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可真是好心。”這是拜師儀式上,男孩兒和他擦肩而過時,對沈玉堂說的話。


    “讓我在山下治,自己卻帶病上山,你安的什麽好心?”男孩扔砸他,仍覺不解氣,“虧我還覺得你年紀小,一路上照顧你,連我的護身符都分你一個!你呢!”


    男孩歇斯底裏:“你們就是這麽算計我!搶我的名額!”


    那天自始至終,沈玉堂都沒有反駁他一句,他不清楚男孩修為到底如何,也因為那個護身符,他當時還戴著。


    當晚他就開始發熱,病痛嚴重之時,又重新搬迴了司琻的院中。


    本以為這件事已經告一段落。


    沒想到,他才康複不久,就聽到了別人的小話。


    “聽說就是他傳染了徐青……”


    “病懨懨的,怪不得。”


    “離他遠點。”


    “徐青不是外門弟子嗎?和他有什麽關係?”


    “你不知道?徐青就是因為來得晚才沒被收進內門,招新儀式都結束了,他才到山門口,要不是他資質不錯,連外門都進不了呢。”


    “啊……可惜了。早點的話,說不定有機會呢?”


    “徐青跟你們說的嗎?”沈玉堂直接上前問了。


    那幾個同門卻像見了瘟神一樣,慌亂地跑開了,沒人迴答他的問題。


    沈玉堂不解,他直接去找了徐青。


    正撞見他在弟子院房門口,和旁人說道著他們的事,和他聽到的相差無幾。


    徐青倒是先發現了他,揶揄道:“正主來了?”


    “為什麽要胡說八道!”沈玉堂已經有些惱火了。


    他本想看在大家都是剛入宗門,不想惹是生非的份上,一再忍耐,現在看來,完全是錯誤的選擇。


    “誰胡說八道了?我還說你胡說八道呢!”徐青笑他,轉身和其他弟子一起往弟子房中走。


    沈玉堂幾步過去攔在他身前:“汙蔑我對你有什麽好處?你若是修為不凡,日後自然有進內門的機會,你要是自己沒本事,現在這個位置不是我也會是別人。根本輪不到你!”


    徐青像是被戳到了痛處,沒聽他說完,就毫無預兆地狠狠推了他一把,沈玉堂沒有防備,踉蹌一下。


    徐青直接撞著他的肩膀過去,頭也不迴地諷他:“你要是真什麽都沒做過,還怕別人說?可笑!”


    “這麽關心我能不能進內門,不如你自己先出來,看我能不能進去呢?”


    說著旁邊的人都跟著起哄。


    “出來做什麽?和我們住一起?那病氣再把我們傳染了!”


    “就是啊,現在讓他自己待一個院子,說不定就是怕他感染別人呢!”


    “徐青你也快走吧,都被他禍害過一次了。”


    沈玉堂不自覺握緊了拳頭。


    聽見徐青要離開的腳步聲,轉身按住了他的肩膀:“我不會讓出位置給你,不過你如果能比我先踏入禦物境,我同意和你比一場。”


    “到時候你就會明白,為什麽我能進,你進不了,當然前提是,你有能力踏入禦物境。”說完手上青筋暴起,一個用力,將他推向人堆裏。


    徐青被身邊的人接住,險些跌坐在地,迴頭惡狠狠地看著他。


    沈玉堂卻隻是瞪他一眼,轉身走了。


    待到沈玉堂真正突破境界,踏入禦物境下階,已經是四年後的冬天。


    期間徐青對他的言語攻擊一直沒有停止。


    他再度找上門時,徐青是怎麽說的來著?


    沈玉堂站在風雪中,鼻尖凍得通紅,迴憶著。


    “我可沒再說過什麽。”那天的徐青很無辜,“他們說的,你來找我做什麽?”


    “你不如試試,用錢堵住他們的嘴呢?”


    徐青臉上的笑容和那天的漸漸重合。


    沈玉堂踏入禦物境之後,身體比之前好很多,二人站在雪地裏,地方是徐青找的,周圍隻有幾棵落滿了雪的鬆樹,風一吹,雪撲簌簌地往下落。


    徐青的身側還跟了幾個人。


    對比沈玉堂就顯得有些落寞,他本來就因為徐青的原因,身邊就沒多少人,其他的,他不想說出來,太丟人。


    二人都還沒有佩劍,對打也是赤手空拳,但是徐青雖然個頭比沈玉堂高出一點,但是打法幾乎沒有路數可言。


    沈玉堂起先處於防守見招拆招,發現他粗暴的打法之後也不再手下留情,翻手矮身,拳風已至。


    一拳糊在他的麵門上。


    徐青仰麵摔倒在地,好一會沒動靜,直到身邊有人去扶,他才捂著鼻子站起身來。


    指縫間滴滴答答的,溢出鮮紅的血跡。


    “你也太過分了!”一個麵生的弟子衝他吼道,“不過是同門之間的比試而已!怎麽下手這麽重!”


    不過是同門之間的比試?


    沈玉堂聽完都氣笑了。


    “四年過去,徐青,你功力沒長多少,倒是先把腦子給丟了。”


    剛才這麽一探他就知道,徐青尚未達到禦物境,這次來,怕就是打腫臉充胖子。


    “還打嗎?”沈玉堂抬聲問他,“認輸的話,我可以既往不咎。”


    沈玉堂這一刻還以為他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然而下一刻,徐青嘴裏吐出來的話,讓他瞬間失控。


    “贏?我什麽時候有答應同你比了?不是你威脅我來的嗎?”徐青移開手,臉上的血跡胡亂地糊成一片,看著很是慘烈,他抹了一下,不屑道,“就這麽點勁,還以為你厲害到什麽地步了,打的狠了還能告你一狀呢。”


    沈玉堂盯著他從衣襟中抽出帕子一點點擦拭,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徐青注意到他過來,隻掀了掀眼皮,還自顧自地擦著。


    沈玉堂在他麵前站住腳,看著他擦幹淨,抬起頭:“怎麽?後悔自己下手輕了?就你那……”


    迴應他的是錘向腹部的一記衝拳。


    徐青話都沒說完,就疼得捂住肚子蜷縮在地上。


    沈玉堂卻沒打算就此作罷,抬腳就是一頓猛踹。


    徐青在地上蜷縮著,疼得發不出聲響,一旁的人都看呆了。


    但是看沈玉堂不知是凍得還是氣得,臉色通紅,活像怒容的關老爺。


    這邊徐青趴伏在地上,突然哀嚎一聲吐了口血。


    人們才像是迴過神來,一時跑的跑,散的散,竟無一人敢攔他。


    沈玉堂也是揍紅了眼,腳下沒了輕重,直到聽見一聲骨頭的斷裂的聲音,他才慢慢冷靜下來。


    徐青氣息微弱,連慘叫都發不出聲。


    沈玉堂出了一身汗,裏衣黏在後背上,緊繃得難受。


    抬頭看向四周,天空不知什麽時候又開始落雪,白茫茫的雪地上,腳印淩亂又肮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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