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親王妃親自將顧卿晚扶迴了屋中,瞧著她在羅漢床上躺下,又囑咐她千萬別亂動,這才出了屋,親自主持查查一事兒。


    她問陳嬤嬤道:“可讓人檢查了那假山?”


    陳嬤嬤令人搬了個太師椅,扶著禮親王妃在廊下坐下,方道:“向雪已經帶人過去了。”


    禮親王妃麵沉如水的點了下頭,很快向雪便匆匆而迴,道:“稟王妃,奴婢讓人登上假山仔細看過了,文晴所踩落的那塊山石,確實有被挪動過的痕跡。奴婢又讓人比劃了下,若然去勾山石邊兒掉落的耳鐺,是勢必要踩到那塊挪動的山石的。”


    禮親王妃饒是早有七八分肯定,此事不是意外,這會子聽聞這話,也是怒不可遏。一想到顧卿晚若然被山石塊砸到的情景,禮親王妃的心跳便砰砰的,簡直平靜不下來。


    她麵露寒意,道:“好好的查問,這些天都誰去過那鬆柏軒,還有那耳鐺是誰的,這連心院有一個是一個。都給本王妃一個個的排查!”


    陳嬤嬤應是,召集了連心院的大小奴婢跪了一院子。


    這會子功夫,大家已經都知道出事兒的消息,此刻被召集跪在這裏,個個噤若寒蟬,鴉雀無聲。


    她們都知道,秦禦疼愛顧卿晚,連帶著王妃竟也極為看重這個兒媳婦,成親當日的排場,已經讓她們明白了顧卿晚在王府的地位。如今顧卿晚有孕在身,差點出了事兒,搞不好,她們這些人都要遭受池魚之殃。


    陳嬤嬤走上前,冷銳的目光在眾人身上巡視了一圈道:“郡王妃是你們的主子,郡王妃出了事兒,不管是不是你們的責任,那都是你們做奴婢的沒有盡好本分,沒有保護好郡王妃,都該受責!可明白?”


    陳嬤嬤這話簡直就是當頭一棒,頓時讓那些心存僥幸,覺得自己和這事兒無關的奴婢都麵色大變。


    陳嬤嬤很滿意她們的反應,這才捏起那隻碧璽耳鐺來,:“都抬起頭來,都仔細瞧瞧我手中拿著的耳鐺,有誰見過這耳鐺的,知道是誰的東西,現在就說出來,或可將功折罪!”


    那耳鐺是紅色的碧璽,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很是漂亮,也很是惹眼。很快便有人提聲說道:“這個好像是白梅的!對,我見過這耳鐺,就是白梅的!”


    陳嬤嬤聞言略眯了眯眼,盯著那開口的丫鬟,道:“白梅?你確定?”


    開口的卻是個十二三的小丫鬟,聞言她抬起頭來,肯定的道:“迴嬤嬤的話,奴婢和白梅是一個寢房的,奴婢確實有次半夜醒來,瞧見白梅拿著一對耳鐺在鏡子前比劃來的,大半夜的,還點了一盞燈,把奴婢一個好嚇,故此印象特別的重。不過她見奴婢醒來,立馬便將耳鐺收了起來,後來……後來奴婢還偷偷的翻過她的東西,也沒再見著過這對耳鐺。”


    陳嬤嬤走了過去,將手中耳鐺遞給她,道:“你叫什麽?”


    那丫鬟接過耳鐺,又仔細瞧了瞧,道:“就是這個,當時屋裏點著燈,這紅滴墜一閃一閃的,特別好看。奴婢叫紅蓮,是剛分到連心院的三等丫鬟。”


    陳嬤嬤點頭,環視一周,道:“白梅何在?”


    跪著的奴婢們卻無人應聲,顯然那白梅並沒在這裏,紅蓮瞧了一圈,道:“奇怪,今兒她不輪休啊。”


    陳嬤嬤眸光微變,忙讓人去找尋,很快便有婆子急急慌慌來稟報,在屋子裏發現了白梅,人已經上吊自盡。


    再之後,經過排查,確定有人見過白梅在鬆柏軒附近走動過,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白梅。


    白梅的自殺也成了妥妥的畏罪自殺,禮親王妃這才進了屋,衝顧卿晚問及這個白梅,顧卿晚想了又想,搖頭道:“我這才剛迴來沒幾日,這個白梅從前應該不是雪景院的奴婢,我沒印象。”


    禮親王妃點頭,道:“今日要出門看風景是誰最早提起的?”


    顧卿晚知道禮親王妃的意思,如果是有人弄好了陷阱,要謀害她,那就得保證今日她得到鬆柏軒去,那個耳鐺在假山上,隨時都可能有人路過看到,上去撿拾。


    所以白梅一定是昨日或者今日才將耳鐺丟在上頭的,那麽問題來了,白梅一個三等丫鬟,根本就不能左右顧卿晚逛不逛院子,是不是白梅還有同謀,或者白梅隻是一個替罪鬼呢?


    顧卿晚卻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今日一早我推窗見外頭風景極好,想著我還不曾逛過連心院,加上夫君又不在府中,無所事事,我便自己動了去逛院子的心思,並沒有人提及此事。且到了雪景院,去鬆柏軒的主意還是文晴提的。”


    禮親王妃拍著顧卿晚的手,點了點頭道:“這也沒什麽,興許是白梅昨日知道了阿禦和沈擇幾個約要了出城狩獵,又猜想你住進連心院後不曾四處看過,便料到了今日你有極大的可能去逛院子,至於將地方選擇在鬆柏軒,這就更不必多想了,那鬆柏軒是風景最妙的建造地之一,你若逛院子,勢必會被提及,過去的。”


    顧卿晚也認同禮親王妃的話,道:“這麽看,行事之人倒縝密的很,可這樣縝密的人,為何會拿自己的耳鐺做誘餌呢,事後肯定活不成啊。若是白梅一早便做好了赴死的準備,那我和她又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的,至於讓她賠上自己的命,也要害我。可我根本就不認識她,這講不通啊。”


    禮親王妃安撫的又拍了拍顧卿晚的手,道:“所以此事後頭定然還有蹊蹺,母妃會繼續追查下去的,你好生歇息吧。”


    隨著白梅的死,線索也一下子斷了,再往下查,就要慢的多了,顧卿晚點頭,目送禮親王妃離開。


    “郡王妃喝點安神湯吧,奴婢都涼好了,正溫熱。”文竹將盛好的安神湯端了上來。


    顧卿晚瞧向文竹,道:“是藥三分毒,我並沒有受驚,不必喝了。且扶著我去瞧瞧文晴吧。”


    文晴的傷口已經被處理包紮好,顧卿晚進屋,她正靠在大迎枕上喝補血的湯藥,見顧卿晚來了,忙要下床,顧卿晚上前按住了她,文晴便笑著道:“郡王妃怎麽還親自來了,奴婢真沒事兒,都是些皮外傷,過不了幾日就好了。真的,不信奴婢現在就下床給郡王妃看看。”


    她似是怕顧卿晚不信,言罷裂嘴露出個大大的笑來,卻不想扯動了臉上的傷口,疼的齜牙咧嘴。


    她臉頰和脖頸上有幾道子特別沈的傷口,如今已被包紮了起來,看不到了,但是顧卿晚卻記得那猙獰的樣子。


    她從袖中拿出兩盒加了料的膏藥來,遞給文晴,道:“這藥比你用的要好,方才王妃在,我也不好過來,倒給耽誤了。等明日換藥,你便用這個,不會留下疤痕的。”


    文晴卻推辭道:“郡王妃的藥何等珍貴,奴婢……”


    顧卿晚卻微微沉了臉,將藥放在了旁邊的櫃子上,道:“姑娘家的臉何等重要,你這臉若是落了疤,將來我可怎麽將你嫁出去呢。”


    文晴頓時臉上一紅,倒沒再推辭。倒是顧卿晚目光落在那兩瓶藥上,眸光略閃,若有所思。


    秦禦是在傍晚時才迴府的,剛到王府,他便聽說了連心院出事兒的事兒,秦禦腳步匆匆便衝進了連心院,進了屋卻見顧卿晚正坐在羅漢床上,手中虛虛握著一本書,正對著窗邊兒紫檀木花架上敞口瓶裏插著的荷花看的出神。


    那甜白瓷的花瓶中粉荷和白荷交錯著,水嫩嫩的,實在是養眼。


    顧卿晚靠在羅漢床上,她才想起來,今日一早用過膳,她也是靠在這羅漢床上,一眼便瞧見那瓶荷花的插花兒。


    昨日那插花並不在這裏,顧卿晚難免問了一句,文晴當時笑著迴道:“哦,那插花啊?是迎夏一早擺弄的,說是今日去大廚房領膳食時,瞧見咱們院子裏荷塘的早荷開了,想著郡王妃一定喜歡,便讓小丫鬟去剪了幾支迴來插了起來。”


    顧卿晚聽文晴這樣說,又坐著看了片刻書,見外頭天氣實在是好,這才動了去逛院子的念頭。


    此刻顧卿晚瞧著那插花,難免就想,若然沒有這荷花的插花兒,她今日一早還會動逛院子的念頭嗎?


    她正擰眉出神,突然身子一輕,接著又是一緊,顧卿晚驟然迴過神來,才發現秦禦竟不知何時迴來了,已將她從羅漢床上拉了起來,緊緊的抱在了懷中。


    他的手臂用力的攬著她,像是在克製著情緒,有力的臂膀微微顫抖著,顧卿晚被禁錮在他的懷中,聽到他的心跳聲,有點快,似帶著慌亂之意。


    她很容易便感受到了他的後怕和焦急,她抬手環住秦禦的腰肢,輕卻篤定的一遍一遍道:“你迴了?我沒事兒,糖包也沒事兒。你看,我真沒事兒,我們都沒事兒的。”


    她的聲音顯然對他來說,是最好的安定劑,秦禦這才長舒了一口氣,鬆開了顧卿晚。接著便又捧著顧卿晚的臉,重重的吻了上去。


    顧卿晚也勾著他的脖頸,主動迎合迴應他。良久,兩人才分開,秦禦用額頭抵著顧卿晚的,喘息不止。顧卿晚也細細喘息著,忽而笑著推了秦禦一下,道:“快去洗澡,身上都難聞死了。”


    他狩獵迴來,來不及收拾下自己便衝了過來,一身的汗水塵土味兒還混著些血腥之氣,顧卿晚這會子才察覺出難聞來,禁不住嫌棄的逃離了他,靠在大迎枕上,撫著肚子,道:“糖包,爹爹可真臭!”


    她笑語嫣然,眸光透著靈動的鮮活之氣,氣色也極好,和他離開時沒兩樣,秦禦徹底放鬆下來,卻傾身上前,一下子將顧卿晚抱了起來,道:“是挺臭的,卿卿也被為傳染了,索性跟我一起洗吧。”


    他言罷,抱著顧卿晚便往浴池去,顧卿晚驚叫了一聲,接著倒也不再掙紮了。


    她總歸是現代人,不大習慣沐浴時被丫鬟伺候,這個習慣到有了身孕也不曾變過。先前幾個月,肚子不算大,自己洗澡還好。最近身子太重,自己洗澡還真是有些吃力,自從上次被秦禦厚著臉皮賴在浴池同浴了一次,顧卿晚倒習慣了秦禦的伺候。


    最近幾迴沐浴,都是秦禦親自伺候她搓洗的,還真挺舒服的。


    兩人從淨房出來,秦禦已從顧卿晚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吩咐文竹和文菊兩個伺候好顧卿晚,便去了禮親王妃那裏。


    他到時,禮親王妃正在審問張姨娘院的大丫鬟挽琴,道:“你果真不曾見過這耳鐺?”


    禮親王妃的手中還拿著那碧璽耳鐺,她已經查到有人看到白梅偷偷的和張姨娘院裏的丫鬟挽琴碰麵,這才傳來挽琴過來。


    挽琴臉色雪白的跪在地上,再度搖頭道:“王妃,奴婢真的沒見過這耳鐺,真的沒有。”


    禮親王妃臉色微沉,道:“白梅不過是個三等丫鬟,還並非家生子,這耳鐺倒極是精致,赤金鑲嵌,工藝精美,倒像是江南流行的樣式,你們姨娘是從南邊來的,本王妃記得,她的嫁妝裏倒有不少這樣的精致玩意呢,有人看見你和白梅偷偷見麵,你確定這耳鐺不是你給白梅的?”


    挽琴砰砰的磕頭,道:“奴婢沒有,王妃明鑒,奴婢是因為和白梅投緣,這才……”


    秦禦卻有些不耐煩了,驀然上前,道:“母妃今日查問此事也辛苦了,其它的便交給兒子來審吧,來人,將她帶到前院,交給宋寧。”


    說話間,秦禦已從外頭大步進來,走到了挽琴的近前,挽琴抬頭,就見他垂眸正睥睨著她,那雙異色眼眸不帶一點溫度,似看一個死人,居高臨下看來的秦禦,身材愈顯高大,就像談笑間奪人性命的閻羅。


    王府中的丫鬟誰人不知秦禦的手段,相比沉斂的世子爺,二爺簡直殘暴,落到了他的手中,死都是最好的結局。


    那個宋寧,前不長時間還當著好些丫鬟的麵,鞭死了一個丫鬟。


    挽琴麵如土灰,不待婆子走近便尖叫起來,道:“是我們姨娘的,耳鐺確實是我們姨娘讓奴婢送給白梅的。旁的,奴婢就什麽也不知道了,奴婢真不知道姨娘她竟然起了壞心,不幹奴婢的事兒啊。王妃饒命,二爺饒命!”


    秦禦聞言卻一腳踹飛了挽琴,道:“拖出去!”


    婆子迅速上前,塞住挽琴的嘴便將她拉了出去。屋裏恢複了安靜,禮親王妃抬手揉了揉額角,神情有些厭倦疲累,道:“你和卿晚大婚那日,府中姨娘們也有吃宴,陳嬤嬤打聽到,當日張姨娘多吃了兩杯酒,還說了幾句不該說的話。”


    當時張姨娘,大概是有些心氣不順,多飲了兩杯酒,就在眾姨娘捧著顧卿晚,說羨慕話時,突然道:“什麽郡王妃,還不就是和咱們一樣的人,我爹還是個六品官呢,要掄起這個來,咱們也不差啊。郡王妃?嗬,眼高於頂,也不怕爬的越高……”


    當時張姨娘的丫鬟扯了她一下,張姨娘醒過味兒來,打了個哈哈,到沒再說下去。


    禮親王妃將此事告訴了秦禦,又道:“你也知道,張姨娘是你父王所有妾室裏最年輕的,年紀小,性子本也有些浮躁。加上從前……你父王確實也寵愛了她幾天,如今失了寵,聽說是整日的在院子裏發脾氣。還有,卿晚自進了王府,便很少出雪景院,和旁的女眷都沒什麽接觸,倒是先前張姨娘生辰,給雪景院送了請柬,那時候張姨娘還得寵,連劉側妃都過去了,卿晚卻沒去,聽聞張姨娘為此事,很是記恨在心……若真是她做的,那倒是母妃對不住卿晚了。卿晚也是替母妃受過。”


    禮親王因張側妃下毒謀害禮親王妃的事兒,疏遠了所有妾室,如今是腆著老臉,就纏著禮親王妃,張姨娘因此而失寵,記恨禮親王妃。


    又有從前和顧卿晚的過節在,想著禮親王妃如今最在乎顧卿晚腹中孫子,年輕衝動,對顧卿晚下了手,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秦禦臉色沉寒,道:“母妃有什麽錯?便錯也是那弄了禍根進府的人!”


    他這說的就是禮親王了,禮親王妃也是有些累,聞言隻道:“子不言父過,行了,母妃傳了張姨娘審審吧,若真是她,想來你父王也不會包庇!”


    “他倒是包庇一個試試。”秦禦冷聲道。


    禮親王妃也不再說他,擺了擺手示意陳嬤嬤去帶張姨娘來。


    張姨娘倒是很快被帶了來,她神情顯得有些惶惑,行禮後,禮親王妃直接便將那耳鐺丟在了她的身前,道:“張姨娘,你還有何話說?”


    張姨娘瞧見那耳鐺,臉色就是一變,慌亂的退了一下,好像那耳鐺是什麽可怕之物,她訕訕道:“妾不懂王妃的意思。”


    陳嬤嬤站在旁邊,見她還想狡辯,沉聲道:“張姨娘,挽琴都招認了,這耳鐺是你送她送給白梅,籠絡白梅的。你應該已經知道今日連心院發生了什麽事兒吧,郡王妃的大丫鬟就是為勾這個耳鐺,滾落了假山,郡王妃若非謹慎,也會被滾落的山石砸到,一不小心便必動胎氣,你以為你如今抵賴不認,便能脫罪嗎?”


    張姨娘雙腿一軟,竟狼狽的跪在了地上,她神情驚慌,道:“是,耳鐺是妾讓挽琴送給白梅的,可妾卻沒有讓白梅害人啊,今日的事兒和妾沒半點關係,妾要見王爺,妾什麽都沒做!”


    禮親王妃盯著她,雙眸中射出厭惡的光,道:“今日的事兒和你無關?那你倒是說說看,白梅一個連心院的丫鬟,你沒事讓挽琴送她這等貴重的耳鐺是何意?”


    張姨娘神情更為慌亂,卻梗著脖子道:“妾就是看白梅順眼,前些時日,妾身邊的挽紗生了病,被送出了府,妾看上了白梅,想將她要到妾的院中伺候,提前讓挽琴去探探白梅的心意,不行嗎?”


    她這理由便太勉強了,禮親王妃冷笑,卻與此時,禮親王從外頭進來,他顯然已經聽說了這裏發生的事兒,臉色特別的難看。


    進了屋,他簡直不敢瞧禮親王妃的臉色,更有些無顏麵對坐在旁邊,一身沉寒之氣的秦禦,他一陣風般到張姨娘跟前,怒斥一聲,“賤人!”


    他言罷,拽起張姨娘來,伸手便卡住了張姨娘的脖頸,一臉恨意的道:“還不老實交代!”


    禮親王妃見此,卻站起身來,一言不發,轉身便進了裏屋。看著禮親王這樣對待他的妾室,禮親王妃並不會感到高興,隻會覺得悲哀。


    秦禦也隨之起了身,向外頭走去,錯身經過禮親王身邊時,他卻倏然開口,道:“不管子嗣幾何,我此生隻卿卿一個,永不納妾,我想我這樣做,父王應該不會反對吧。畢竟父王對此事該有深刻見解。”


    他說完這句話,大步流星便也離開了。他這話在此刻簡直不能再諷刺了,禮親王臉色漲紅又漸白,身子搖晃了下,連扣著張姨娘脖頸的手都不自覺鬆動了,張姨娘癱軟在地,痛苦的咳著。


    是日夜,禮親王派人來連心院傳話,張姨娘最後到底認了指使白梅謀害顧卿晚的事兒,秦禦聞信冷笑了下。


    待迴稟的丫鬟離開,顧卿晚卻抬眸看了秦禦一眼,低聲道:“張姨娘真的是幕後指使嗎?”


    她心中總有些感覺不對,張姨娘不過是請她去赴生辰宴,她未曾去,就這麽記恨在心嗎?說報複自己,是為了讓禮親王妃難受,雖然道理是通的,可顧卿晚總覺得這也太繞了些。


    而且事情太順了,好像一步步都是安排好的,隻等著順著這條線查到張姨娘的頭上去。這又讓她想起了先前禮親王妃中毒的事情,那次到最後,張側妃血濺身亡,顧卿晚也是有些不安。


    和這迴的感覺一樣,都是查的太順,好些細節之處都經不住細細推敲一樣。顧卿晚總覺得王府中還藏著一隻隱形的手,一直在攪弄風雲,卻一直沒被真正抓出來。


    “是不是今夜自然便有分曉。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安置吧。”


    秦禦輕撫著顧卿晚的肩頭,將她攬進懷中,又替她蓋好了滑落的薄被,低聲道。


    顧卿晚知道自己能發覺的,勢必也瞞不過秦禦,故此便也未再多言,閉上眼眸,很快就睡了過去。


    夜色最深之時,整個連心院早便已經陷入了沉睡中,不知何時起了風,夏日蔥蘢的花木肆意搖曳,滿地的碎影斑駁。


    一道黑影像融進夜色中晃動的樹影,一閃而過,頃刻間便靠近了連心院後罩房最中間的一間。


    這中間的房間不僅更大,更寬敞,采光也好一些,自來便是有點頭臉的大丫鬟住的,文晴作為顧卿晚最信任的大丫鬟,便單獨一人占用了此間。


    那黑影在門口動了一下,門栓不知怎麽就開了,黑影推門而入,也不過一刻鍾的時間,便悄然的閃身而出,很快隱沒不見了。


    翌日一早,顧卿晚聽到一些竊竊私語聲,睜開眼眸便對上了秦禦近在咫尺的異色眼眸,他含笑瞧著她,道:“是不是被吵醒了?”


    顧卿晚卻禁不住揉了揉眼睛,道:“你現在怎麽不晨練了?”


    從前,秦禦風雨無阻,每日一早都要晨練的,可顧卿晚現在醒來大部分時候卻都能看見他。


    她的口氣含著一些不滿,好似不樂意一早就瞧見他一樣,秦禦禁不住笑了一下,道:“我這不是一腳跌進了美人鄉,意誌力不堅定,拔不動腳了嘛。”


    他分明調侃人,顧卿晚也伸手摸到秦禦的腹部,戳了兩下,道:“這可不行,身材若是退化了,我是會和離的!”


    秦禦猛然抓住她的手便狠狠的撲上去,咬了顧卿晚的紅唇一口,道:“和離?你試試看!還有,大早上的,不要惹我,再亂摸仔細惹禍上身!”


    顧卿晚悶聲笑,聽外頭丫鬟們還在嘀嘀咕咕的,她抬了下身子,道:“外頭又怎麽了?”


    秦禦卻撇了撇嘴,道:“還能怎麽,王爺不知道又鬧什麽幺蛾子呢,倒讓滿府的丫鬟跟著瞧熱鬧,不嫌丟臉。”


    秦禦口氣中滿是不願多提的嫌棄,顧卿晚驚的啊了一聲,也不問他了,趕忙起了身,套了衣裳後喚了文竹。


    文竹和文菊,迎夏頓時便都捧著洗漱之類的用品走了進來,文竹一麵擰了帕子給顧卿晚,一麵迴答顧卿晚的問話,道:“是王爺,一大早的就要將幾位夫人和姨娘統統送到南邊的莊子上去,幾位夫人和姨娘哪裏會願意?一個個都哭的花容失色,鬧的雞飛狗跳,尤其是趙夫人,哭著喊著說四郡王高被送走,王爺便容不下她了,還差點撞了牆……”


    顧卿晚,“……”


    她迴頭不可置信的看向秦禦,秦禦卻挑唇衝她聳了聳肩。


    顧卿晚便哭笑不得的道:“那現在怎麽樣了?”


    她覺得禮親王這個人,可真是……外頭的事兒也挺明白的,可這對女人,治理內宅上,他可真真是不怎麽樣。


    從前除了特別看重嫡出這一點上做的還行,旁的簡直是一塌糊塗,如今內宅頻頻出事,禮親王竟然想出這麽簡單粗暴的法子來。


    要將所有的妾室都統統送走!


    好嘛,從前年輕時,貪圖享樂,如今睡過了,不稀罕了,就甭管人家犯沒犯錯,全部送走?想想人家也不會願意啊。


    這知道的是禮親王發了瘋,不知道還不知怎麽編排王妃擅嫉,一大把年紀了容不下妾室呢。


    顧卿晚禁不住迴頭瞪了下秦禦,道:“你將來若是敢這麽混賬,仔細我夜半閹了你!”


    她說的惡狠狠的,秦禦遭了池魚之災,一臉無奈加冤屈,見幾個丫鬟垂著頭,恨不能將頭縮進胸膛裏去,秦禦張了張嘴,無聲的衝顧卿晚用口型道:“你可給爺留點麵子吧,姑奶奶!”


    顧卿晚被他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逗的差點沒笑出來,一早的鬱氣散了,白了秦禦一眼,忙吩咐文竹給她穿戴收拾,起身道:“我去看看母妃,早膳二爺自己用吧。”


    秦禦這才點頭,囑咐她道:“母妃和你親,你又聰慧,好些話母妃也不會跟我和大哥說,你好好開解開解母妃。”


    顧卿晚自是應了,腳步匆匆便出了連心院。


    屋裏,秦禦也起了身,他就著文竹端來的鎏金銅盆洗了臉,迎夏便忙跪在腳踏上雙手送上了毛巾,秦禦取過毛巾,隨意擦了兩下臉上的水珠,將毛巾丟迴給迎夏,不經意掃到了迎夏低眉順眼的模樣,突然開口道:“你也是郡王妃的陪嫁丫鬟?”


    迎夏怔了一下,顯然沒想到秦禦會和她說話,她抬眸飛快的看了秦禦一眼,一時間心裏砰砰跳,倒不知道是該為秦禦注意到了她而高興呢,還是為秦禦到現在也不知道她是誰而失落。


    她暗自舒了口氣,才恭敬的答話道:“迴二爺的話,奴婢不是郡王妃的陪嫁丫鬟,奴婢從前在淩寒院伺候的。”


    秦禦聞言似也沒想起她是誰來,隻道:“難怪有點眼熟……”


    迎夏臉龐一下子便有些紅了,旁邊文竹和文菊都是顧卿晚從徐國公府帶過來的。


    秦禦平日除了對顧卿晚像變了個人一樣,話特別多,對她們這些丫鬟並不搭理,更是很少和丫鬟說除了吩咐以外的閑話。


    此刻見秦禦竟然和迎夏說了話,文竹和文菊如臨大敵,文竹使了個眼色,文菊忙抓了秦禦的外裳,就要衝上前將跪在秦禦腳邊兒的迎夏擠開。


    誰知道這時候秦禦卻突然站起身來,道:“既然是淩寒院的,那怎在這裏?收拾下東西,往後還去淩寒院伺候著吧。”


    文菊頓時愣住,文竹也是嘴角抽了抽,差點悶笑出聲,尤其是瞧見迎夏一臉驚愕,難以置信的表情後,文竹更是暗爽在心。


    這個迎夏,仗著是從前秦禦身邊唯一的大丫鬟,沒少和文晴暗中較量,因為顧卿晚的關係,文竹和文菊自然是向著文晴的。


    雖然迎夏也沒做過什麽,甚至因為和文晴較量的關係,沒少拉攏文竹兩人,但兩人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和迎夏親近不起來。


    如今聽秦禦開口就將迎夏打發了,說是迴去淩寒院伺候,可秦禦對顧卿晚這麽好,連顧卿晚有身孕,都好不避諱,還住在連心院中,淩寒院那就跟冷宮一樣,迎夏去了淩寒院,豈不是往後成年累月都接觸不上秦禦了?


    時下的規矩,男主子成親前在外院的大丫鬟,在男主子成親後,自然便也跟到了內院,成為兩位主子的大丫鬟。


    因是男主子的大丫鬟,身份上還要比女主子帶來的陪嫁高上一頭呢。


    秦禦卻偏一副不知道此事,覺得淩寒院的丫鬟,便該呆在淩寒院,就這麽決定了迎夏的去留。


    迎夏瞧著秦禦大步往淨房的身影,險些將嘴唇咬破,她最後卻到底是一聲未辯,磕頭道:“是,奴婢謹遵二爺吩咐。”


    那廂顧卿晚在去秋爽院的路上,果然瞧見好些輛馬車已被弄到了二門,丫鬟們都在忙忙碌碌的搬運東西,禮親王這明顯是動真格的。


    遠遠的能聽到哭聲從二門那邊傳過來,好些個丫鬟婆子都探頭探腦的往那邊瞧,顧卿晚駐足聽了一會兒,這才忽而搖頭一笑,轉身直奔秋爽院。


    她還沒進院門,就見禮親王妃扶著陳嬤嬤的手,臉色難看的出了月洞門,瞧樣子倒像是要去二門替禮親王收拾爛攤子,見顧卿晚過來,禮親王妃臉上閃過些尷尬,道:“卿晚來了啊,母妃這裏還有件事兒要忙,今日你便陪著阿禦用早膳吧,母妃一會子過去看你。”


    她說罷便要走,顧卿晚卻拽住了禮親王妃道:“母妃急什麽,前頭亂糟糟的,再擾的母妃頭疼,我陪母妃進去說說話。”


    她說著拉著禮親王妃便走,禮親王妃顯然怕傷到顧卿晚的肚子,隻能被顧卿晚連拉帶拽的又進了秋爽院。


    ------題外話------


    這個月就能完結,親親們有月票的話,最後一個月了,投給驕妃吧,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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