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夜雨竟然越下越大,沈玉堂以最矯健的步伐迴到房中的時候,已然渾身濕透。


    他三兩下扒幹淨自己,閉眼捏了個訣。


    唿唿的暖風瞬間將白皙的身體包裹。


    收拾好自己,著了裏衣,坐在床邊呆了很久。


    似乎是看他心情不好,自迴房之後阿補就沒打擾他,隻從衣服堆裏飛出來,緩慢地合攏了身體,把自己安置在他的手邊。


    夜越來越深,窗戶還大敞著,時不時灌進來一陣風,沈玉堂覺著有些冷,走到窗邊欲關上。


    發現夜雨已停,屋外亮如白晝,抬頭雲開見月明。


    沈玉堂神色淡淡,把皎皎的月光用窗扇截斷,又備好明天穿的衣物,摘下戒指,掃走床邊的書,和衣而臥,沉沉睡去。


    屋裏漆黑一片,隻有戒指上的瑩光,像是唿吸般一閃一閃。


    ……


    第二日清早,不出沈玉堂所料,他在去早修堂的路上就聽到了關於自家師兄弟的各種版本爆料。


    “內門弟子竟公然早戀?”


    “早戀可不稀奇,稀奇的是長老們的認可!”


    “你胡謅什麽呢?不是長老,是掌門!”


    “掌門同意這門婚事?”


    “我怎麽聽說是長老為了阻止他們在一起和掌門打起來了。”


    “啊?為何?長老們要搶親嗎?”


    ……


    沈玉堂盡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但是聽到這裏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那幾個弟子肉眼可見地虎軀一震,而後齊齊轉身垂首道:“沈師兄早。”


    “咳。”沈玉堂正色,“早。”


    說完腳步飛快,頭也不迴地走了。


    但是走了老遠,那幾個弟子的竊竊私語還是一字不落地傳到了他的耳朵裏。


    “誒?今天不是水曜日嗎?”


    “對啊,沈師兄怎麽沒穿水藍色的靴子?”


    沈玉堂很想奔迴去解釋,不是他不講究,是昨晚穿的就那身,已經一身泥了。


    但他隻能裝作沒聽到的樣子,因為以他現在的功力,並聽不到他人私語。


    隻因他此刻享受了書靈提供的便利,用了淩塵境耗靈最低的法術——聽風語。


    他現在五感雖然比之前清明很多,但是遠不能達到這種地步,這也是他們必要時會布置隔音結界的原因。


    沈玉堂一進早修堂的門,就開始找許小白和陸流飛,見他們二人的位置都空著後,才鬆了一口氣。


    早上出門時他特意問過書靈,關於節點何時修補如何修補。


    書靈給了他一個很不稱心的迴答。


    “現在故事線已經被主人打亂,阿補也不知進行道哪裏,不過還剩二十九個是不會少的,觸發時阿補會提醒主人,戒指也會閃爍,到時候主人根據書中原本的劇情走就可以了。”


    沈玉堂聽他話裏話外內涵自己,沒發脾氣。


    隻是把書鎖在了櫃子裏。


    同時展現了自己最大的仁慈:戴著戒指出門。


    書中的內容他早就看了不知多少遍,爛熟於心。


    當然除了書靈口中被主神改過的部分。


    不過一般情況下,隻要他二人不在,就不會有什麽大事發生。


    於是收起雜念,氣沉丹田,開始運轉。


    然而才剛剛運轉了一個小周天,就察覺到小指上的灼熱。


    他攥緊手指,試圖在腦中和他建立聯係,又怎麽了?


    “主人——”阿撲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是他臥房的方向,他眯眼看了看四周,確認沒人能聽見。


    “你小點聲,我能聽見。”


    “重要節點!”


    “主人快去找許小白。”


    他剛才還在想避開他們,現在他們不在,自己還要去找?


    然而沈玉堂還沒來得及質疑就聽書靈已經給他布置好了任務。


    “把他的貼身之物拿到手!”


    沈玉堂一愣,登時悶咳一聲,右肋內側隱隱作痛。


    岔氣了。


    “師兄,”他偏頭,側向旁邊的司琻,輕聲道,“我岔氣了,出去調整一下。”


    揉著腰腹,屬實痛苦。


    過了幾息,司琻終於吐出一口氣,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點頭示意他快去。


    然而還沒起身就被抓住了袖子,司琻又塞一瓶藥給他。


    “是不是發熱了?又生什麽氣?”


    沈玉堂知道自己又上臉了。


    大師兄滿眼關切,沈玉堂有些窘迫,連道沒事,拿了藥就輕手輕腳地往殿外跑,出來急忙吞了藥,又往自己的臥房奔。


    妥協了,帶上吧,喊來喊去對自己的耳朵也不好。


    一打開櫃門,阿補自然歡喜地鑽進沈玉堂衣領裏。


    沈玉堂連忙把他揪出來翻了翻,果然見故事被調整了順序。


    原著中他會拿到許小白貼身之物,指的就是他的裏衣,是在某次他受傷後來找自己幫他塗藥。


    書中的沈玉堂並不知道許小白的小心思,給他換好,又叫他穿走了自己麵料更為柔軟舒適的裏衣。


    許小白本人那件,自然就落下了。


    “哎,”沈玉堂歎了口氣,“我的綾綃錦衣。”


    他直接找出那件,往衣櫃底下壓了壓。


    但是一件衣服能算什麽重要節點?沈玉堂繼續往後翻翻。


    很容易找到了答案:陸流飛一日在他房裏喝的大醉酩酊,二人直接趴在桌上對付了一夜,沈玉堂早晨起來找衣服時,正巧帶出了許小白的那件。


    而他之所以能一眼認出是許小白的,那是因為許小白有個習慣,會在領口用黑線繡字,白衣黑字特別紮眼。


    但是沈玉堂還趴著不知道怎麽迴事。


    陸流飛酒還沒醒,醋意又生,一腳踹翻了他的桌凳,險些給他摔地上。


    “哎,”沈玉堂歎氣,“我的楠木圓幾。”


    忙不迭滅了桌上的檀香小爐,收到櫃底。


    收拾好一切,主仆二人這才向許小白的臥房走去。


    許小白的住處離得有些遠,和沈玉堂的房間橫著一條淺溪,一條長廊,遙遙相對。


    沈玉堂一邊走著,一邊想著對策。


    空手套白狼。


    他想不通,書上自己的師兄弟怎麽做的那麽輕易。


    不算短的路程,晃晃悠悠也走到了頭。


    許小白住的地方比他的陰涼些,房後是山,門前林樹,還沒走到門口就感覺到涼風往臉上撲。


    他冷不丁打了個哆嗦,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真的兩手空空,來的突然,她都沒時間準備。


    “阿補,給我弄個探病禮。”


    高低是個長嘴的仙器,這點能力都沒有就不用混了。


    “好的主人。”


    說完沈玉堂就覺眼前綠光一閃,憑空出現一根半透明的綠色竹竿。


    有一隻褐色的蝸牛,趴在一端。


    沈玉堂福至心靈,等它爬到另一端,東西就該出現了。


    他默默收迴已經踏上台階的腳,退迴長廊坐下。


    竹竿很長,它爬得很慢。


    沈玉堂看它努力,努力得很艱難。


    許久,他閉了閉盯到酸痛的眼,徹底沒了脾氣。


    “什麽時候好?”


    “再等我不如直接去煉丹房自己煉好了再來。”


    “主人不可以,通過節點十萬火急!”


    “慢的是你。”沈玉堂小得意。


    “出來了出來了!”


    “主人出來啦!”


    沈玉堂眉頭緊皺,聽起來怎麽這麽怪?


    但沒細究,伸手撈起出現麵前的小瓷瓶,幾步走到屋前,輕輕扣響。


    裏麵無人應。


    沈玉堂忽然有些忐忑,許小白昨晚看著還是有些激動的,這會也不知道會待他如何。


    又扣三聲。


    “小白。”沈玉堂抬聲喊道。


    “沈師兄?”


    許小白的聲音過了幾息才傳來,聽著有些虛弱,沈玉堂心道這藥算是拿對了。


    “師兄進來吧。”


    沈玉堂心下稍安,依言進去,走了兩步又想著許小白這會該是怕風,轉身又把門帶上,才轉過屏風。


    看見了扶著床柱欲起身的人。


    “你該不會是想出來迎我吧。”沈玉堂緊走兩步一把將他攙住,“快躺下。”


    許小白虛弱地衝他笑:“躺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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