比玫瑰稍厚,有重瓣,是那種極淺淡的冰川藍色,純淨,美麗。


    這朵花是突然出現在她床頭的。


    什麽叫突然呢?就是某天路清迴家,一推開門,它便在床頭了。


    那段時間,路清懷疑家裏進了人,第一時間報了警,卻沒查出所以然。保險起見,她扔掉了那朵花,可不論她將它扔到哪裏,最終它都會迴來。


    時間久了,沒有什麽危險的事發生,路清就留下它了。


    它始終靜靜地矗立在路清的床頭,它的美麗也為路清支離破碎的生活增添了一些色彩。


    想到這,路清伸手拿起了花瓶,小心地將它放在了紙箱的一個拐角處。


    她在郊外租了一個房子,雖然離市中心很遠,但它勝在便宜。


    況且,她沒有錢租市中心的房子。


    這也就意味著,她和楚博英不再是鄰居。


    她出門買了點菜,卻沒迴自己家裏,而是去了楚博英家裏,嫻熟使用起他的廚房。


    楚博英哼哼唧唧很不滿意:“老頭子我以後就一個人咯。”


    路清一邊備菜一邊答道:“……我又不是不迴來看你。”


    楚博英罕見的沒有出聲嗆她。


    他的視力早就不如從前了。是的,他不得不承認他已經老了。


    此時他望著路清在廚房忙碌的背影,甚至看不真切,隻有一個模糊的光影,可這道光影卻又和記憶中的那個人重合。


    這樣……也挺好的。


    讓路清過自己的生活。


    楚博英說道:“等搬了新家,記得給我說地址。”


    路清一口應下:“行。”


    兩人平常的吃完了飯,路清則像螞蟻搬吃的一樣一點一點的把她的小窩往她的新家移。


    郊外的交通不便利,但好在張圓有一輛電瓶車,幾乎全新,而這車現在是路清的。


    她找了一份咖啡店收銀員的工作,從早上六點到晚上十一點,雖然工作時間長,但工資比較高,五千三。


    路清第一天上班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


    早上八點,從門口進來了一個女孩兒。女孩兒的個子並不高,但長得清純可愛,她進來時一直低頭看著手機,直到走到收銀台前準備點單時才抬起了頭。


    在看到收銀員是路清後,舒黎驚喜出聲:“你在這裏上班啊?”


    看見來人是舒黎,路清客氣的嘴角噙上一抹笑:“嗯。你喝點什麽?”


    舒黎說:“兩杯冰美式就行了。”


    路清不太喜歡過問別人的事,所以也沒抱著閑聊的心態問舒黎為什麽是兩杯,但舒黎自己一股腦說了:“我跟我姐來逛街呢,她在外麵等我。”


    話罷舒黎拿手指了指外麵,順著她指的方向,路清看見一個麵容姣好、燙著黑色卷發的女人環臂站在外麵,她看起來已經參與工作很長時間了。


    路清對舒黎淺笑了下:“你隨便坐一會兒,馬上就好。”


    早上店裏的人手不夠,所以這兩杯冰美式是路清幫忙做的。


    在路清做咖啡的同時,舒黎一直在跟她閑聊:“今天天氣真是有病,早上出門時明明說了今天晴天,結果剛才就在下小雨。”


    路清話少,舒黎也知道她話少,所以沒希望她能跟她投機地聊下去,隻是自顧自地說著自己的情況:“路清,我考上了!”


    說到這的時候,路清看了一眼舒黎,她眼睛亮晶晶的,很漂亮。


    “恭喜。”


    “那到時候我爸給我辦升學宴的時候,你來嗎?”


    “不。”路清拒絕的很果斷。


    舒黎跟她不一樣,她性格好,待人真誠,所以在學校跟她玩的好的有很多,霸淩那次隻能說是她交友不慎。


    如果她真的去了舒黎的升學宴,隻怕是大家都玩不好。


    兩杯冰美式很快就做好了,舒黎拿到咖啡以後,不舍地和路清揮手離開了,然後和她姐手挽著手逛街。


    今天下午總部開會,提前下班了,所以今天路清五點就下班了。


    路清的車停在門外,一直淋著雨,等路清準備騎迴家的時候,才發現,車壞了。


    騎不動,把手轉到底也毫無反應。


    巧的是門店不遠處就有一家該品牌電動車的售後維修點,路清把車子推了過去維修,那人說至少要等到明天她才能來拿迴車子。


    無奈之下,路清選擇坐公交迴去,的士太貴她打不起。


    她租的房子位置有點偏,下公交後,她還得走一段路才能迴家。


    這個點正好也是放學的時候,路上有很多家長和學生,路清沒有太戒備。


    上次那個男人來找她,是月黑風高的時候,沒有人證。


    路清隱隱有預感,他一定還會再來。但這樣放學的高峰期,人頭攢動,他應該不會動手,否則他無法逃脫法律的製裁。


    在路清迴家的路上,有一片野湖,似乎很深,因為聽說過這片野湖淹死過人。


    就在路清瞥了一眼野湖的間隙,冷不丁被人從背後大力推了一把!


    電光火石之間,路清知道那個男人又來了!


    他到底有什麽目的!!


    因為被推了一把,路清無法控製的朝湖裏跌了進去,平靜的湖水因為人體的砸入刹那間變得洶湧,數不清的水開始灌入路清的口鼻。


    她試著保持冷靜,看周圍有沒有什麽可依靠之物。


    可是沒有……沒有……什麽也沒有。


    她伸出手胡亂抓取,卻永遠隻有虛無。


    路清開始不斷下沉,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肺部和胃部內有沒有進水,隻知道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漸漸的,她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


    路清覺得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自己那麽疲憊的在死亡線掙紮,可事實上,從她落水的那一刻開始算起,才過了一分鍾不到。


    她終於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就在她以為自己將要溺亡的時候,一切的不安和恐懼在倏然間消失了,世界變得安靜無比。


    路清有種……躺在平地上的感覺。


    難道她已經墜入湖底了嗎?


    可當她睜眼一看,眼前是一扇門,其餘的無數扇門以這扇門為頂點,呈圓錐狀往下擴散,形成了一個封閉空間。


    而她,就躺在封閉空間之中,怔怔地望著頭頂。


    漸行漸近的腳步聲在路清耳邊清晰起來,她耳邊響起了一道有些熟悉的男聲:“看來我沒賭錯啊,路清。”


    是他。


    他仍舊穿著那件白襯衫,路清這才看清他的五官,左腳的麵中有一顆淺淺的痣,他看著她的眼神路清無法形容,好像是……隱隱有些期待,還有些……悲愴?


    是她的錯覺嗎?


    他眼神中的情感很複雜,就像是……瀕死之人看到生的希望之後所露出的眼神,他眼中的狂熱讓路清無以迴複。


    路清從地上坐起來,警惕地看著他,質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男人臉上有一瞬間的錯愕,但很快調整過來,他往後退了幾步,示意路清安心。


    “抱歉,我知道對於你來說,我的行為威脅到了你的生命安全,但我並非針對你。”


    “自我介紹一下,”男人露出了一個清淺的笑容,“我叫周灼,灼灼其華的灼。”


    “我之所以三番兩次地想要置你於死地,是因為想讓你進入這個空間。”


    進入這個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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