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禦這一去倒是極順利,憑借他的功夫,在並不驚動任何人的前提下,將東西送到顧弦禛的書案上並非太難的事兒。


    他迴到徐國公府時,說了要等他的顧卿晚卻沒能耐得住困頓,已經睡了過去。


    她身上披著一件薄鬥篷,靠在大迎枕上,手中還虛握著一本書,瞧樣子倒是努力的在等他。


    秦禦走到床前,瞧著顧卿晚的樣子笑了下,這才彎腰小心的抽掉她身上披著的鬥篷,又拿掉書,將她安放到了床上。他擺弄好她,要起身時,袖子卻被顧卿晚無意識的拉住。


    扯了下沒扯開,反倒見她擰著眉,使勁拽了下,將他半邊袖子都壓在了身下去。秦禦啞然而笑,也不敢硬扯了。


    他單手鬆開腰帶,順勢脫掉了外裳,也蓋在顧卿晚的身上,這才進了淨房,略收拾下,迴到屋裏,就見他的那件外裳已被她團成了一團,抱在懷裏,她的半邊臉埋在衣衫中,唇邊略有笑意,睡的無知無覺的。


    這個女人,白日裏對他百般嫌棄,如今夜了,倒稀罕起他一件衣裳起來。


    是因為衣裳上有他的氣味嗎?


    “真是口是心非!”


    秦禦想著,輕點了兩下顧卿晚的鼻尖,躺在她旁邊,將她攬在了懷中。


    是日清晨,秦禦倒是早早便離開了。幾乎是他前腳剛走,後腳顧弦禛便也跳牆進了國公府。先是悄然拜見了徐國公老夫人,才道明了來意,道:“昨兒夜裏我出去辦了點事兒,不曾在鴻臚寺中,不想晚晚就讓人送了這些過去,我迴去瞧見,這才趕了過來。外祖母且看看吧。”


    他說著從懷裏取出那封顧卿晚放在盒子裏的信遞給了老夫人,老夫人展開一看,卻笑著道:“既是晚姐兒的一份心,你便收下就是,晚姐兒的嫁妝,都有外祖母在準備,你就放心好了。”


    顧卿晚的信上,並沒有寫有多少數目的銀票。故此徐國公老夫人隻當不過是三五千兩銀子,顧卿晚一番心意,顧弦禛收著也好。


    顧弦禛卻笑著道:“我是做哥哥的,哪有讓妹妹養著的道理?更何況,妹妹如今還要出嫁了,有這麽些銀子就該都做了陪嫁,也不至於被人輕看。還請外祖母將晚晚叫過來,我親自和她說。”


    徐國公老夫人便笑著點著顧弦禛道:“你們兄妹啊,從小就都愛替對方操心,兄妹感情曆來就好,如今還是一個樣兒。”


    她言罷,到底吩咐了秋雨去喚顧卿晚過來。


    顧卿晚身子沉,徐國公老夫人早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她昨夜睡的略晚,早上便有些困頓貪睡了。老夫人派人過去喚時,她正披散著頭發坐在床上打嗬欠。


    聽聞老夫人讓她過去一起用早膳,顧卿晚略詫了下,忙讓文晴伺候著梳洗穿戴。


    她進了老夫人的正房便發現古怪了,屋裏隻除了老夫人,竟然半個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沒有,顧卿晚挑起眉來,快行幾步到了近前,道:“外祖母,可是出了什麽事兒?”


    徐國公老夫人一笑,指著屏風處道:“晚姐兒瞧誰來了。”


    顧卿晚迴頭,正見顧弦禛從屏風後走了出來,一雙清潤深邃的眼眸,正笑望過來。


    顧卿晚眸光一亮,驚喜道:“大哥!”


    她說著便跑了過去,那日在船上沒能和大哥說上多久的話,顧卿晚這麽快便又見到了大哥自然高興。


    徐國公老夫人見兄妹二人挽著手臂,站在那裏,相似的容貌上都帶著歡快笑意,她也不覺欣慰一笑,道:“好了,你們兄妹好生說會子話,外祖母起的早,再去眯會兒。”


    她走了出去,顧弦禛便拉著顧卿晚在羅漢床上坐下,道:“這兩日在國公府住的可還習慣?沒人給你氣受吧?”


    顧卿晚忙搖頭,笑道:“誰能給我氣受?我不給人氣受便算好的了。再說了,有外祖母在,不會讓我受委屈的。倒是大哥,你將大嫂安置好了沒?安置到了哪裏啊?”


    顧弦禛見顧卿晚神采飛揚,一切安好,笑了笑方道:“你大嫂有孕在身,不適合進京,大哥將她安置在了落仙鎮上。左右從那裏到京城也就一兩個時辰,來迴也方便。”


    本來顧卿晚出嫁,莊悅嫻還應該到場的,如今莊悅嫻大著肚子,卻是萬萬不能露麵了。


    “大嫂很快都要生產了,大哥可都安排好了?王府那邊,產婆都準備了八個,需不需要我和王妃說上一聲,送過去幾個。還要乳娘……”


    見顧卿晚擔憂非常,顧弦禛不覺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心中感歎萬千。從前庇護在自己羽翼下的妹妹,如今倒處處的為他和莊悅嫻設想周到,這種反轉過來的感覺,既讓顧弦禛欣慰,卻也讓他有些心酸。


    “好了,大哥收到你們要迴京來的消息後便著手安排了,你大嫂那裏用不著你擔憂,你就隻照顧好自己,大哥便很欣慰了。”


    顧弦禛打斷顧卿晚的話,取出那個放銀票的盒子來,道:“還有,大哥手頭上並不缺銀子,大哥怎麽能拿你的銀子呢,這些銀子你都收迴去做嫁妝,另外大哥還給你準備了一份嫁妝,迴頭會悄悄的送到國公府裏來。”


    顧卿晚瞧見顧弦禛拿出來的盒子卻怔了一下,隻因這並不是她拿給秦禦的那個紫檀木盒子,這是個黃花梨的雕花盒,比先前那個要大了一倍。


    難道是秦禦換了盒子?


    他沒事兒換盒子做什麽?


    顧卿晚正兀自納悶,就聽顧弦禛道:“這十八萬兩可不是尋常數目,晚晚從那裏弄來這麽些銀票?”


    顧卿晚聞言便又是一怔,詫道:“十八萬兩?”


    顧弦禛見她驚異,不覺挑眉,道:“數目不對?你讓誰送去鴻臚寺的?”


    顧卿晚打開了盒子,果然見大了一倍的黃花梨盒子中滿滿當當的塞滿了銀票,怪不得盒子換了,分明是秦禦又不聲不響的往裏頭添了十一萬兩銀票。


    瞧她表情,顧弦禛便明白了一切,問道:“他添了多少進去?不曾告訴你一聲?”


    顧卿晚點頭,道:“我就隻放了七萬兩銀票,都是這幾個月迎客來的盈利,其它的都是他添進去的,倒不曾和我提起。”


    秦禦自己又往裏頭添了十一萬兩銀票,這十一萬兩銀票,按照現在的購買力,若然換算成了人民幣的話,差不多是一兩銀子相當於五六百元錢,十一萬兩可就是五六千萬人民幣啊!


    這麽多的錢,他說給就給,問題是給了以後連吭一聲都不曾。


    這若是顧弦禛真缺錢,用了這一筆錢,顧卿晚豈不是一直都不知道他往裏頭塞了這麽多的錢?


    原本顧卿晚拿七萬兩銀子出來,也算是補貼娘家了,若是小心眼的男人,勢必要有很大的意見。秦禦不僅願意讓她拿自己的銀子補貼,還悶不做聲的做了這麽多。


    顧卿晚心中怎會不覺甜蜜?


    顧弦禛見顧卿晚麵帶甜笑,摸索著那黃花梨盒子的雕花,他不覺屈指敲了敲顧卿晚的腦袋,道:“他平日裏便是這麽哄騙你的感情的?你什麽時候眼皮子這麽淺了?”


    顧卿晚卻捂著頭,嬌嗔的瞪著顧弦禛,道:“什麽呀!明明就是大哥對他有偏見!”


    顧弦禛便又去擰顧卿晚的臉頰,笑道:“好你,如今為了那臭小子倒責備起大哥來了,這還了得!”


    顧卿晚這才忙忙放下了盒子抱著顧弦禛的手臂一陣搖,道:“哥哥最好了,誰都比不過哥哥在晚晚心目中的地位。”


    見她拍馬屁拍的如此明顯,顧弦禛也是無奈而笑。兄妹二人又說了一會子話,顧卿晚再三表示,顧弦禛最後還是沒有拿她的那些銀票。


    是日夜,顧卿晚等到很晚,這才等來姍姍來遲的秦禦。


    倒是秦禦,掀開床幔就對上了顧卿晚一雙晶燦水潤的眼眸,略怔了下,他才笑著道:“卿卿怎麽還沒睡?等我呢?”


    顧卿晚略歪了歪頭,笑著道:“是啊。”


    秦禦頓時便笑了開了,撩袍坐在了床邊,將顧卿晚從床上撈起來抱著,饒有興致的盯著她道:“今兒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啊。”


    顧卿晚便啐了他一下,道:“呸,我難道平日裏對你很壞嗎?人家明明也是溫柔如水的女人。”


    秦禦聞言頓時便沒憋住,悶聲笑了起來,他笑的實在是太誇張了,簡直眼淚都要流出來,惹的顧卿晚一陣不好意思,臉色微紅,捶了他幾下,道:“你笑什麽!我怎麽不溫柔如水了?你倒是說說啊!還是你見過更溫柔如水的女人?是誰啊?說出來也讓我聽聽。”


    秦禦見她有些羞惱,這才收斂了神情,擺手道:“我上哪兒去見識更溫柔如水的女人啊?不過這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卿卿你這樣,還真是……”


    見他又搖頭悶笑,異色眼眸中溢滿了笑意,好像在嘲笑她的臉皮有多厚才能說出這等話來一般。


    顧卿晚頓時便哼了一聲,往床上一趟,抬腳便踹了秦禦一下,道:“左右你心了我也溫柔不起來了,我還是破罐子破摔吧。你說,你做什麽偷偷往我給大哥的盒子裏加了銀票?”


    秦禦略怔了下,這才道:“你怎又知道了?也沒什麽,卿卿都把脂粉錢拿出來了,我怎能毫無表示呢。怎麽?大哥告訴你了?”


    顧卿晚聞言笑意在絕麗的麵龐上蔓延,道:“那些銀票大哥不肯收,又給都送了迴來。你等等,你的那份我都單獨裝了起來,既然大哥不要,你便拿迴去吧。”


    顧卿晚說著便要往床裏去拿放起來的盒子,誰知身子一扭,屁股便被秦禦重重的拍打了一下,疼的顧卿晚忙捂著屁股迴頭瞪他,秦禦卻道:“什麽你的,我的?我的還不都是你的,來來迴迴的拿什麽拿!”


    顧卿晚揉了下被他拍疼的屁股,道:“這麽多的銀票,放我這裏也沒用啊。”


    而且,從小餘美人便教她,不能拿男人的,花男人的,省的該硬氣的時候倒被壓彎了脊梁。這麽拿秦禦的銀子,顧卿晚總覺得怪怪的。


    秦禦卻擺手,道:“沒用便先放著,過些時日你不還想著要開藥鋪嗎,再來,還有不多時便嫁進王府了,我的私庫和封地的賬目什麽的,迴頭還得你掌著,這些早晚不都得歸到一處去?何必再多此一舉的來來迴迴拿。”


    秦禦這是她還沒嫁,便交了錢包的節奏啊,自覺性還挺強,覺悟還挺高。


    嫁了管著男人的錢包,那是必須滴,顧卿晚一想他說的也對,便點了下頭,端正躺好,打了個哈欠道:“早知道是這樣,我就先睡了。怎麽先前就沒想開呢。”


    說話間,她閉上眼睛,簡直是秒睡。


    秦禦,“……”


    國公府的日子很是平靜,一晃而過,很快便到了禮親王府下聘的日子。


    因為這門親事實在是特殊,前所未有,更是禦賜的親事,故此簡直是驚動了整個京城周邊。


    聽聞這日禮親王府下聘,好些京城附近村鎮的百姓都天不亮趕路來看熱鬧。


    京城這些時日好些賭場都開了賭局,押燕廣王這場親事是草草了事,還是轟轟動動。


    有人說,當初賜婚那是因為燕廣王重傷快死了,顧卿晚這才運氣好,得了大便宜。憑借著她罪臣之女的身份,禮親王府怎麽可能看重?


    如今要補辦婚事,不過是因為聖旨已下,不得不遵旨行事罷了。如今燕廣王大命不死,想迎娶怎樣高貴的閨秀不行?卻不得不娶一個罪臣之女,不定多憋屈後悔呢,這場婚事一準會成為一樁笑話,草草過去。


    隻看從納吉到了下聘,再到吉日,就沒隔幾日,便能瞧出王府對此事的不重視了。


    卻也有人覺得,燕廣王的親事一定會辦的風風光光。


    隻因這從前顧卿晚還是側妃時,滿京城便都知道,燕廣王寵妾啊,就算被禦史們連番的彈劾,人家依舊八風不動的寵愛顧氏女。


    這燕廣王又曆來跋扈獨斷,他要隆重操辦親事,這禮親王夫婦估計也是沒辦法。


    不過這樣認為的畢竟都是少數,即便他們押了婚禮會風光,卻也並不看好這一樁親事,都預言,顧卿晚就算當了郡王妃也不會有什麽好日子過。


    不管賭局怎樣一麵倒,賠率又怎樣。


    下聘的吉時還是如期到了,時辰一到,禮親王府的大門緩緩打開,與此同時,震天的禮炮聲和喜樂聲便響了起來。


    緊跟著一抬抬係著紅綢緞花的紅木大箱子便被抬了出來,按照大秦的規矩,這聘禮打頭陣的便是聘金。


    聘金是為了表示男方承認和感謝女方親人對新娘的養育之恩的,自然是聘金越多,越能瞧出對新娘子的看重。


    從禮親王府到徐國公府沿路,早便擠滿了裏三層外三層圍觀的百姓,一見禮親王府大門打開,全部都瞪大了眼吆喝著往前擠。


    有人在人群中喊著,道:“出來了,出來了!我可押了三十兩銀子賭婚事從簡的,趕緊讓讓,讓小爺瞅一眼好安心啊!”


    這吆喝的人還沒看到前頭情況,就聽前頭人群發出一聲聲的抽氣聲。


    他不明所以,一邊兒往前擠,一邊兒問了兩句,道:“怎麽了,怎麽了?”


    然而前頭那麽多的人,卻沒人迴答他的話,陷入了詭異的靜默,四處都是抽氣聲,這人有些著急,撐著前頭人的肩,使勁的往上跳了一跳。


    趁著跳起的勁兒,他瞪大眼往禮親王府門前看,誰知道什麽都沒看到,便被一片耀眼的金光刺的眼前一片發花,本能的閉眼,他便落了下去。


    剛剛他看到的那是什麽?移動的金山?


    刺瞎人眼的金芒啊!禮親王府這是娶媳婦嗎?娶仙女也沒這麽個娶法啊!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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