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清晨,屋內尚有些昏暗,看這天氣,今日或許要落雨。


    欣榮醒的時候,晴兒正端著飯菜推門而入,欣榮揉揉眼睛,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感覺自己仿佛還在夢裏。


    不然怎麽會夢見晴兒像童話裏的田螺姑娘那樣,端飯菜給自己吃呢。要知道,出宮後,每天她們都是和皇上一起吃的,哪怕是在出宮前,也隻有自己生病的時候才有這種待遇。


    “我才剛進來,你就醒了,小饞貓,該不會是被飯菜的香味饞醒的吧。”晴兒調侃道,把飯菜放在桌上。


    “昨天大家都累了,老爺特地派人來說,今早好好休息,不必去陪著用餐。快快起床洗漱一下,我去給你打洗臉水。”


    “晴兒......”欣榮感動的無以複加。


    “洗臉水來嘍。”小燕子端著水盆進來,臉上綻開明媚的笑意:“早就準備好了,請欣榮格格享用。”


    這一夜多夢,睡得頭昏腦漲,欣榮愣愣地看著,慢吞吞坐起身。


    “難道我還在做夢?”欣榮喃喃道。


    晴兒和小燕子一左一右拉住她的胳膊,把欣榮從床上一把薅起來。


    這才對嘛,果然剛才的溫柔都是騙人的。


    “幹嘛這麽看著我。”小燕子摸摸自己的臉,問:“晴兒,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晴兒噗嗤一聲笑了:“大約是看見你來,有些驚訝吧。”


    “欣榮!”小燕子雙手叉腰:“虧我在漱芳齋的時候【伺候】你那麽多次,現在你全都忘了。”


    欣榮摸著下巴想了想,好像確實有那麽幾次,自己實在是太懶了,小燕子著急出宮的時候,別說端茶倒水,她都恨不得把毛巾糊在自己臉上,好趕快擦幹淨。


    想到此處,欣榮張了張嘴,小燕子一臉想起來了吧的表情,卻見欣榮打了個哈欠,又懶洋洋伸了個懶腰。


    小燕子握拳,忍住忍住,自己是來哄欣榮的,不是來跟她鬥嘴吵架的。揚起了大大的笑容,把毛巾浸濕,遞到欣榮手邊。


    “紫薇本來打算和我一塊來看你的,不過她一大早就被爾康叫走了。”


    欣榮隨意點點頭:“紫薇吃飯了嗎?”


    “應該沒有,放心吧,爾康不會餓到紫薇的。”


    接過毛巾,欣榮順手在小燕子臉上rua了一把,皮膚細膩嬌嫩,手感不錯。


    小燕子欲反摸一把,被晴兒拽到一旁,氣哼哼道:“晴兒,你拉偏架。”她沒忘記自己來這的目的,壓低聲音,擠擠眼:“欣榮現在不生氣了吧?”


    晴兒不知該作何反應,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欣榮的確是不生氣了,但是......


    欣榮看到小燕子和晴兒的動靜,選擇視而不見。


    想到電視劇裏也是爾康和紫薇一大早便出去了,兩人鬧得不歡而散,這次恐怕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紫薇一般不生氣,生起氣來,也不是那麽好哄的。


    “小燕子,你還是告訴五阿哥和班傑明一聲,給紫薇爾康準備些飯菜吧。今日就要啟程,他們兩個應該不會在外麵呆的太久。”


    “那我現在就去。”小燕子走到門口,有些不放心:“我一會就迴來。”


    剛轉過迴廊,便看到了小亭中焦急等待的三大護衛。


    “欣榮怎麽樣了?”爾泰立刻道。


    “應該不生氣了。”小燕子道:“她還叫我叮囑你們給紫薇他們準備飯菜呢。”說到這裏,有了些底氣。欣榮都關心他們了,肯定是消氣了。便拍了拍胸脯:“放心吧。”


    爾泰等人沒有錯過小燕子臉上一瞬間的猶疑,互相對視一眼,無話。


    “我去叮囑小二準備飯菜。”班傑明說著,先離開了。


    從小燕子口中得知欣榮已經梳洗完畢,爾泰和五阿哥也不再避嫌,一同去了欣榮晴兒的住處。


    欣榮正在大快朵頤,晴兒托著下巴在一旁寵溺地看著。


    可惜這歲月靜好的濾鏡,終究是被昨晚一場不歡而散的爭執打破了。


    欣榮表現的很自然,招唿爾泰和五阿哥坐下。


    “班傑明呢?”


    “去找小二了,很快會過來。”


    欣榮吞下最後一口飯,假裝沒有看爾泰三人欲言又止的神情,問:“紫薇和爾康還沒有迴來嗎?”


    小燕子道:“紫薇迴來了,肯定會來看你的。”


    欣榮不置可否,晴兒有些擔憂:“快巳時了。”


    “老爺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出發?”欣榮問。


    五阿哥迴答:“老爺雖然沒有催,這個時辰,想必也快了。爾泰,你照顧欣榮和晴兒,我們三個去找。”


    “等等,還是大家一起去吧,免得小燕子又看到什麽新奇的玩意走丟了。”欣榮道。


    六人正準備出門,碰見在一旁喂馬的傅恆:“你們幾個要出去嗎?別耽誤太久。”


    “傅六叔。”爾泰笑著迎了上去:“少爺和小姐剛用完早飯,正準備隨意逛逛,不會走太遠的。”


    傅恆溫和道:“去吧。”


    穿過後院,幾人從後門出,走了沒幾分鍾,便碰上了跑迴來的紫薇,麵上猶有風幹的淚痕。等了片刻,爾康也迴來了,麵容十分愁苦。


    “紫薇。”小燕子心疼地把紫薇攬在懷裏。


    麵對眾人詢問的眼光,爾康搖頭不語。


    眾人心下了然。


    “快迴去吧,我們這一群人在這裏站著實在太顯眼了。爾康、紫薇,廚房裏給你們留了飯菜,快去吃些,再過一會,我們就要趕路了。”班傑明總是最貼心的一個。


    紫薇實在沒有食欲,說了兩句話,便說要去照顧老爺。


    爾康內心焦急,追了過去。


    “我們大家也趕快過去吧,萬一紫薇和爾康不小心說漏嘴,這可如何是好。”晴兒道。


    前院,福倫和鄂敏指揮著客棧小廝搬運行李,胡太醫在清點藥箱,皇上和傅恆站在一旁說話。


    見紫薇低頭走進,麵色不太好:“怎麽了紫薇。”


    紫薇福身道:“許是昨夜睡得不好,老爺不必擔心。”


    爾康匆忙行了個禮,身後幾人魚貫而入。皇上微驚:“怎麽一夜過去,你們幾個一個個都變的這麽憔悴?發生什麽事了?”


    憔悴?欣榮這才仔細看了看大家的臉色,確實是有些憔悴了,竟然全體都是熊貓眼,難怪皇上會有此一問。


    “迴老爺,昨天晚上小燕子說有點不舒服,我們三個陪她聊天解悶,想必時間有些久了。至於他們四個,真不知幹什麽去了呢。”晴兒笑答。


    “小燕子,你不舒服嗎?”皇子皺眉,溫聲道:“不舒服怎麽不讓胡太醫瞧瞧呢。”


    小燕子神色赧然,湊近皇上身邊耳語幾句,皇上笑著用折扇敲了一下她的頭,想著給孩子們留點隱私,沒再追問。道:“大家趕快收拾一下,咱們這就出發。”


    小燕子和紫薇、欣榮和晴兒各自迴屋收拾衣物。


    迴頭,發現爾泰一直跟在後麵,欣榮好似鴕鳥,垂頭不語。晴兒笑著推了他一把:“爾泰,別跟著我們了,你也幫不上忙。若不用收拾行李的話,不如去買些吃食,路上打發時間。”


    爾泰鬧了個大紅臉,啊了一聲,一步三迴頭的走了。


    昨夜,初聽說欣榮想隨家離京時,心痛的仿佛被割裂一般。然而晴兒後麵的一席話,就像是給爾泰吃了一顆定心丸。


    欣榮和晴兒的感情有多好,這麽多年,爾泰一直看在眼裏,晴兒竟然用她們一生的友誼作保,實在重如千斤!


    昨夜深思了許久,自與欣榮相識,已有六年。晴兒說得對,欣榮的心裏隻能是自己,不可能會是別人。如果六年的點點滴滴、無數的迴憶都不能夠打動欣榮的話,別人就更不可能打動她了。


    一夜都沒有睡,抱著這樣的想法,爾泰更堅定了自己的決定。欣榮徘徊不前,自己是該主動一些了。


    剛剛好像用力過猛了,爾泰一拍腦門,暗惱自己不爭氣。


    “幹嘛呢爾泰?出師不利啊。”五阿哥和班傑明並肩走過來,正好看到爾泰怒拍腦門的一幕。


    他們同樣是被小燕子趕出來的,幾個人湊在一處,頓時有種同病相憐之感。


    爾泰準備去買點吃的,五阿哥跟著一起去了,班傑明去收拾小提琴和一些丹藥。


    二人趕迴來後,眾人已聚齊在馬車旁,整裝待發。


    四大護衛紛紛上馬,在前麵開路。


    欣榮掀開車簾,正瞧見日頭高照,爾泰背影挺拔,一身的少年意氣。


    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於悲風。


    有時候,欣榮真的很希望自己不知道故事的發展,不知道爾泰和賽雅本是一對。這樣的話,和爾泰在一起的每天,她都可以更從容吧。


    也隻是這樣想想而已。


    紫薇的目光在晴兒和欣榮身上流連。


    昨日在馬車上知道了皇上指婚的打算以後,她便一直魂不守舍,不知道如何麵對爾康。


    晚上突發的爭吵,更攪得她六神無主。一晚上睡不著,白天被爾康拉走後,甚至憤怒地打了他一個耳光。


    對於晴兒和欣榮,紫薇的心裏很是愧疚。一直以來,她們幫助她太多,甚至不求迴報。


    如今,她和爾康,卻傷了她們的心。


    少了欣榮和小燕子的嘰喳,馬車裏的氣氛逐漸變得詭異起來。


    這小燕子,姿勢歪七扭八,睡的倒是香呢。欣榮腹誹,她也沒有談笑的心情,麵朝窗外,選擇看風景。


    紫薇狀態不佳,晴兒隻好勉強應付皇上幾句。


    馬車走了一段路,未至午時,烏雲聚了一片,雨滴淅瀝而下。


    前麵有個亭子,皇上指揮馬車停下,先躲過這場雨再走。


    “老爺,這裏就是九曲湖了,這場雨下的是時候,剛巧把我們留在湖心亭中,雨天賞湖,也是別有一番意趣啊。”紀曉嵐撫著山羊胡笑道。


    皇上心情不錯,讚同道:“難得碰上這麽一個美麗的湖泊,咱們今天就放鬆心情好好地欣賞一下這湖光水色吧。紫薇、晴兒,你們兩個都是才女,此情此景,要不要作首詩或者填個詞啊?”


    “既然老爺想作詩,我說兩句吧,臨時作詩也顧不得平仄了。”晴兒望著湖麵,有感而發:“九曲湖畔水盈盈,秋雨吹散滿山晴。”


    “晴兒啊,你這詩雖然應景,讓人聽了卻感覺有些蒼涼啊。”皇上道:“紫薇,不如你也來說兩句。”


    “老爺,恐怕我今天也做不好什麽優美的詩詞了,隨便說兩句吧。”紫薇緩緩道:“芙蓉花開似有情,秋雨卷落太無情。”


    爾康聽了,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爾泰搭上他的肩膀,暗示他不要衝動。


    “看來秋天真是個令人發愁的季節啊,雨天更是。”皇上道:“你們兩個都不太喜歡下雨啊。”


    爾康拂落爾泰的手,插嘴道:“皇上,我有幾句有感而發,顧不得平仄了。此恨無關風雨事,如今真個悔多情。”眼神直直地望向紫薇,表明自己的心跡。


    紫薇眼神閃躲,兀自不出聲。


    欣榮卻是要炸了。多情?多誰的情?他們兩個都表現的如此明顯了皇上還是視而不見,這就是所謂的主角光環嗎。


    皇上又如何,該眼瞎時就眼瞎。


    “老爺,欣榮雖比不得晴兒她們多才,此刻倒也想起幾句詩來,就獻醜了。”欣榮道:“秋風吹落秋雨,多情哪似無情!”


    五阿哥見狀不對,趕緊解圍:“既然大家都說了,那也也來說兩句吧。秋雨無情最有情,秋風催樹暮蟬鳴。”


    “隻怕是山風不知心中事,秋雨空落眼前花。”欣榮迴嘴道。


    “朕聽出來了,你們是在吵架。”皇上請晃折扇,緩緩吐出一句。


    早從作詩開始,小燕子便聽的一頭霧水,她也不敢插嘴,唯恐被皇上抓著作詩。聽又聽不懂,急的抓耳撓腮。原來是這個意思,怪不得自己聽了半天,總感覺奇怪的很!


    剛要說話,班傑明站了出來:“老爺,我也聽懂了一部分,吵架算不上,他們幾個是在對風雨是否有情進行辯論呢。不過這麽應景的詩句我做不出來。”班傑明笑道:“我來中國的時候,聽說過一句詩,非常喜歡。這句詩是,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嗯,這句是杜牧所作。”皇上順勢點頭:“寓意很好,用在你們幾個身上,也算是恰如其分吧。”


    “班傑明,我這還有一句。相逢便情深,恨不相逢早。跟你這句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呢。”晴兒笑道,握緊了欣榮的手。


    “相逢相失終相伴,一片冰心在玉壺。”爾泰笑道,算為這場詩文辯論,做出了結尾。


    皇上讚許道:“好一個「相逢相失終相伴,一片冰心在玉壺。」既然如此,你們幾個的有情無情論,也都到此為止吧。”


    眾人紛紛應是。


    “欣榮,想不到你的文采這麽好詩文化用的不錯。”皇上端起茶,淺嚐一口:“看來讓你和小燕子去禦書房的決定是正確的。”


    說到禦書房,皇上又想到了小燕子:“小燕子,你有什麽看法,不妨也說幾句,讓朕聽聽?”


    見他們不吵了,神色也緩和下來小燕子剛預備放迴肚裏的一顆心,霎時又高高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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